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粉胶炸得家破人亡

　　非法窝点生产设备被贴上封条。刘万里 摄

　　瓯海区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工作人员在执法检查中清点桶数。刘万里 摄

　　如今的他可以说是失去了一切：工厂没有了，妻子离去了。他目前毫无经济收入，带着儿子，得靠家人的接济过日子，并且还欠着几万元鞋料款一时无法偿还。“我是自己害了自己啊，我想以我的遭遇劝告那些鞋厂老板，千万不能使用非法窝点生产的油性粉胶了。”不久前，被温州市瓯海区法院以重大责任事故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的鞋厂老板柯某，近日向记者述说了自己的悲剧根源。

　　而在那场爆炸之前，瓯海区潘桥镇林桥头村村民柯某和妻子经营一家收益还算不错的鞋厂，夫妇同心，儿子乖巧，生意起色，一切都还算完美。

　　然而皮鞋厂在去年11月突然发生爆燃，造成6人死亡。爆炸不仅把柯某苦心经营的鞋厂化为乌有，他的妻子也在那次爆炸中遇难。失去至爱的亲人，事业毁于一旦，还得面对牢狱之灾。这惨案，主要是非法粉胶惹的祸。

　　“我弟弟其实也是非法粉胶的最大受害者啊。”柯某的哥哥叹息着弟弟的不幸遭遇。

　　汽油挥发引发爆炸

　　去年11月2日晚，“嘭”的一声炸响，瓯海区潘桥镇林桥头村一皮鞋厂突然发生爆炸，6人当场死亡。爆炸现场一片狼藉，到处是烧焦的鞋样和爆裂的日光灯碎片，里面充满了刺鼻的焦臭味。

　　据调查，起火爆炸的原因是由于厂内堆放了大量制鞋易燃物品。这些易燃物品挥发出可燃气体与空气混合后，达到一定的浓度，一遇到电火花就可能发生爆燃。引发爆炸的白乳胶属危险化学品易燃液体，但是这种白乳胶生产厂商根本未取得危险化学品的生产许可证。

　　“我办鞋厂才一年时间，最初用的白乳胶气味没这么重，后来买了这种叫103的粉胶来粘鞋，还以为这种是升级改良后的产品，当时生产场地的房门都开着，根本料不到这种胶挥发后威力会这么大。”柯某回忆。

　　后据工商部门调查，柯某在未办理任何登记手续的情况下，租用一处民房开办皮鞋加工厂，并从谢某处购买由温州市某化学有限公司生产的白乳胶作为粘合剂使用。因鞋厂通风不畅，白乳胶挥发出大量可燃气体，引发爆炸起火，造成柯某妻子及5名女工当场被烧死。经鉴定，这种白乳胶中近九成都是120#汽油，属危险化学品易燃液体，而其生产商根本未取得危险化学品生产许可。

　　其实这样情况的鞋厂，在全市还有存在，特别是龙湾和瓯海的潘桥镇、瞿溪镇等鞋厂集中的地方，这类无证生产的皮鞋厂不少。一位在无证鞋厂务工的青年说，有些无证工厂为了躲避政府的检查，平日都将厂房门关着，厂里空气很差。空气越不流通，发生爆炸的可能性就更大。

　　不久前，瓯海法院以生产、销售不符合安全标准的产品罪，判处乳胶生产商陈某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三年，并处罚金十万元；判处销售商谢某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并处罚金一万元。乳胶生产商的获刑，也说明一个问题，频频发生的鞋厂爆炸事故中，地下无证白乳胶生产厂家是造成重大事故真正的罪魁祸首。

　　家庭作坊首选劣质胶

　　“我们上班没粘几双鞋，头就被那些气味熏得开始发晕了，老工人习惯了还能撑得住，一些刚来的，眼泪都被熏出来。”曾在潘桥镇一家私人鞋厂打工三个月的小李说，“后来我受不了那汽油味，就辞职到饭店改送外卖了。虽然苦点，但是能呼吸新鲜空气。”小李告诉记者，很多这样的小作坊工作环境很差。

