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活在“套子”里的人

　　口述 遥遥 41岁 编辑

　　遥遥中等个子，头发略卷，五官冷峻，目不斜视，穿着端庄。只有在她开口说话的时候，你才能捕捉到她真实的表情。

　　关键句

　　1、那个女人居然从手编针织包里拿出两个瓶子，扔到教室的水泥地上，声音轰然，醒着的，睡着的，说着话的同学们都被震懵了。

　　2、有一阵子，我经常胃痛，他就每天中午过来熬粥给我喝。喝着清粥，谈着我们共同看过的书，仿佛成了《浮生六记》里的那对享受世俗生活的幸福男女。

　　我觉得我是一个很失败的女人，真心的付出却总是得不到理想的回报。婚姻失败，爱着一个不该爱的人，又同一个并没有多少感觉的人只为着解除寂寞而交往着。

　　我怕孤独，怕全心付出之后的再次失意，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

　　前夫与我是彼此的初恋，曼妙的感觉其实在婚姻开始之前，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带着平常心走进婚姻，以为这样平和的心态可以让我们白头偕老的，但命运总是不遂人意，我们还是没有办法把平常日子进行到底。两个人自结婚之后仿佛都爱上了争吵，极细微的一件事情也会让我们碰出愤怒的火花来，结婚6年，几乎天天在争吵。

　　女儿5岁那年，我们终于分手了。

　　分开不过半年，前夫就结婚了。如果说，离婚曾经让我获得了解脱和宁静的话，他的迅速结婚却让我觉得自己好失败。原先并不觉得一个人生活是孤独的，却因为他的完满，我竟生出几分失落感来。我的生活圈子很小，而且多少我还有一点知识女性的矜持，所以，生活简单得有点乏味。

　　遇到当年的老师

　　遇到张平，是在外地召开的一次研讨会上。那天，他的发言赢得了与会者的一致赞赏。其实，我们也不算是陌生人。大学时代，我选修过他的课。那时候他并不是一个出色的老师，我也是个不起眼的学生。当年在才子如云的大学教师中，他的口才属于很一般，相貌也很普通，从来不是女生们心仪的老师。他讲课的条理很清晰，可惜口头表达能力略差，声音不够洪亮不够磁性，还带着上海近郊的口音，整个形象也有几分土气，加之上的又是公共课，大家对他没有什么深的印象。终于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他在多年以后也继续成为我们的谈资。记得那是一个初夏的下午，学期末最后一堂复习课，经常逃课的学生也来了，整个教室挤得满满的。虽然人人晓得这节课十分重要，可燥热的天气和他没有什么起伏的声调还是令我们昏昏欲睡。直到一声尖利的叫声把精神不振的我们震醒———就在他写板书的当儿，门口冲进来一个女人，嘴里喊着他的名字：“张平！你跟我回去！回去不回去？！”

　　只听他喃喃地道：“你先回家，我在上课呀。”

　　那个女人居然从手编针织包里拿出两个瓶子，扔到教室的水泥地上，声音轰然，醒着的，睡着的，说着话的同学们都被震懵了。他不高的身材此时显得更矮了一截，他连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大家”，就拖着那个女人一起出门了。

　　从此，他成了大家的谈资。那件事情之后，他照旧来上课，上课时的神情多少有几分萎靡。他的课还是不怎么受欢迎，但他却成为大家关心的特殊人物。

　　后来才知道了那天来闹堂的女人是他精神有疾的妻子，每一届学生几乎都收到过这份来自师母的“见面礼”。

　　他曾经是学校里最有前景的年轻老师，研究生毕业留了校。他妻子是他导师的女儿，年轻的时候受过刺激，发病的时候经常令他难堪，学校里的人都晓得他的家庭生活很不幸。

　　大学毕业之后，偶尔在专业杂志上看到他的名字和照片。他的文字表达能力比他的口才好许多，于是我做了他好多年的读者。这次相遇，我已经不是青涩的小女生，他也显得大方许多。

