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丛飞用爱心包容世界

　　捐助了180多人，自己却成了“穷人”———他有个怎样的内心？

　　本报记者 林丹

　　丛飞，你走了，却给我们留下这么多问号，这么多疑惑。你捐助180多人，自己却成了深圳的“穷人”，甚至没钱医治自己的病。你的高尚、你的纯粹令现代社会的人看不懂了

。于是，我们再次采访你的朋友、家人，试图解开人们心中的问号。

　　丛飞辗转反侧，一夜没睡好。

　　事情缘于这天丛飞接到的一个电话。一个丛飞资助了6年的青年教师在电话中指责丛飞：“你为什么向记者说你资助我读完大学的，还说出我的真名实姓？这让我在学生面前很没面子。我要求你以后不要再向别人说起这件事，过去的已经过去，我不愿再重新提起。你要想办法把那篇文章从网上删掉！”

　　知道这事，丛飞的朋友们都很气愤。丛飞反过来安慰他们：“人都有自尊心，可以理解。他现在有了工作，我也就不用惦记了。我本来也没有指望回报。”话虽如此，丛飞仍然很伤心。6年的资助不仅仅是金钱的投入，也是一份感情的投入。

　　这事并没有改变丛飞的人生轨迹，他继续资助着100多位贫困学生，自己却一贫如洗。人们很难理解丛飞这股傻劲。刘家增就曾试图解开这个谜。

　　献爱心演出成了丛飞专场

　　认识丛飞很多年了，但是老刘注意到他的“傻”是在1998年。那年，深圳义工联发起“每人捐10元，向山区献爱心”的活动。演出人员名单里没有丛飞，可丛飞却自己找上门来了。刘家增告诉丛飞，演出是纯义务的，没有任何报酬。丛飞仍然坚持上台唱一首，老刘心想：“反正没有报酬，你要唱就唱。”没想到，丛飞上了台就下不来了，唱了一首又一首。唱了5支歌后，老刘“赶”他下来。丛飞却已经全情投入了，又是模仿毛泽东，又是模仿赵本山，一个人演了半个小时。老刘无可奈何：“这傻小子。”

　　听说第二天还要巡演，丛飞要求继续跟着。刘家增觉得丛飞是想出风头，心想：“哼，整个演出十几场，我看你能跟几场？”结果，丛飞跟下了所有的演出，最后两三场几乎成了丛飞专场义务演出。演出结束后，老刘对丛飞说：“你就算出风头也出够了，你到底有什么想法？”

　　“我什么想法也没有，只要观众高兴。”

　　老刘不信：“你别给我来虚的，你到底需要什么就说，我能帮就帮。入户？还是找工作？”

　　“我真的不需要什么，不信你走着瞧。”“走着瞧就走着瞧。”

　　2003年，丛飞告诉老刘，自己资助了贵州一批穷孩子。其实，此前丛飞已经资助了湖南、山东等地的一些贫困生。老刘半信半疑，带着摄像机跟着丛飞直奔贵州的大山沟。“我这次是真的相信丛飞了，他发光了他手上的3000元，又跟我借了1300元，也都给了孩子。这会儿，我觉得丛飞傻得可爱”。丛飞很动感情：“刘老师，你不知道，山区太苦了。在深圳吃一顿饭也不止100元，可这里的孩子一学期的学费还不到100元。我省一顿饭钱就可以帮一个孩子上学，只要看到他们上学我就高兴。”

　　丛飞先后资助了178人。老刘开始担心了：“你越收越多，这负担可就越来越重了。”果然，丛飞的家值钱的东西只剩下他的演出服。当丛飞前妻离开丛飞时，老刘看不下去，骂丛飞：“你太过分了，家里总得留点钱。”丛飞也难过：“刘老师，我不是不想留，可一开学我就顾不上了。”

　　丛飞11年向贫困学生捐助的钱物总值300多万元，这笔钱在深圳早就可以买房入户了。

　　别买车了，供孩子上学吧

　　2004年初，刘家增与丛飞带着6万元学费和20多箱衣物再次到贵州。这一次，队伍里多了一个人———新婚的邢丹，丛飞的第二任妻子。

　　邢丹说：“我想，丛飞要我跟他去贵州，是为了让我更深地理解他吧。当你身临其境，你就能彻底理解丛飞。”

　　从贵州回到深圳，电视台采访他们，丛飞信誓旦旦地当众承诺：“供完这批孩子，我会给邢丹买辆车。”他转头向邢丹：“老婆，我给你买辆10万元的车行吗？有车就行了。”丛飞的承诺引起台下哄堂大笑。2004年初，10万元能买什么车？邢丹没有笑，刚从贵州回来的她深有感触：“10万元对我来说是一辆车，对贵州山区来说是多少孩子上学呀。别买车了，供完再说吧。”

　　其实，丛飞并不是无视自己的家和自己所爱的人。邢丹告诉我，他们曾经许多次规划自己的未来。“当这些孩子读完大学，我们会好的，最多再有10年吧，那时，丛飞40多岁，我30多岁，我会再有工作，我们还年轻，会好起来的。如果不是有了意外……”邢丹的眼圈红了。

　　我问：“你们规划的前提是，丛飞的资助要画上句号。可是，他说过什么时候画句号吗？”邢丹摇摇头。

　　女儿停学也不能让他们停学

　　从相识到相知，刘家增看到了丛飞心路的变化。

　　老刘记得第一次看到丛飞脸上那种满足感的情景。在贵州山区，那么多孩子围着他，丛飞问：“你们愿意继续上学吗？你们叫我爸爸好吗？”老刘说：“丛飞在资助那些孩子的初期可能是一种荣誉感，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有。可是到后来，这种荣誉感已经变成了责任；狂热变成了理智。”

　　丛飞资助的孩子从开始“普渡众生”，到后来首先资助孤儿的学费、生活费，而后是贫困家庭的孩子。

　　癌细胞的扩散影响了丛飞的嗓子，他不得不减少演出。收入越来越少，向山区“输出”却没有少。终于有一天，手头拮据的丛飞暂时不让大女儿睿睿上幼儿园了。迎着妻子和朋友们不解的目光，丛飞解释说：“我的女儿这个学期不上幼儿园，下学期我有了钱她就能再去。可是贵州的孩子们一辍学就不可能再上了，他们可能从此放牛、种地去了。”

　　就在丛飞病重期间，一个湖南的家长打电话来，痛骂丛飞：“你不是答应给我们家寄500块钱来吗？你不是答应供我孩子读书吗？你怎么不寄了，你是个骗子！”刘家增一听就火了，抢过丛飞的手机，要按上面的号码回电话骂他们，丛飞死活不肯。啪，手机被丛飞狠狠地摔在地上，老刘的眼泪流了下来。丛飞还是那句话：不能让孩子停学。

　　第二天，丛飞不听老刘的劝阻，让邢丹给那孩子寄了钱。刘家增对我说：“你知道吗，丛飞住院时要1万元住院费，可邢丹手里只有1000元。我们几个朋友凑了8000元，还是不够。是人民医院说，治了再说，才住进医院的。就这样他还要给那些孩子寄钱。他的灵魂比我老刘伟大。”

　　难道丛飞不知道外面的人都说他资助了一群白眼狼吗？难道丛飞不知道有人说他是“有想法”的吗？其实，他全知道。他对邢丹说：“老婆，宽容他，包容他，你会发现有一片阳光照耀着你。”

　　（晓航／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