　　采访中，瓯海区鞋革协会的秘书长何国良分析：“使用这些存在安全隐患的白乳胶，基本上是一些低小散企业与一些家庭作坊，因为目前鞋企使用的白乳胶分为水性乳胶与油性乳胶（也称粉胶），两者的区别是，水性的乳胶使用起来对设备要求较高，一般大企业才有相应生产流水线，通过机器烘干，使用这种粘合剂安全上有保证，因为烘干后挥发的基本是水蒸气，比较安全。但是油性乳胶就不一样了，因为小作坊与一些规模很小的企业不具备这样的生产设备，所以使用油性乳胶。这些乳胶主要成分为120#的汽油，汽油一挥发，不需要再通过机器烘干这一程序，可以缩短生产工序与时间，但有很大的安全隐患。”

　　“现在国家对粘合剂的成分没有明确禁止掺加汽油，所以一些生产商就掺了很多高浓度汽油生产粘合剂，以达到挥发快、效率高的目的。却不知鞋干得快，挥发在空气中的汽油就有很大的安全隐患。”何国良感叹。

　　暴利催生的非法窝点

　　对于非法粉胶，安监、公安和环保等部门也经常进行查处。在瞿溪镇雄溪村，检查人员看到：简易的工棚，狭小的厂区内挤满五台土制的反应锅和一台搅拌机，车间内堆满大量危险的物品，厂区内还贮藏着两只20立方米的溶剂储罐。经现场检测，厂区内可燃气体浓度大大超出了爆炸极限，如遇上明火，将会发生剧烈爆炸。

　　该非法生产窝点被连夜取缔，现场查扣非法生产的粉胶15吨、120#工业汽油和溶剂10余吨。

　　“尽管政府一直在制止与打击，但是利益的驱使，依然有无良老板让员工冒着危险去生产。”瓯海区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安全监察科副科长陈其华说，因为温州庞大的造鞋产业，对粘合剂的使用量非常惊人，使得这些非法粉胶有很大的需求市场，特别是一些小鞋厂为了追求效益，会选用油性乳胶。

　　“这种粉胶的主要成分是120#汽油再兑上其它的一些化学溶剂，买上原料，放在反应锅里用搅拌机一搅拌就是成品。”瓯海区安监局安全生产监察大队大队长刘万里介绍。

　　今年以来，刘万里带着工作人员在瓯海区端掉了三个黑窝点，但现在监察大队面临的问题是这些黑窝点都躲在市郊一些隐蔽的场所，甚至有的为躲避检查，紧闭门窗，甚至连搅拌机都没有，用手工搅拌，危害更大。

　　“不仅很多私人小作坊生产、使用非法粉胶，检查中发现一些正规的中小企业从成本上考虑，也喜欢使用这类胶。一旦被发现使用这种胶，我们都会及时制止，但因为使用这种胶的面太广，所以我们只能从源头上堵，专门打击生产油性乳胶的黑窝点才更为有效。”刘万里介绍。

　　陈其华也为此呼吁：“企业今后要用正规的有审批许可证的胶，这类胶有安全技术说明书明确各项指标，告诉使用单位达到多少浓度会燃烧与爆炸，将一些不良后果作了禁示，包括对运输都有很严格的规定。对生产企业自身限制也很多，包括工艺流程、设备、储罐与包装也要经过省级批准。”只有当非法粉胶生产得到彻底取缔，像柯某这样家破人亡的悲剧才不会再上演。

　　悲剧不止这一起

　　此案的主审法官瓯海法院刑庭陈法亮痛心地说：“由非法白乳胶引发的悲剧已经不止这一起，我经手的此类案件就有好几起，如去年郭溪一家皮鞋厂就因为白乳胶被工人不慎倒在地上，工人们就用抹布去擦，结果越擦使得这些白乳胶中的汽油挥发越快，最后遇到火花就起火爆炸，导致四人重伤、三人轻伤和两人轻微伤的爆炸事件。”

　　陈法亮觉得需要关注的是：很多私营企业对安全生产技术没有进行必要的培训，对白乳胶的危险性认识不足，很多业主不知道到底该怎么防范危险。他们有时吩咐员工“要小心点”，就认为既然已经叫员工小心谨慎了，那么再出事，自己就不用负责了。“其实这是理解的误区，正规生产应该有书面的规章制度，还要进行安全生产常识的培训。否则真的发生意外是难辞其咎的。”陈法亮说。■本报记者林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