　　会议上我没有什么熟人，主动去认了他这个老师。还告诉他，我看了许多年他的文章，也非常喜欢他新出的那本书。他听了居然露出孩子般明净的笑容，一定要送我一本签名本。

　　会后，我去了他的房间，他在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且把得意的章节一节节念给我听。他的热情让我十分受用。那天晚上，我们错过了大会的晚聚餐。

　　在那个远离市区的小镇上，我们一起吃了一顿饭。虽然算是故人，但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的交往，彼此觉得很亲切。我是一个羞涩的人，他也是一个内向的人，共同的话题和古朴的小镇，让我们无拘无束。

　　给点阳光就灿烂

　　那次分别之后，我们成了网友。感谢网络，让两个拘束的人变成放肆大胆的男女。在网上，他直率活泼，并且淳厚智慧，而我也仿佛回到了恣意率性的大学时代。

　　两个星期的网聊，令我们成为非常非常熟悉的朋友。

　　再次见面的时候，一切的繁文缛节似乎都成了多余。他是“游侠”，我是“蒹葭”，这一次是网友相见，有着与我们的年龄不相符合的兴奋。他比我大了近20岁。

　　20年的年龄差距，给了我足够的自信，并且如今的我，比较懂得欣赏一个男人的内在美。在宁静的茶座里，我们见过两次面，彼此的眼神里有了男人看女人，女人看男人的湿热。我们走到了一起，都是寂寞的受过苦的人，感觉非常好。

　　他的家庭生活依旧有点糟糕，按照他的说法，他妻子的脾气不再像过去那么火爆了，病情似乎稳定了，但他这一生从来不曾也永远不会有所谓“举案齐眉”的婚姻快乐了。他说，过去他经常有捱日子的感觉，遇到了我，我给了他幸福的感觉。

　　在和我交往之前，从来不曾有一个妻子以外的女人进入过他的生活。单独相处时，他的笨拙和激昂，让我觉得他说的话都是真的。或者是有着多年照护病人的经验，他待人的体贴与耐心也是我从来不曾经历过的。有一阵子，我经常胃痛，他就每天中午过来熬粥给我喝。喝着清粥，谈着共同看过的书，我们仿佛成了《浮生六记》里的那对享受世俗生活的幸福男女。

　　不见面的日子，我们每天早中晚都要通一个电话。

　　天，我觉得我恋爱了。真的，有思念有嫉妒地恋爱了。他对我的孩子非常好。他自己穿的都是平常衣服，却为我女儿买昂贵的礼物和衣服。但幸福常常是那么短暂，我是不能想未来的。我渴望有稳定的家庭生活，而他不可能给我那一切。虽然，他的呵护在我们交往之初简直可以说是我生活的强心针，心头的创痛和自卑在他的体贴之下渐渐消散，但我只是一个普通女人，我渴望永久正常的家庭生活，他这一点点的阳光对于我来说，是不够的。

　　我需要一个家，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同我一起都超市、去剧场去见朋友的丈夫。

　　可是，他说按照法律规定他是不可以离婚的。而且他的老丈人就是他当年的导师，有恩于他，他得给风烛残年的老人养老。他说的我都理解，可是理解并不代表可以不伤心。很长一段时间，想到自己的付出，想到那道无法逾越的障碍就想哭。只是，时间久了，他的那些话说多了，心也伤得有点麻木了。

　　有时候，甚至觉得感情好像没那么浓烈了。可他说，那只是我的感觉。他说，他永远不会主动离开我。他说，这段感情对于他，天平倾斜很厉害，无论是年龄还是外貌还有其他条件，他没有半点优势可言，惟一的优势只是他真诚的爱。这样的话是很容易让一个自卑的女人陶醉的。但陶醉之后，等待我的依旧是无望。我该怎么办呢?一直等他的马拉松吗?马拉松至少有一个目的地，而我的爱根本就是自游人，他不可能给我所需要的归宿。

　　渴望一个有爱的家

　　我又一次把自己推到一种很尴尬的境地。我觉得离不开他，但他是不可能离开那个家的。爱也是无法与良知和法律抗衡的，他永远不可能做伤害他家人的事情。我提出与他分手。分手后，日子又像以前一样如死水一般。

