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当年遣返战俘者：我把杀父仇人遣返回日本

王黎向记者讲述遣返经历。特派记者张春雷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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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前，我把杀父仇人遣返回国

王黎赠画给日本前首相

唐家璇和村山富市种下友谊树

　　新商报特派记者韩顺兆

　　岁月可以让一个人老去，但是却无法让一个人的记忆老去。

　　当83岁的王黎老人，坐着轮椅再一次来到葫芦岛码头时，60年前的往事恍如昨天。他即兴赋诗一首“隔海居邻里，辽西叙故交。扬帆归去影，怀旧去良宵。以史为明鉴，真知问

众侨。群鸽飞广宇，天下一同胞”，并将这首诗和女儿的一幅画一并赠送给了日本前首相村山富市。随即，一段尘封多年的往事被徐徐打开。

　　上篇 受尽日本侵略者凌辱

　　1923年4月，王黎出生在辽宁省海城县(现海城市)甘泉乡双台村。1932年，他随父流亡北平。面对家乡沦陷，生灵涂炭，王黎幼小的心灵里便种下了国恨家仇的种子。念初中时，他就参加了地下党领导的爱国抗日活动。

　　1944年 1月下旬的一个深夜，王家的大门突然被砸开。一伙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凶神恶煞般地闯进来，不由分说，就把王荫南父子五花大绑，押到煤渣胡同日本宪兵一四二○部队牢房。原来，王黎参加的并受到父亲掩护的地下党领导的爱国抗日活动，不慎被日本特务查知。

　　日寇对王荫南父子进行了多次惨无人道的严刑拷打。一次隔室审讯中，王黎听到父亲义正词严地痛斥日寇：“你们日本人讲爱国，中国青年同样也知爱国。抗日爱国是让你们侵略给逼的……”

　　1944年5月末，王荫南父子被被押送到“北京第一监狱外寄犯人收容所”。1945年8月15日，日本战败投降，而直到此时，王黎才得知父亲1944年10月被害的消息。留给他的，还有父亲的那首狱中绝命诗：“霜晨短影易消磨，地狱逢君且高歌。莫作楚囚相对泣，天兵指日荡妖魔。”

　　中篇 亲手遣返日本侨俘

　　1945年底，美国、苏联、中共、国民党三国四方，就遣返滞留在中国东北境内的日侨俘问题达成一致意见。遣返日侨俘工作从1946年4月正式开始，最终转运点确定为葫芦岛港。

　　当时，刚刚二十出头的王黎奉命调入“东北行辕日侨俘管理处港口统一检查所”工作。到锦州总所集中后，王黎被分配到锦西(即现在的葫芦岛)分所任检察员，并代理分所长的工作，具体负责安全检查。

　　父亲被日寇杀害，自己身上留有日寇留下的伤疤。集国恨家仇于一身的王黎面对昔日的“仇人”该怎样工作呢？王黎的心里充满了矛盾。他想，按你们日本人对待我们中国人的做法，你们这些人都应该枪毙。但是，他把国仇家恨都埋在了心底。按照遣侨公务人员的职责和纪律，王黎非常理智地对待日本侨俘，对他们不打不骂，以礼相待，还尽可能地帮助他们解决生活困难。

　　当时的中国刚刚经历了残酷的战争，物质极度匮乏，百姓生活十分艰难。但为了日本侨俘的遣返，很多中国老百姓节衣缩食，准备了大批粮食、燃料、药品等物资，以供侨俘遣返之用。王黎回忆说，他所在的检查分所设在距锦西县城八华里的农村，离侨俘待遣营不远。他看见待遣营里侨俘的生活井然有序，不但吃喝有保障，还有临时医院、学校、商店等生活设施。每个日侨俘都要佩戴统一编制的白色胸签，标明自己的姓名和职业，然后由几家人组成一个小队，数小队组成中队，若干中队组成大队，皆由日本人自行管理。

　　一天下午，日本侨俘组织的一位大队长来到检查组，报告第XX大队登船准备完毕，恭请检查官检查。王黎说了一番遵守纪律之类的例行官话，答复明天一早按时开检。

　　日侨大队长临走时塞给王黎一个彩色纸包。日侨大队长出门后，王黎打开纸包，里面是一个纸壳盒，再打开一看，是几个洋式打火机，打火机下边是两摞东北流通券。王黎立即跑出去追上那位大队长，当面将钞票和打火机摔了回去，并斥责道：“你这是对中国人民的侮辱，对中国政府的侮辱。”按照有关规定，检查组通知当地驻军，给了那个日侨大队长关押一天禁闭，并责令其写悔过书的处分。消息传出，日本侨俘无不竖起拇指称赞中国检查官纪律严明。

　　王黎说，因为中国人民以德报怨，感化了日本侨俘，所以他们大多数的态度很友好，但也有个别日本人特别凶蛮。有一个叫武部的日本下级军官，在集中营里公开宣讲，日本战败不是中国人民的胜利，而是由于日本内阁领导人的决策不当。而且在中国检察官对其进行检查时，武部竟然伸出拳头晃了几晃，咬牙切齿地说，你们等着，20年后我们还回来。王黎毫不示弱也伸出拳头，语气威严地说，只要你还敢来侵略，我们照样把你打回去。

　　下篇

　　愿中日世代友好

　　物是人非，斯人已老。“百万日本侨俘大遣返”转眼已经过去60年了。当年意气风发的王黎也已从九三学社大连市委的领导岗位上退了下来。

　　王黎告诉记者，能够在有生之年再次踏上葫芦岛，并回忆起往事，把自己的想法和经历如实地说出来，他是感慨万千。他说，那场战争给中日两国带来了灾难，但是对日本侨俘地大遣返行动，又架起了中日友好的桥梁。

　　站在百万日侨大遣返60周年讲台上，王黎高声说道：“我们热爱和平，我们不要战争；我们期盼友好，我们不要仇恨；中日两国人民要摒弃前嫌，以邻为善，和睦相处，世世代代友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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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葫芦岛奠基和平公园

　　新商报讯(特派首席记者韩顺兆)60年前，105万日本侨俘从葫芦岛市张学良筑港纪念碑附近踏上甲板，登上了回国的客船。60年后，这里不但耸起了“日本侨俘遣返之地”的船形雕塑，还将修建“世界和平公园”。昨日下午14时，国务委员唐家璇和日本前首相村山富市共同参加了公园奠基仪式。

　　1946年5月7日，2489名日侨就是从这里登上甲板离开中国的，也拉开了“葫芦岛日侨大遣返”的序幕。此后的3年内，共有105万日本侨俘从这里登船回国。日本侨俘回国后下船的博多港等3个港口都修建了和平公园，与葫芦岛的“日本侨俘遣返之地”隔海相望，来纪念中国人民的善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