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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倩之死:一次未能完成的营救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5月18日17:43 三联生活周刊

  记者◎李菁 实习记者◎葛维樱

  大漠深处的求救

  2006年5月3日,傍晚时分的库布齐沙漠已渐渐褪去白天太阳炙烤下的酷热与干燥,显出它清凉而温柔的一面。沙漠内的七星湖附近,零零散散地驻扎着来自各路人马,他们都是
利用“五一”长假来体验沙漠独特风情的。

  17点50分左右,正在七星湖度假村为队员安排食宿的贾磊,突然接到北京的一个电话,对方告知:来自北京“绿野”的一支沙漠探险队在库布齐出事了,希望他能帮忙救援。

  在玩户外的圈子里,贾磊这个真实姓名,远没有他的网名“可乐瓶子”享有那么高的知名度。“可乐瓶子”在

呼和浩特市一家户外俱乐部工作,本人也是一个有多年户外经验的“老驴”。

  “可乐瓶子”其实也是内蒙古库布齐沙漠游的最初发起者。在2003年以前,“库布齐”还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可乐瓶子”一次偶然在网上看到了有人拍的库布齐沙漠的照片,他一下子被那美丽的大漠景致打动了,那年9月,他和7个网友自发组织去了库布齐。在沙漠里徒步走了10公里后,又利用GPS的回溯功能,沿原路返回。

  “库布齐沙漠最独特的地方在于,有湖,有绿洲,非常漂亮。”回来后,“可乐瓶子”把行程数据、气候情况、“穿越攻略”以及照片都发到了网上,2004年“五一”前,“可乐瓶子”在网上发帖子组织穿越,包括北京“绿野”在内的17个人一起穿越了库布齐,这一次成功穿越,不仅掌握了关于库布齐更详尽的信息,而且使库布齐在户外探险圈里初有名气;当年“十一”,来库布齐的人渐渐多了起来。2005年“五一”期间,“可乐瓶子”组织了33个人再次穿越成功,给库布齐带来了更大的名气和更多的队伍。这条线路不仅登上了《户外探险杂志》、《中国徒步穿越2005华北卷》,也被列为“户外探险2005年十大探险线路”之一。

  今年“五一”,“可乐瓶子”所在的户外俱乐部,组织了全国各地的88位队员“穿越库布齐沙漠游”,这也是“可乐瓶子”第一次改变了以往从西北进入东南的老线路——虽然老线路在网上流传最广,知道的人最多,但这条传统线路没有任何补给点,漫漫黄沙中,对穿越者的体力以及行程安排都有一定要求。今年的新线路是围绕着七星湖徒步,这样一路在沙漠中不断遇到绿洲,强度减小很多。补给方便,离后援最近只有5公里,可以随时撤出。

  与很多在

旅游网站自发组队,全程实行AA制的“探险队”不同,“可乐瓶子”带的这支队伍完全是一个商业团队,因此他感觉自己的风险和责任也更大一些。对于后勤保障,他都事先做了精心准备。“可乐瓶子”说,一次,队里的一个队员鞋子丢了,景区的车还专门跑去送了一次。

  电话是正在河南旅游的海光从长途汽车上打来的。海光是北京“绿野”网的负责人,“绿野”是北京民间一个交流户外信息的网站,很多热爱户外的“驴友”在此平台自助组团。海光与“可乐瓶子”虽然在生活中并没见过面,但在绿野网上早是彼此熟悉多年的网友。海光从北京的网友那里辗转得知“绿野”的“单飞队”有一队员昏迷的消息,他第一个想起了有多次穿越经验的“可乐瓶子”。

  与大多数人一样,“可乐瓶子”听到“出事”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中暑。他并不认识“单飞”,照着海光提供的电话打过去,对方说:“中暑昏迷,不能自主呼吸,瞳孔也有扩大迹象。”“可乐瓶子”这才觉得不太妙。

  “我当时的设想是,先带一个会急救的人进去,找到他们,然后一起把病人带出来,送到最近的独贵塔拉镇

医院急救。”于是,“可乐瓶子”开始张罗着在度假村内找药品、找车、找人。

  折翼的小倩与被困的“单飞”

