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书柜与白血病男孩的死亡

　　本报记者 夏德辉

　　大庆市让胡路区东湖某小学9岁的学生张元（化名）从去年10月底开始出现鼻子流血、肩膀疼痛、干咳等现象，后经北京权威医院

　　诊断为淋巴肉瘤白血病。因病情严重，在今年4月30日死亡。家长认为，孩子的死亡

与去年初在大庆市一家商场购买的书柜有关。6月初，张元的父亲一纸诉状将大庆市某商场及家具销售商告上法庭，并要求索赔52万元。7月26日，法院将开庭审理这起我省首例怀疑家具致人患白血病死亡案件。4日，记者赴大庆市进行了采访。

　　孩子莫名其妙发病

　　时间追溯到去年10月中旬。从2005年10月10日开始，大庆市就已经供暖，家家户户开始封窗。

　　在大庆市让胡路区东湖某小学二年级就读的张元这一段时间身体总感觉不舒服。2005年11月23日，吃过晚饭的张元在自己的屋子里写作业，突然从鼻子里流出一股血来，惊恐万状的他赶紧招呼父母，父母见状也吓坏了，因为孩子以前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现象。

　　“可能是供暖太好，屋子里的温度高，空气干燥造成的。”张元的父母在惊吓之余也并没有太在意，按照张元父亲张治国（化名）事后的说法，他们夫妻俩有很多事情没在意，现在想起来，都是有征兆的。

　　然而，此后鼻子流血这种现象经常发生，而且张元还出现了肩膀疼痛的症状。张治国夫妇领孩子到附近的一家医院诊断，医生的话让他们放了心，“就是学习学的，没多大事儿。”

　　可事情越来越严重，孩子从鼻子流血、肩膀疼痛发展到不停地咳嗽，“没有痰，就是干咳。”张治国说。当他们领孩子到大庆市一家医院诊断时，医生挺惊讶，因为从X光片看来，孩子的肺部有阴影。院长建议他们“到大医院确诊一下”。

　　大医院的诊断同样令张治国夫妇震惊，经过化验，专家进行确诊，给出了张元病情的两个答案，初步诊断为淋巴瘤，还有可能是肺炎。一位专家偷着告诉他“挺严重，别耽误，赶紧走，去专业大医院”。

　　恐慌之余的张治国询问医生一些具体细节，得知孩子有可能患的就是通常所说的“白血病”。而他经过咨询，患白血病的渠道有很多种，遗传，化学材料污染、装修污染等都有可能引发。在张治国看来，他家并没有白血病遗传史，而家里的房子是2004年买的二手房，以前的房主没进行装修，他进户后也只是简单地粉刷了一下，最有可能的污染源就是他与爱人结婚时买的两个柜子、沙发还有一张床，那张床孩子正在使用，“这些东西使用都快10年了，如果是污染源的话，也应该早发病了。”张治国说。

　　排除了几种可能之后，张治国把目光落在了去年1月份给孩子买的一个书柜上，“孩子比较爱看书，课外书挺多，去年1月份，我到大庆市新东方服饰广场的四楼家具商场给孩子买了一个两开门的书柜，刚买回来时，一进孩子的屋里，味道特别浓，是那种很香的味道，当时我们没在意，听人说不少家具商为了使家具光亮，喷上一种漆，我们以为开窗放放就行了，早知道的话，说什么也得退回去。”张治国至今还后悔他们夫妇太多的没在意葬送了孩子的生命。

　　“爸妈，我真舍不得你们”

　　2005年11月7日，就在大医院诊断之后的第三天，张治国和妻子带上张元来到北京市儿童医院血液病治疗中心。经过微创手术及多项病理化验，之前一直不太相信的张治国终于面对了残酷的现实：儿子患上了淋巴肉瘤白血病。

　　接下来就是漫长而艰难地治疗过程，张治国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日子，他说了一句话：“身体累，心更累，无法形容。”

　　“病房里收治的都是像张元一样因为各种原因导致的白血病小患者。得上这种病的患者其疼痛不是一般的病所能忍受得了的，看到我家孩子和其他孩子的表情，我知道那是一种痛彻心骨的疼痛。”张治国说：“和我儿子对床的一个小男孩，因为疼痛，半夜里大喊大叫，在床上直打滚，撕心裂肺，可我儿子非常坚强，始终不出声。现在想起来，孩子真是太苦了。”采访中，张治国这个37岁的青壮汉子几次失声痛哭。他说他们夫妇为了孩子遭的罪太多了，医院有规定，在零时之前家属不允许在医院陪护，零时以后才可以进入病房，11月底的北京晚上寒气逼人，他们夫妇无奈就在草坪上铺上被褥坐在那儿，尽管他们也知道这是不文明的行为，但是没办法。为了省钱给孩子治病，他们从来都是等孩子吃完了再吃。

　　张元的病情在刚住院治疗时得到了缓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越来越糟，用完药之后，很快产生抗体。

　　今年4月24日，张治国发现儿子开始便血，而且颜色越来越新鲜，量也越来越大，张治国感觉情况不好，那几天，儿子表现得也非常反常，本来身体虚弱的他却非要靠在床头，看着爸爸妈妈在身边，攥着他们的手不停地说话，只要他们夫妻一方不在身边，他都要问，“爸，我妈呢？妈，我爸呢？”而他说话更多的内容是，“等我治好了病，我就能上学了，我啥时候能上学呢？”张治国哭着说：“那时候孩子心里就已经知道自己不行了，对死亡他没有恐惧，只是留恋这个家，留恋我们。”

