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亮邦(北京)
数年前一个冬天，我流离失所。一个哥们仗义邀我去他租来的一居室合住，分担房租。一天，这哥们外出，我独自在
家。晚上八九点钟时，发生了一起“事故”：我出门扔垃圾，刚撞上门，马上发现没带钥匙，把自己反锁在外了。
想着电脑还开着，屏幕正发出幽蓝的光；想着被子散乱但温暖舒适的床，隔一道门便无法亲近，真让人绝望。这套居
室在十一楼。我在楼下转了数圈，找不到进屋的方法。一摸裤兜，还好，有些零钱。这栋楼房下面有地下旅馆，一打听，8元
钱便可睡一晚上。交了钱，下到更深一层，沿着蜿蜒曲折的过道找到我将过夜的小房间。
我是第一次下到这栋楼的地下，一路上的发现让我震惊：小区附近菜市场卖菜的人、卖熟食的人、小区保洁员等等，
这些平时为我们提供服务，平凡而又谦卑的人都租住在此。这些地下小屋终日不见阳光，低矮潮湿且气味难闻。透过一些打开
的门，我看到一些很小的房间里也摆着上下床，挤满了人。
想想也并不奇怪，这些人白天在地面上，蚂蚁一样地忙碌。夜晚，留下空无一人的市场和街道，他们能去哪里？他们
只能沉到地下，在地下吃饭、娱乐、抚养孩子、睡觉。
我在想，是否可以将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分为“地上人”和“地下人”？“地上人”拥有大宅汽车，生活光鲜舒适
；而“地下人”却只能蜷缩地下，平凡卑微。更重要的是，地面与地下之间的鸿沟分明在拉大，越来越难以跨越。任何“地下
人”上升的愿望都显得那么渺小和不切实际。
自从看到这些在地下潜行的生命，我的理想也变得平凡且谦卑。我希望无论是在城市还是在乡间，所有人都能够拥有
一间地面上的小屋，不必太大，但必须温暖舒适。每天，澄澈的阳光都会按时照进小屋，带来屋外淡淡的苹果花芬芳。
刘亮邦，《资本市场》杂志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