  小倩是在3日下午14点左右,突然倒下来的。

  库布齐沙漠连续几天都是晴空万里,与此前一天从中午12点左右才开始感觉骤热不同,5月3日这天似乎从早上9点就开始了有些令人窒息的炎热。天气预报说气温有30多摄氏度,沙漠气温应该有四五十摄氏度了。

  5月2日,小倩与队友一起,全天徒步行进了15公里,精神状态也很好;3日中午的炎热使大家都露出疲态,稍事休息后,全队计划再走1.3公里后再休息。下午14点到达一个休息点后,小倩向左一歪,倒下了。几位队友赶忙上前扶起她,“小倩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话”。

  此次的库布齐沙漠徒步探险,直到最后一刻,小倩才被选为正式队员。4月4日,“单飞”在清华大学的“水木清华”BBS上发帖,征集徒步穿越的队友,小倩是首批响应的6人当中的第一个,由于小倩经验较少,第一次被拒绝。

  据同在绿野活动的人介绍,“单飞”姓韩,是清华大学的一位研究生,业余时间喜欢攀岩。自库布齐沙漠之后,“单飞”的手机虽然并未关闭,但他及队里的其他成员一律三缄其口,只在网上发表了一个“事实陈述”。5月13日,记者直接到清华大学寻找“单飞”,希望能做一次面对面的交流。正在食堂吃饭的“单飞”听说记者身份后立即挂掉电话,此后任凭一再拨打也不肯接。记者又试图发短信说服,“单飞”陆陆续续回了这样几条:

  “虽做努力,并未回天。目前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给她亲友一个清静的环境。抱歉。”

  “大家都没想过放弃努力,我对于我们队员的努力和团结表示深深的敬意和感动。”

  “……我们会在以后的户外生活中做一些事情以防类似的事情发生,多说无益。”

  “那14小时在那篇陈述文章中已经说得很清楚,对于当时的情况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判断,我们做了我们当时能做的一切,希望能发生一个奇迹,不过很可惜。”“我们的压力并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失去小倩的痛苦……非常抱歉。”

  “单飞队”在事后发表的事实陈述中说,“由于体能状况不清楚被列为替补”的小倩,“在主观上表现出了较强的愿望,每天都坚持跑步,而且运动量较大”;4月18日,小倩在自己的博客上形容自己“下了狠心”,还写下了“不带我去,我就自己买个骆驼进沙漠了”的“豪言壮语”,小倩开始顶着北京五六级的大风跑步锻炼。

  “到目前为止,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我要去沙漠穿越了,除了领队,没有一个人认为我应该去,有的压根儿觉得这种自虐行为不可取,有的,特别是和我一起爬过黄草梁的人觉得我没有这个实力穿越。搞得我越来越郁闷。我说,放心吧,我肯定能活着回来。”在一天前购买了装备的小倩参加了4月23日“单飞队”特地在云蒙山举行的拉练,因为“表现出了较好的体能状况和很好的精神面貌”,小倩如愿以偿,成为12名正式队员的一员。这次内蒙古之旅,还是母亲帮她买的票。

  小倩的同事兼好朋友惠轶说,小倩在参加这个活动的过程中,对自己也是负责任的。“在4月30日下班回家的城铁上,她很负责地向我保证,她一定会量力而行,一旦发现身体不适,她会立即要求退出和请求支援。”

  但小倩的病来得太突然,让“单飞队”的其他11名队友措手不及。他们马上搭起凉棚,同时用各种方式试图为小倩降温。“单飞队”队员用手头所有能用上的通讯设施,手机、手持电台,向外界报警。队员们开始打110、120,以及向别的队伍求救。下午14点30分,小倩突然停止呻吟,主动呼吸随之停止,脉搏时有时无;瞳孔开始扩张,小便失禁。“单飞队”队员电话询问了几位医生之后,开始用人工呼吸和胸部按压方式,对小倩进行抢救。但半个小时后,小倩额头出现紫斑,牙龈出血。此时,GPS显示,“单飞队”离原定目的地夜鸣沙14.5公里,距最近的穿沙公路约10公里。

