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藏铁路全扫描回访：千年冻土守望人　打算终老风火山

　　孙建民，他还在默默地一天三次观测冻土文/特派记者张演钦许静闫修彦图/特派记者邓勃

　　时隔一年半，再上高原。2004年秋，本报记者实地采访，从格尔木到拉萨，全程扫描建设中的青藏铁路；近日，本报记者再次上路，从拉萨到格尔木，回访即将开通的雪域天龙。

　　当年“新天龙八部”中红旗招展、机器轰鸣的场面已不复存在，四万名建设者大部分已下撤。视野里再也不会消失的，是文明在人类生命禁区刻下的痕迹———两条乌黑的钢轨！巨龙时而依偎在雪山脚下，时而高架在浸润的草场上。

　　那些曾经的建设者们，他们的愿望是什么？

　　“把我们在高原上干过活的人，集体让火车拉着转一圈！”每个人的想法几乎都一样……

　　《千里冻土默默守望人》———2004年“新天龙八部”第三篇，孙建民的故事，许多读者至今难忘。他还在坚守？风火山冻土观测站，一上高原，记者就惦记着，一定要再去那里看看。

　　天气还是那么寒冷，推开门，一个头发凌乱、神情憔悴疲惫的人抬起头，愣了一会，咧开嘴笑了：“我记得你们，《羊城晚报》的记者，前年来过。”

　　可这还是那个高大又精神的孙建民吗？前年我们见到的老孙，虽然黝黑，但极有活力，戴着帽子甚至有点酷。但现在，没有酷了，他仿佛被抛离了，目光里有点不安，憔悴得一如王小波。

　　但，这确实就是那个孙建民。他说，他的肝已经不好了，是肝囊肿。

　　孙建民听火车轰鸣调节心情

　　孙建民，中铁西北科学院风火山冻土观测站冻土观测员。青藏铁路上马，冻土是难题。1978年，为了获得冻土活动的长期数据，23岁的老孙意气风发地上了风火山，一干就是将近30年。经过媒体多次报道，他也成了这里最出名的沉默的明星。

　　但是，就在青藏铁路即将通车的这两年，老孙的身体状况迅速恶化了。他告诉记者，这两年来，他的睡眠就一直不好。

　　孙建民的嘴唇青紫，他说：“原因很复杂。再白的人，皮肤再好的人，在这里10天，都会黑黑的。我在内地，不是这样的。来之后，晒太阳一小时，手和脸蜇着疼！现在肝不太好，看东西也比较模糊。”

　　但是，铁路马上要通了，为什么还不离开呢？孙建民幽幽地答，语气极为平和：“在一个环境里生活久了，有感情的嘛。而且到另外一个岗位，比较生疏，从头再来，几十岁都这么干过来了，这条路都这么走过来了，换环境，不现实。”

　　青藏铁路就打他住的地方经过。铁路修成了，但孙建民的工作量一点没减少。孙建民说，每天还是要跑实验路基，一天三次。

　　到铁路边去散散步，看看铁路，看看火车，看看壮观的大桥，是孙建民他们喜欢的事情。“生活还是比较充实的”，孙建民感叹说。

　　铁路对他们而言，还有一个特殊功能：调节心情。孙建民说，“过去心情是靠自己调节，现在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就出去散散步，听听火车的轰鸣声，看看铁路大桥，给人一种心情开阔的感觉。”

　　邹林立有电话了能给家拜年了

　　观测站另外一位技术人员邹林立，显然比孙建民要活跃。在冻土观测站过春节，是邹林立难忘的事情。他说，1998年、2001年、2003年、2004年春节都是在这里过的，今年还打算在这里过。

　　三个人，过节就是看电视，但从来没有看过一场完整的春节联欢晚会，因为电不够。现在好了，6月20日前会通电，电话线也随之架到。“那时候就可以看一场完整的春晚了！春节的时候也可以给家里人拜年了！”

　　最近邹林立养成了一个习惯，睡觉的时候耳朵从枕头上漏条缝，远远地听火车。火车一来，他们就丢下手里的活，跑出去看。“有人说，那是因为我们太寂寞了。”

　　邹林立向我们描述了他们这一天的事情：7：30，孙老师起来，巡视站点，然后观测，完了回来给大伙做饭；9点，都起来了，吃过饭，看看书，想打个麻将也不可能，三缺一，那就走象棋呗；下午2点，又观测一次；晚上8点，再一次。

　　这样的事情他们轮着干。今天的伙食是，熬稀饭，青菜炒肉片。“孙老师的棋艺最好，西北院里有名的了。他主要是那匹马用得好！把他的马打掉，他就不行了。”这是邹林立总结出来的规律。

　　记者要赶往下一站，孙建民送出来，握手笑别。这时候，孙建民突然说：谢谢你们来看我们……

　　记者突然想哭，一种被信任的感动。孙建民说，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几个月都没人来，所以每一个到过的人，他都记得，在这个海拔4750米的地方。

　　上图：今年5月，当雄火车站，来自康定的工人尹光设

　　上图：2004年10月17日"新天龙八部"浓情篇

　　当雄·尹光设：继续向日喀则进发

　　随着铁路的完工，尹光设马上要离开当雄了。

　　尹光设是老板信任的人，他将继续追随老板，修建直通日喀则的铁路。在当雄，尹光设已经为老板物色了十几个当地小伙子，他俨然成了个小工头。

　　扎西尼玛就是尹光设招来的。19岁的扎西尼玛因为青藏铁路而有了第一份工作。扎西尼玛说，如果有机会，他也想跟着施工队去修铁路，林芝也好，日喀则也好，总之能赚不少钱。

　　上图：2004年10月16日"新天龙八部"柔情篇

　　上图：今年5月，古露人工湿地，草皮很厚

　　古露·周晓军：人工湿地百分百成活

　　古露车站建在一片湿地上，背后就是神山桑丹康桑雪山。为保护这片湿地，中铁十三局在车站旁的荒坡上，硬是挖出了一块人工湿地，并将“那草”植入其间。高原“那草”逢大雪仍可露出绿色，是藏族牧民冬天最后的衣食所靠。

　　中铁十三局第一项目部总工周晓军特地领着记者去附近看“人工湿地”，周晓军说，新的湿地草皮很厚，百分百成活，已经完全交回给了当地牧民。6月底前，他们将撤离这里，站房将显得更加孤独。房子门口，细雨中一条狗，工人们在为如何安置它发愁。

　　上图：风火山观测站。孙建民现在的狗叫欢欢

　　他们注定要终老高原

　　后来，在格尔木，记者见到了孙建民的上司、中铁西北院的书记王应先。王应先告诉记者，不打算把孙建民调回兰州，一来他年纪也大了，调动不容易，二来现在青藏铁路开通了，工资提高了不少，辛苦了一辈子，盼的就是这个，此时调走，于心不忍。命运注定了孙建民要在高原上终老。

　　（晓健／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