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遣返高考移民"追踪:谁该为"遣返考生"事件埋单？

　　以前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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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津遣返华油百名"高考移民"(06-03 02:03)

　　本报记者 赵志国

　　■新闻提示

　　在公众的关注中，被天津方面遣返的“高考移民”中的一部分终于搭上了高考的“末班车”，而被拦在考场门外的另一部分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来年了，然而由这一事件引发的争论和质疑却没有随着高考的结束而消失，人们开始理性地发问：谁该为这起事件“埋单”，由假蓝户引发的高考移民风波折射出的“复杂现实中的一种荒诞规则”，对公民来说，还要上演多少呢？

　　■遣返考生多数选择复读

　　对于19岁的李峰(化名)来说，2006年高考将成为他人生中的一道黑色记忆。

　　6月9日上午，高考结束后的第一天，李峰两个最要好的朋友打来电话约他出去玩，李峰犹豫了一下，还是婉言拒绝了。

　　“我们几个人都是去年一起办的到天津武清上学的蓝印户口。我们三个分别在三个中学上学，我在杨村三中，现在，我被查出来是假户口，只能回河北考试，而他们两个都幸运地留在天津参加高考。”

　　李峰不愿面对好友的另一个理由是，他已隐约感到，因为这次变故，他们的人生起跑线已不在一个“水平”，各自未来的命运轨迹也将由此而改变。

　　在得知不能参加天津高考后，李峰不止一次问过父亲，“为什么别人没事，我们却出事了呢？”对这个问题，他的父亲也无言以对。

　　在专为这批考生设立的华油二中考点里，李峰注意到他的考场里有三个考生干脆选择了放弃，“他们应该是报上名了，可能是突然的变故带来的心理压力太大，他们才弃考的吧。”李峰这样猜测着。

　　事实上，考场外的家长们同样忧心忡忡，6月9日，李峰的父亲在电话中告诉记者，他与不少家长联系后发现，大多数学生考得都并不理想。“关键是河北与天津并不是一套试题，命题的方向和侧重各有不同，学生复习的重点也不一样，很多家长都说想让孩子再复习一年，等明年再考吧。”

　　■孩子家长的反思与追问

　　“从去年4月份给孩子办这个蓝印户口开始，我心里一直就不踏实，总担心会出什么问题。”华北油田的一位学生家长吴先生告诉记者，他是在去年4月份时通过一位朋友的介绍办的天津蓝印户口，花了3.8万元。

　　“其实我也明白这是一种投机心理，但是大家都在这么干，你不这么做，不是太吃亏了吗？”吴先生的儿子学习成绩非常好，他也希望儿子能考上名牌大学，于是他就狠下心办了一个蓝户。

　　事实上，包括吴先生在内，很多人从一开始就对这种蓝印户口持怀疑态度，“因为是人托人，中间经过好几层关系，所以我们最终拿到手的户口本到底是真是假，我们自己心里也没底。”

　　记者在天津杨村三中采访中，一位考生家长曾向记者出示过这种蓝印户口本，上面盖有天津公安局和辖区派出所的印章，但没有正式户口上的编号，也没有缴纳城市增容费的发票。“做得太真了，我们也无法辨认是真还是假。”天津教育部门一位人士坦承，正因如此，在几次的审查中都没有能审查出假证来。

　　但家长们对这种解释显然并不满意。在北京做律师的刘臻东也是一位学生家长，他对天津的做法表示了许多疑问，“从程序上我们已经到了高考的最后一个环节，但，突然有人通过口头的形式“判决”我们的孩子不能在天津参加高考了，没有经过任何的书面告知，也不容我们申辩。这从程序上就是不合法的。”

　　■高考移民的高经济代价

　　要想成为天津的一名蓝户学生，所花的代价是不菲的。廊坊的一位考生家长张女士为记者算了这样一笔账。

　　2005年6月，她通过中介为自己的孩子办了去天津武清的蓝印户口。在缴纳了3.8万元的费用之后，她被告知，还需要5000元的“打点费用”，用于疏通关系，前面的钱已交了，当然这5000元也就在所不惜了。

　　接下来是在武清寻找学校，她选择的是杨村三中，每年的学费是1200元，为了让儿子能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她又想法让儿子进入当地教学质量最好的杨村一中去借读，一年借读费是16800元，一年下来，不包括食宿就已花去了六七万元，据她讲，如果连杨村一中的学籍也办下来的话，还需要再多花2万元。

　　这还不是最多的，记者接触到另一位学生家长陈先生，他把孩子送入当地一家私立学校—英华国际中学，每年学费2.3万元，为让孩子安心读书，孩子的母亲专门到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单元房，每月光房租就1000元。

　　如此算下来，如果想让孩子成为天津的蓝印户口，没有五六万元是拿不下来的。据张女士介绍，还有一种办法就是从高一开始就购买天津的学籍，这个价格在3年前是2万元，而现在已经涨到了4.5万元，这样在天津读三年高中下来，花费更为可观。

