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飞鸿：病人对治疗的预示

　　文/田穗荣(美国医生)

　　鲁迅曾讲过这么一个故事：有人为孩子办满月酒，一位宾客对主人家说，这孩子一定长命百岁；另一位宾客说，这孩子一定会死。尽管这世间有长命百岁之人，但这句“一定长命百岁”之言大多是谎言，而“一定会死”则是一句真话。不过，大家可以想象主人对这两句话截然不同的反应。

　　如果你到美国的医院接受治疗，护士小姐会有礼貌地向你打招呼、问好。接着护士向你提出一大堆问题，其中包括过去病史，家庭情况等等。然后护士会问起：“你有没有治疗方面的预先指示，其中包括：医疗照顾的代理人/委托书（HealthCareProx鄄y），遗嘱（LivingWill），医疗照顾法律代言人（DurablePowerofAttorneyforHealthcare），拒绝抢救（DNR，DoNotResuscitate）？”当中国病人被问及到这些问题时，他们往往显得很尴尬，很不习惯。他们不敢发怒，因为他们知道美国人比较愿意公开地讨论死亡前后的安排，也知道护士小姐的问话是公事公办，并无诅咒之意。

　　由于医疗技术的发展，许多危重病人可以在医疗仪器的辅助下“活着”。如果你到美国的重症病房，你可以看见那些重病人，用呼吸机来代替肺的功能，强心升压药来维持血压。有些病人在解决病因的情况下，通过支持治疗度过危险期，恢复健康；但是对大多数病人来说，这只是劳民伤财来延长死亡过程的做法，毫无价值。许多有识之士认为，应该按照本人的价值观来决定临终前的治疗方案。美国前总统尼克松生前就签下拒绝抢救（DNR，DoNotResuscitate）的条文，当他因中风而昏迷，医生没有对他进行抢救，尼克松患病后不久就去世了。另一位美国总统肯尼迪的遗孀杰克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离开医院回到家里，在亲人的围绕下离世。他们拒绝用医疗技术和设备来延长死亡的过程。

　　美国很讲究尊重个人的意愿，治疗方案的决定权也掌握在病人手里。当病人因病昏迷而失去作决定能力的时候，谁为病人作决定呢？一般而言，病人的家属可以为病人作决定。有的病人家属和病人素不来往，根本不知道病人的意愿或不愿意为病人做任何决定。这种病人往往就在生与死之间晃来晃去，真是“生”不如死。遇到家属们为了治疗方案的选择而争吵的话，医生就头痛了。少数情况下，病人家属为了病人的治疗方案闹上法庭，植物人特莉夏娃的官司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基于这些有争议的法律纠纷，医疗界向公众建议，在精神状况正常的情况下，大家应选择某种方式写下治疗方面的预先指示。在病人病重而失去作决定能力时，医生会执行病人的指示。医疗照顾的代理人/委托书或医疗照顾法律代言人是病人指定某人（亲属，朋友或律师）为其作治疗决定的文件，或事先在委托书上，说明病人将接受或不接受：人工通气，胃管喂饲，抢救等等的医疗服务；遗嘱范围就更广了，包括财产及医疗方面的决定；拒绝抢救是说明病人病重时拒绝接受抢救（抢救一般包括CPR，气管插管，人工通气，使用心脏复苏有关的药物）。

　　中国人的习俗是很避忌提到死亡，认为是不吉利的事。但是死亡是不可避免的，我们不妨理智地对待这自己人生中最后的一件事。

　　（Robby／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