　　身边不乏一些不错的机会，但我发现，在经历过离婚之痛和他之后，我的心死了。别人给我介绍男朋友，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我不想与别的人走进婚姻，能让我开心和伤心的人依旧是他。

　　尽管在人群中，他是没有什么幽默感的，我相信在女人中他也依旧是不引人注目的那一类，但我却像中了蛊似地怀念着他的一切。只有他，可以做到一句话让我笑，一句话让我哭。我想我是爱他的，他受难者似的神情让我有温暖他的冲动。

　　我在竭力摆脱他的爱带给我的束缚。前几天，我与一个网友见面，在茶馆里，与当年和他见面的地方何其相似，只是我没有同样心境。说着话，网友突然吻我，大家都是成熟的男女，我们照理完全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但我发现，即便身体很寂寞的时候，我也完全没有办法接受他之外的男人。与别人约会，我会觉得对不起他，觉得是对他感情的一种背叛。背叛了他之后，我发现我越发想念他了。在无边的寂寞之后，我依旧会去赴一些无聊的约会，但寂寞越来越深。

　　我把张平从我的QQ名单上删除了。他偶尔会来电话问候我，听到他的声音，我经常有泪流的感觉。好几次想与他恢复交往。但又觉得有失尊严。或者爱情只是奢侈品，或者同一个人做伴不需要爱情，但假若真是这样的话，我当初离婚是为了什么呢？想着想着，觉得自己简直都乱了套了。女儿住校之后，我的孤独感更甚了。我真怕这就是我今后的全部生活，我多么希望晚上家里有一个可以陪我说话的人，加班回来家里有一盏等待的灯，做出晚饭来有一个称赞的声音。这么简单的日子，为什么我就不能拥有呢？

　　（编注：本文人物均为化名，本版配图与文章内容无关。未经授权，文章不得擅自刊用。）

　　■有心快语

　　□男主持人瞻前顾后能修理的只是自己

　　人的一生往往会面临两个程式的羁绊：一个程式是自己，在什么年龄什么心境什么状态下需要什么样的人陪伴，一点乱不得；另一个程式是他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环境下有什么样的人出现，多少带点偶然性。

　　这两个程式往往不配套，这个程式里你需要的，另一个程式里往往没法提供，或者只给你提供一部分，就像遥遥碰到的那个张平。

　　程式没办法修理，能修理的只有自己的心境，或转移注意力，或享受当下。往往我们能发现一些很平和很舒服的人，那些人不管身份地位年龄，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把自己这个程式调整得非常顺遂。仔细分析，他们未必真的顺遂，但他们自己感觉挺好，表现在外，就是一种风调雨顺。

　　有一种风动还是心动的比喻，强调的是内在的影响力，当外界不能给你这种正确的影响力的时候，你惟一的选择就是先淡定下自己那颗有点乱的心，然后等待另一个程式里出现的机会。

　　□女主持人西街玫瑰倒空你的杯子

　　禅宗里有一个公案，老和尚在听完一个来交流修禅心得的人滔滔不绝阐述自己的论调之后，拿出一个杯子给客人倒茶，水满了他还在倒，于是水流了一桌子。客人问禅为何物，老和尚说，你的杯子里已经装满了水，我怎么还倒得进去呢？

　　遥遥也是如此，一边说要简单的生活，一边却执著于过去不放。分手是明智的。虽然他的婚姻值得人同情，但是你们已经做出了道德的选择，就得抛下过去向前进才行。我不赞成这种为了寂寞和陌生网友见面的方式，它不会让你快乐，只会让你更加烦恼。有的时候，我们身边并不一定要有一个人的，先让心灵空出来一下，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有把感情的杯子先倒空了，才能重新倒满爱情的酒，不管什么年龄，都要有这种自信才行啊。

　　都市生活里碰到的各种感情问题，感人的、难忘的、兴奋的，或者伤心的，请与我们感性地对话，理性地交流。请发邮件至maybl＠263．net同我们联系，也可拨打63521111—2029或上海知音心理咨询免费热线：021-658725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