　　但这种相对高昂的教育成本并没有阻挡住外地学子的热情。据知情人介绍，在武清区，甚至连下面的乡镇中学都有外省籍的学生在就读，在武清，近年来不断有新建高中落成，仅县城就有杨村一中、三中、四中、五中、雍阳中学、英华中学等学校设有高中班，其他如职中、师范也都有普高班，另外还有下面乡镇一级的高中班，相对于80万的本地人口来说，高中在校生的相当一部分来自外地。

　　“有不少取得天津学籍的蓝印学生，其实并不在天津上学，只是在参加会考或期末考试，或是上级检查时才会到学校去，平时，这些学生大都在原籍学习。”

　　■天津蓝户考生人数成谜

　　究竟有多少手持蓝印户口的外地学生在天津读书，对于这个问题，在6月5日的新闻发布会上，天津市教委和公安部门都没有正面作答，理由是怕引起天津本地家长的意见。

　　当时根据一家北京媒体的估计，有近万名外地考生将能够顺利参加天津高考，在2004年的数字是8000余人，2005年则为12000余人，数字逐年递增。相对于只有几百名假蓝印考生被驱逐，绝大多数的蓝印考生都能顺利参加今年的天津高考，这个数字大约占到了今年天津考生总人数的1/10以上。

　　“据我了解，正因为今年外地学生大量涌入，才引发这场突如其来的蓝户风波。”来自廊坊的李先生向记者分析说，他的儿子在整个武清区的模拟考试中曾考过第一名，他就听到一些传言说不少当地家长对他儿子很不满，再加上今年外地学生大量涌入，更让天津的家长们感到不满，因此，他对天津官方“河北家长的举报”说法并不以为然，按照相当多家长的看法，正是来自天津家长的强大压力，才会导致天津方面突然清查假蓝印户口。

　　记者采访到的当地一位尚在读高二的蓝户学生称，他们目前对自己手中的蓝印户口也有很大担忧。“今年的突然袭击，谁也难保明年会是什么样，对蓝印户口可能会查得更严了。”

　　■天津高考移民经济产业化

　　据介绍，办理天津蓝印户口，按照正常的程序，只需交纳城市增容费等约每人3000元，在武清区，这个价格还被一度降到1000元。然而现实是，办理蓝印户口的学生家长向中介交纳的费用却高达数万元。因此，一条巨大的利益链条借助高考移民发财，除成本外，其他费用均被处于链条中的各层中介“瓜分”。

　　办理蓝印户口的中介多达四五层，户口价格也从2万到6万不等，家长联系的一般是户口黑链最末端的中介人，他们索要的费用不同，提成也各有分别，但对于如何分成尚不清楚，但该人士介绍，在这些费用中，必须有一部分用来打通天津的关系。

　　除“合法”招收的高考移民外，通过中介公司、办理蓝印户口等方式参加天津高考的外省考生，无人统计准确数字。这种通过与中介公司合作的高考移民方式，逐步形成了产业化运作。

　　来自山东东营的孙先生就是后一种方式的受害者，他在电话中告诉记者，他们这一批被中介拉到天津上学的一共有100多人，最后被查出全部都是假户口，天津市考试院的领导最后向他们承诺，表示这批学生可以参加天津市2007年的高考，条件是不允许报考一本院校。目前，他们这一批学生中的绝大部分都没能参加今年的高考。

　　■高考地域不公再遭拷问

　　无论是考生家长对蓝印户口的真伪之疑，还是众多无缘今年高考的被逐学子的委屈，这场高考移民的户口之争，最终的指向还是“公平”这两个字。

　　一位读者给本报写信说，“为什么有些家长不惜花那么多钱，托人到天津买户口，目的就是为上好大学，天津考分低，录取率高，上名牌更方便，可是穷人的孩子就没有这么风光了，他们父母为改变穷困状况，为能让他们的子女脱离贫困，不惜出汗出力，节衣缩食，有的甚至卖血，四处奔走，八方求助，能勉强让他们的子女上普通大学也就皆大欢喜了，谁敢梦想取得天津的蓝皮户口呢，他只能埋怨自己的命苦，不敢抱怨制度的不公平。”

　　由假蓝户引发的高考移民风波，其实折射出“复杂现实中的一种荒诞规则”，对公众来说，高招制度中的这种种荒诞事件，还要上演多少呢？

　　■相关链接

　　移民天津参加高考之政策

　　外省考生进军天津参加高考的公开通道有两条：一是1994年的蓝印户口政策，落户天津后可享受市民待遇；二是2001年开始的招收外地生政策，外地生3年交纳4.5万元，可与本地生同等升学。其中后者已于今年被叫停。

　　2005年，天津市教委曾出台《关于蓝印户口考生在我市参加普通高考报名资格的通知》，除了都要符合有关规定外，2005年的考生，需要在2004年12月31日前取得蓝印户口；2006年的考生，还需满足3个条件：2005年9月1日前取得蓝印户口、具有天津市学籍且在该市高级中等学校就读1学年以上、持有天津市高级中等学校毕业证书。2007年的考生要获得报名资格，其取得蓝印户口和就读的时间则需要在两年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