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杰警评选：一次有益的操练

　　方舟评论

　　□长平

　　无论怎样提醒超女不过是一档娱乐节目，由于它祭起了公众投票这一杆大旗，无可否认地，它仍然十分醒目地凸显了“民意”观念，并将这一个常常被抽象化了的概念具象化

。据报道，湖南永州市政法委、人事局就受到启发，效仿超女模式，引入手机短信和热线电话的投票方式，举办“2006永州市十大杰出政法干警评选”活动。

　　但与主办者的预期相反，活动受到普遍质疑，这不是没有道理的。民主固然贵在参与，但并非有参与就有民主。民主是一种制度设计，它要求在无分贫富贵贱权利平等的前提下，有一套公开的、透明的、接受督的运作程序。乍一看，永州评选杰警活动，似乎都具备这些条件，究其实却很难经得起推敲。手机短信和热线电话就首先设置了参与的门槛，将那些没有手机和电话的公众排除在外；付费投票则再设门槛，又将那些不愿意负担或者负担不起这个花费的人排除在外。更重要的是，未设票数限制，破坏了民主制度最基本的一人一票原则。而在监督程序方面，主办官员虽然解释说有两条监督热线，但事实上已经出现了贿选、拉票的情况，那么谁来监督两条监督热线？计票工作的透明度如何保证？谁能确保这些票数在最后的决策中真正起到了作用？如果这些问题不能回答，那么就很难说对民意的借用是有效的。

　　值得注意的是，当把超女这种娱乐手段美其名曰“民主”的时候，人们实际上没有区分现代社会中的商业和政治、私人领域和公共领域；当津津乐道于用超女模式评选先进时，人们实际上没有区分直接民主和间接民主。现代政治文明的共识是，较好的民主是在公共领域的间接民主。在间接民主中，民众直接投票选举受托者，由受托者代表他们决定每一项具体的公共事务，而并不直接投票决策每一项公共事务，因为那样做成本很高，出错的几率也很大。评选先进是一种什么样的活动呢，现阶段自可视之为一种公共事务。最有效的办法，是让一个真正能够代表民意的机构，按照公开的、透明的既定程序进行评选。

　　问题不止此。如果按照最严格的标准来评估，永州杰警评选无疑存在更多瑕疵。但所有瑕疵并不值得沮丧，并不能据以否定永州此次杰警评选。活动主办官员称，“这种评选方式将裁决权交给了广大群众，而不再是过去由领导说了算，避免了暗箱操作的嫌疑。”针对过去评选先进等公共事务的决策弊端，这几句话可谓击中要害。开放公务员评价体系，谁是优秀的公务员，一定程度上让民众说了算，活动主办方的这个初衷，无论如何是积极的，是应该得到充分肯定和鼓励的。

　　诚然，如上所述，活动主办方对民意的揣摩和尊重，过于稚拙。但对民意哪怕是最稚拙的揣摩和尊重，也比完全无视民意甚至不惜与民意抬杠、你说东我偏要往西，似乎不如此不能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的颟顸和强横，要进步一万倍。知道暗箱操作无信用，知道揣摩和尊重民意才可能重建信用，这无论如何是思想认识上的一个飞跃。用思想认识上的这个飞跃指导具体的公务实践，更是一个需要勇气的大胆尝试。

　　所以，对永州杰警评选的诸多操作失当，当然要指出甚至批评；但所有的批评都应该是为了使其更成熟，少走弯路。当正确的方向确定之后，操作是否得当，便成了成败的决定性因素。操作层面的充分讨论，因此是必要而及时的。所有这些讨论还有一个更大的价值，就是通过公共讨论，把事件上升到了公共话题的高度。操作固然不乏漏洞，却毕竟是揣摩和尊重民意的初步尝试，是一次有益的操练。而当公众参与以及公共讨论充分展开之后，则更是对于全社会的一次民主训练，令全社会从中受益。

　　揣摩和尊重民意比无视民意好，操练比不操练好。有问题不要紧，开端总是粗糙的。只要揣摩和尊重持续不间断，只要操练持续不间断，问题就会逐步得到解决，我们就会越来越智慧越来越成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愿意为永州杰警评选叫一声好。

　　(责任编辑陈敏)(P1168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