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视角：“论文风波”:学术权力接管了学术分歧

　　□冯原

　　美术学院的本科学生在毕业前要完成两件事，一是毕业创作；二是毕业论文。自从1977年恢复高考以来，这种创作加论文的制度一直都在正常运转，并没有受到什么质疑。直到最近，上海师大美术学院油画专业2006届全班12位同学的本科毕业论文被集体“枪毙”一事，把这种运行了二十多年的制度推到了被质疑的前台。由“论文风波”而引发的问题是：

画油画的学生是否应该写毕业论文？美术专业的学生写论文的标准是什么？为何临到毕业前夕，全班同学的论文会全部不合格？是学生的论文问题还是另有隐情？

　　美术学院应该以培养学生的专业创作能力为主要目标，毕业创作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这也是同学们总是愿意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毕业创作上的原因。但是以检验本科学生的综合素质来说，毕业论文仍然不失为某种有效手段。

　　在四年本科阶段的最后一个学期完成一篇论文对大多数同学也并非难事。那种认为美术专业学生只需要画画、不需要写论文的说法不大站得住脚。我想关键的问题是下一个：美术专业的毕业论文的标准是什么？

　　一谈到论文的标准，就触及到美术学院中的一个传统分歧，简单来说，我把这种分歧称为“格式派”和“个性派”，其实在评价创作的问题上也同样存在这两派立场不同的意见。“格式派”强调的是正规化，创作要符合美的规律；论文要有章法结构等等。这种做法容易形成大一统的标准；有利于教师和学生统一执行，当然也更容易扼杀美术专业中特别注重的个性化倾向。“个性派”恰恰就是想打破这种大一统标准，以鼓励学生们大胆表现自我。然而“个性派”因为拒绝统一标准，它的弱点就是难于达成“共识”。

　　上海师大美术学院的“论文风波”的导火索当然是学生的毕业论文，但内在的原因还是源于上述两派教师在立场上的分歧。强调论文要正规化、格式化的院方很可能也会强调坚实的造型能力、严格的写实功夫等等，对论文的要求可以看成是把创作标准文字化的结果；指导教师刘大鸿本人是一个风格非常独到的画家，这一次在论文指导上的做法确实也具有一定的实验性，因而不容易与院方达成“共识”。问题是，虽然分歧一直都存在，共识也不易达成，但是论文关乎学生的毕业大事，为什么这次事件却让全班学生的毕业论文成为分歧的“牺牲品”？

　　“论文风波”的表象是美术本科毕业论文的规范问题，实质上却把学术分歧和学术权力捆绑在一起的真相暴露出来，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学术权力如何在非共识的前提下采取策略的典型例子。对于学生来说，他们在毕业前夕就体会到个性的“代价”，虽然无辜，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我想，这个事件给他们带来的长进甚至要大过于他们去写一篇符合标准的毕业论文。

　　（作者为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艺术设计学系主任）

　　（紫／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