　　4月30日，张治国夫妇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早上，儿子靠在床边和他们说话，起来躺下，几次折腾，坐卧不宁。“他说，爸、妈，我要死了，真舍不得你们。……当时我们还劝儿子别怕，一定能好的。”张治国说。

　　14时，张治国去银行取钱回来后，发现儿子的气息越来越弱。张治国痛苦地说：“实际上，儿子在我走后就不行了，他只是想等我回来见我最后一面，才硬挺着没闭上眼睛，他就是舍不得我们啊，他死后眼睛一直也没闭上。”

　　所有的希望都随着儿子没了

　　东湖小学在张元家的附近，从家到学校不到10分钟的路程，每天张治国夫妇最幸福的事情就是送张元上学，然后接张元放学，每天放学后，张元总是和接他的父亲或母亲不停地说他们班级的事情、今天的表现，可如今永远也没有这个场面了。

　　张元的家境在当地来讲算是中等户，张元独住一个房间，走进张元的房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干干净净的床上还摆着张元的书包，书桌上的学习用具也整齐地摆放着，记者看到，那个被张治国称之为杀死他儿子凶手的书柜依然立在原地，“都已经1年多了，这个屋里味道还特别大，更别说当初了。”张治国说。

　　在张治国的印象中，儿子非常听话，学习也非常优秀，曾经获得学校数学竞赛的三等奖。“现在儿子没了，我所有的希望也没了，我不再为儿子今后考高中、考大学，甚至结婚生子操心了。”张治国流着泪说。

　　对于张元的死亡，张元的班主任刘羽非常痛心和惋惜，“我们最开始不知道张元同学得了这个病，在去年下半学期时家长请假，说张元同学病了，需要治疗，但没说什么病。在这学期的4月中旬，学生家长单位给张元家捐款，学校才知道了张元同学患白血病的消息。知道后，我们学校在各年级组织倡议会，号召向张元同学捐款，等款项收集上来之后，我们联系张元的家长，才知道张元同学已经不在了。”

　　张元所在的班级是二年六班，记者采访时，同学们正在做习题，刘羽指着最后排一张没人坐的桌子说，张元同学的课桌一直空着，原本希望他治好病重返课堂，可现在……张元同学在班级里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非常听话，团结同学，学习成绩也非常优秀，在一年级第二学期期末考试时，按照成绩能排到前几名。

　　两个被告均不介绍情况

　　在儿子死亡后，认为是购买的书柜造成了儿子死亡的直接原因，6月初，张治国一纸诉状将大庆市新东方服饰广场和家具销售商告上了法庭，并同时索赔52万元。理由是销售商出售有害身体健康的家具，而新东方服饰广场作为销售管理单位，负有责任。

　　按照张治国的说法，在儿子住院期间，他回到大庆曾经找到大庆市消费者协会。大庆市消协已经立案调查，销售商曾经答应去他家实地看看。可因为几天后他又去了北京，家里没人。但是在儿子死亡后，销售商却一直没有露面。“现在儿子死了，显然不是这个层面能够解决的了。”

　　事实上，促使张治国走诉讼程序的一个关键就是在去年12月24日大庆市环境监测中心站对他家室内空气做出的一个检测报告。

　　张治国说，去年年底他回到大庆，找到大庆市环境监测中心站对他家的室内空气做了检测，经过检测，卧室内苯超标2.18倍，总挥发性有机物超标1倍。按国家标准，每立方米空气中苯含量应在0.11毫克范围内，总挥发性有机物应在0.6毫克范围内，这样才算空气达标。而张元卧室的检测结果是：苯含量是0.35毫克，总挥发性有机物1.2毫克。

　　5日，记者来到大庆市环境监测中心站，副站长梁健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对于检测结果，梁健表示的确是他们出具的。“现场我去了，的确是有味，目前家具造成污染是肯定的，但至于是否造成白血病这就需要医学部门来鉴定。”梁健说，“我们出具的只是室内空气检测报告，不能证明书柜本身的一些问题，针对张治国的要求，我们下一步还要对书柜的一些细节问题进行检测，具体方案我们站里的领导已经研究好了，现在不便透露。”

　　当日，记者找到了书柜的销售单位———大庆市新东方服饰广场四楼家具商场的一家名为兴业家具的商店，据服务员介绍，他们销售的书柜都是有环保证明的，而且还有质量检验报告，放在卧室里绝对没问题。记者提出找店里的负责人，这位服务员说，平时负责人不经常来这里。记者打通了这位负责人的电话，这位姓岳的女士在电话中说，“我不是负责人，这件事我不清楚，你以后也不要再打这个电话了。”

　　而家具商场一位张经理同样告诉记者他不清楚这件事情，应该找李经理，可李经理在北京出差，当记者提出能否提供李经理的电话时，他表示不行。

　　大庆市让胡路区法院民事庭一位相关负责人说，这个案件还没有进行审理，不方便介绍情况。

　　采访结束时，张治国说：“诉讼之前，我查阅了一些资料，发现南方城市有相关的案例，都是消费者胜诉，但是我省至今还没有一起这样的案件。虽然现在因为装修等原因造成患白血病的儿童很多，可是没有一个家长能够站出来为自己维权。我之所以站出来，就是想通过这起案件给全社会一个警醒，我觉得无论输赢，这起案件所延伸的意义已经超过了它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