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狮的最后挣扎

　　近距离观看5000年前的亚述文物，再想想如今两河流域硝烟弥漫、千疮百孔的悲惨现实，对文明两字的含义便会 有深刻的理解。

　　撰稿／沈嘉禄(记者)

　　今年暑期，上海博物馆与大英博物馆联手，共同举办“艺术与帝国——大英博物馆

藏亚述珍品展”。关于亚述文明的 传说在这里可以得到印证，而近距离地详察，又会使每个具有历史纵深感和世界眼光的观众想得很多。关于它的发生、它的消 亡，它的文化遗存如何保护及毁于战争的种种遗憾，都是焦点丰富的话题。但愿，这一切不仅仅停留在茶余酒后的闲说之中。

　　西亚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即历史教科书中所说的两河流域，也即今伊拉克所在地)是世界古文明的重要发源地之一， 与中国的黄河流域、印度的恒河流域一起并称为人类文明最早的发源地。而“亚述文明”则又是美索不达米亚地区与古代巴比 伦齐名的重要文明之一。它起源于公元前3000年，于公元前8—前7世纪时达到鼎盛，通过武力征服建立起了一个东至伊 朗、西达地中海的军事大帝国，史称“亚述帝国”。但之后被巴比伦等所灭，迅速崩溃。

　　过去几个世纪以来，由于缺少史料和研究的缘故，更由于这一地区的国家在国际舞台上不具有强大话语权的缘故，亚 述文明一直罕为人知。直到19世纪中期，英、法等国一些考古学家开始根据一些零星的历史记载到伊拉克进行调查和发掘， 其中以英国人亨利·雷亚德的发掘最为重要。他发掘了尼尼微、尼姆鲁德等亚述古代都城遗址，获得大量珍贵的亚述文物，包 括石刻、楔形文字泥版文书、象牙、青铜、陶器、印章等等，尤其以大量摄人心魄的大型宫殿石刻浮雕最为引人注目。

　　雷亚德的发掘成果一经出版，引起世人震惊，在当时的欧洲社会掀起了研究和收藏的热潮。雷亚德发掘所得的珍贵文 物现已成为大英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是世界上最精美的古亚述文物收藏。

　　本次展览选取了大英博物馆收藏的亚述文物珍品251件(组)，按“浮雕与雕塑”、“宫殿与神庙”、“魔法与宗 教”、“家具与装饰”、“瓶与器皿”、“马具和马饰”、“服装和器具”、“印章和印记”、“行政与社会”、“文学和科 学”以及“发现亚述”等11个部分展出，全面反映这一古代两河流域强大帝国在鼎盛时期的政治、经济、宗教、社会、艺术 等历史面貌。特别是其中的大型石刻浮雕多达30余块，最大的一组总宽约4.4米，高逾2米，总重达4.3吨。这些浮雕 杰作所蕴含的艺术感染力和深厚的历史内涵令人叹为观止。

　　在大英博物馆各陈列馆中，以亚述文物为主的“近东馆”是最吸引来自全世界各地观众的展馆之一。考虑到文物保护 的因素，该馆中陈列的石刻部分的日常开放都有比较严格的时间限制。为举办此次展览，上海博物馆已经与大英博物馆商谈了 整整三年，最后借大英博物馆“近东馆”改建之机，原来嵌在陈列墙面内的部分精美石刻浮雕才得以取下，与其他各类代表性 亚述文物一起运来上海，上海博物馆又花费三周时间才布置妥当。从这个意义上说，机会确实难得。另据上海博物馆馆长陈燮 君透露，这一专题的出国展览对大英博物馆来说，仅在十几年前去过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此后至今再未举办。

　　此次大展亮点很多，而“浮雕与雕塑”是展览的核心内容，这一部分集中了30余块大型浮雕珍品，内容涉及战争、 狩猎以及包括守护神在内的各类人像，均为大英博物馆的重量级藏品。《国王雕像》将人像与原来的基座一起展示，表现了最 早在宫殿装饰上使用石刻浮雕的亚述那舍巴尔二世，是亚述石刻中罕见的立体雕塑。《渡河逃窜》和《庆祝猎牛图》共同构成 了一组情节连贯的浮雕，表现了亚述那舍巴尔国王猎杀野牛后的庆祝场面，匀称紧凑的构图和纯熟的雕刻技术使之成为亚述浮 雕中的经典作品。《提尔—图巴战役》由3块浮雕组成，描绘了公元前663或前653年亚述与埃兰王国之间爆发战争地埃 兰国王泰乌曼被打败并被杀死的情景，其复杂场面和恢弘的气势令人叹为观之。《花园中的狮子》刻画了正在皇家花园中休息 的雌雄二狮，作品所展现的祥和气氛在亚述浮雕作品中十分少有。《垂死的雄狮》尽管尺幅很小，但却是亚述浮雕中一幅公认 的杰作，画面表现了一头被利箭射中却仍在挣扎的雄狮，作品所呈现的自然主义风格为其他浮雕所没有。其他如《守护神》、 《战斗场面》等均给人极其震撼的感觉。

　　亚述浮雕以高度的写实主义风格和恢弘的气势，一点也不比中国稍后时期的西汉逊色。在这些充满战争喧嚣与铁血腥 味的亚述文物面前，令中国文物专家稍感欣慰和自豪的是，同一时期中国正处于周朝，这一时期和再早些的商周所创造出来的 精美青铜礼器和玉器足以傲视天下，中国文明的浪漫主义情怀也是这一时期战争与和平永恒主题的真实反映。奇特的楔形文字 留在硬质的陶版上，但在现实世界中的实用价值则彻底丧失了，而青铜器上的金文得到了美丽的演变，成为今天我们仍在广泛 使用的汉字。

　　另一个事实也将引起观众的伤痛，在伊拉克发生巨变的近两三年里，伊拉克博物馆遭到战火的摧毁，加上乱民的掠劫 ，馆藏文物几乎被彻底清空。大英博物馆古代近东部主任科斯提告诉记者，2004年，受联合国科教文卫组织委托，大英博 物馆的专家前往伊拉克博物馆进行调查，发现那里的文物受损情况非常严重。此次展览上呈现的一些精美文物中，有不少同一 时期、同一地点出土的文物被保存在伊拉克博物馆，现在却不知去向，而且此后很难再重现人间了。这也是此次大展的另一层 意义之所在。

　　当我们目睹一头雄狮流着鲜血、突出肌腱并作垂死挣扎时，内心将作如何的感想？虽然常识早已告诉我们，狮子是凶 猛的肉食动物。去现场看看吧，让心灵感受一次强烈的震荡，这个夏季，不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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