  困境中的棉袄队

  第一个知道“单飞队”出事的,并不是“可乐瓶子”,而是同样在进行库布齐沙漠穿越的另一支在“绿野”上发起的队伍,按照惯例,这支队伍以领队的名字命名为“棉袄队”。

  “棉袄”也是活跃在“绿野”上的“老驴”,他是分两个队来招兵买马的:一组是18人组成的“穿越队”;一组是不进入沙漠,只在外围进行活动的“休闲队”,有12位队员。

  一位驴友说,报名参加这种活动的人心态不一,有人是想结交朋友,有人则因为热爱这种生活方式,也有的人想通过更多的活动建立自己在这个圈里的“资历”和名气;通过网络组成的户外运动小组,互相之间以网名相称,“我们从不打听对方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除非特别相熟的朋友,不打探彼此的真实姓名和职业似乎也是一种默契。对这个团体内部而言,各种眼花缭乱、怪意迭出的网名是他们彼此认知的唯一符号。大家没有共同的工作或生活经验,在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之后,对彼此的信任和协作都是一个考验,发生意外时尤其如此。

  “棉袄队”包了一辆金龙车,从北京直奔库布齐。“棉袄队”的穿越路线是从夜鸣沙到七星湖,与“单飞队”正相反。

  5月2日上午,“休闲队”与“穿越队”分手。“穿越队”18位队员进入茫茫沙漠中。到了下午,“棉袄队”已经开始有人显出疲态,“艰难的行程让个别队员开始动摇了”,“穿越队”成员之一,“阿尔的向日葵”回忆。

  17点左右,右前方的沙山上出现了几个人影,原来是天津大学的两个队员和4名警察。有13位队员的“天大队”同样是在“绿野”组队的,不料在1日刚进入沙漠后便遭遇险情而不得不向外求救。看到灰头土脸,一脸狼狈的两位天津大学的队员,“棉袄队”不少“新驴”有些军心动摇,一个女孩想随警察一起撤出,但被领队“棉袄”劝阻。警察叮嘱“棉袄队”队员别再出问题后告别而去。

  “棉袄队”的一个队员后来回忆,天津大学的队员当时“竭力要求我们去救援,送水和食物”,领队“棉袄”和“羚羊”决定,“先带大家继续前进,扎营之后再考虑救援的事情”。晚上19点,扎营后。“羚羊”从全队中省出5升左右的水和一些食品,同“小澍”一起连夜送过去。“羚羊”和“小澍”在沙漠里找到天津大学的队友,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们并没有接受这些帮助。或许出于示威心理,“羚羊”当着他们的面把水倒进沙漠里,把食品的包装袋撕开,把里面的食物倒进沙漠里埋掉。

  5月3日下午14点多,在外围等候的“休闲队”队员“无花罂粟”接到了“单飞”的电话,告知队员小倩晕倒的消息。“罂粟”是“单飞”以前便熟悉的朋友,“罂粟”马上把电话交给了队友“外科医生”——在阜外医院工作的孙宏涛,孙宏涛在电话里指挥如何对小倩进行抢救。

  “单飞队”队员出事的消息,让后方的“休闲队”队员开始紧张;这时从前方传来的消息,又让他们对自己“穿越队”的安危开始担忧。

  在“单飞”向“棉袄”求救之际,“棉袄队”自己也遇到了极大困难。5月3日开始的穿越远比想象的困难。“很多队伍都是靠网上流传的攻略制定计划,攻略上写,两天可以走完全部行程,但真正进入后发现,两天才走了一半”,“休闲队”的一员“天大的笑话”告诉记者,原来几个GPS点,在地图和攻略上显示是戈壁滩,但实际上确是沙漠。这给穿越带来了更多的困难,这时队员的体力以及补给都开始出现严重问题。队员们的意志开始松懈甚至崩溃,领队“棉袄”决定,启动紧急预案,放弃穿越计划,从穿沙公路横穿出去。

  “我那时的水只剩下几口了,严重中暑,坐都坐不起来,几公里的路程对我来说几乎是天文数字,那时我都放弃了……”“小魔鬼”是“穿越队”的一员,他已完全绝望,“我想我是走不出去了”。

  “休闲队”也开始拨打电话,替“单飞队”报警。报警并不像他们期望的那样顺利,库布齐在行政区域属于杭锦旗,但在自然地理上更接近乌拉特前旗,报警电话在这些地点之间转来转去,期间又被要求打到临河市鄂尔多斯公安局以及内蒙古公安厅,也有队员尝试着打到北京110、全国假日办等。

  外围的“棉袄队”的“休闲队”队员们一边担忧着“单飞队”小倩的生死,一边焦急地等待着“穿越队”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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