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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藏路上的关键词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7月11日15:36 新浪文化

  作者:李鹏

  早晨7点,应该是面对朝阳,自由呼吸的时候。我的早7点,通常是在上海的地铁中度过,人潮是汹涌的,空气是污浊的,心灵是麻木的,表情是呆滞的。所以,我决定逃出城市,哪怕只有短暂的自由。

  去西藏!这个念头已经在我内心里发酵了很久,她的窖香越来越浓郁,我知道我该去了,就好象《指环王》里的魔戒,总是受到索隆的召唤。

  看来受城市压抑的不只我一个,当我向几个狐朋狗友提出这个想法时,没想到大家反应很积极。但是,让我更想不到的是,随着出行日期的临近,退堂鼓敲的最响的却是男士们,队伍经过不断缩水,最终只剩下我,以及三位巾帼。于是,我们从最初计划租三辆车减到两辆,再到一辆。也好,4个人加司机,刚好坐一辆车。

  2005年4月30日,西宁,海拔2230米,气温21°C。我们将从这里开始青藏之行。租车的司机到机场来接我们,白色的丰田62,外观很干净,上车后我瞟了一眼里程表,竟然已有三十多万公里。当时心里有些犯嘀咕:这么旧的车,能跑西藏吗?司机三十多岁,瘦瘦的,透着西北人的憨厚。他看出我的疑问,笃定地对我们说:这车虽然老点,可是保养得很好,跑长途绝对没问题。虽然事后证明我的担心是对的,但是跟着这辆老爷车,我们收获了一路风景。

  宗教

  来到青藏,你不可能不接触宗教,这是一个属于藏传佛教的地方。从西宁的塔尔寺到拉萨的大昭寺,一路的玛呢堆、经幡、佛塔,让你时刻能感受到宗教的存在。连青藏线都有一个禅意甚浓的名字“天路”。

  在踏上青藏线前,我们拐个弯去了趟塔尔寺,既然到了庙门,还是给菩萨请个安吧,更何况是格鲁派六大寺院之一,创始人宗喀巴的诞生地。我这人佛缘不深,寺庙去过不少,可留下印象的没几个,只是对庙里的香火味感觉颇好,觉得比CD、香奈儿之类要好闻的多。塔尔寺对于我也是如此,庙里的三绝(壁画、堆绣和酥油花)在昏暗的酥油灯下,离得又远,越发看不清楚。倒是寺庙里的酥油味让我的嗅觉系统大振,进了庙门东闻西嗅,觉出与汉传佛教的不同来。在塔尔寺还知道了一件事,每个大殿前树立的竿子有讲究,树两根的比树一根的殿堂级别要高。后来在大昭寺门口果然看见是两根,外面裹了厚厚的经幡。

  大昭寺没有高高在上的台阶,平坦的门口供信徒们日夜朝拜。和内地的寺庙相比,大昭寺的佛像是平易近人的,没有与凡人对峙的距离,他们在低窄的小佛堂里,彼此拥挤着,局促着,用温和的双眼悯然注视膜拜的人群。经堂的殿柱上镶嵌着一颗颗已逝信徒的牙齿,不动声色地讲述着前赴后继的朝拜故事。众多的信徒排着长长的队伍,井然有序,沉静而安详。他们一个个从佛前拜过,无人争先恐后,无人担忧时间——信徒们最富有的就是时间。无论男女老少,表情都是同样的虔信和肃穆。作为一个游客,我甚至羡慕他们,羡慕他们的内心保有一份虔诚,一份真挚的信仰。

  湖水和眼泪

  “有人说,高山上的湖水,是躺在地球表面上的一颗眼泪……”(齐秦《一面湖水》)。其实,用GOOGLEEARTH从太空看地球,众多湖泊更象是一颗颗钻石散落地球,比钻石更珍贵、更璀璨。不过,看着现代文明社会中的湖水日渐萎缩、浑浊,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人们喜欢把湖水比作地球上的眼泪了。青海湖就是如此,在湖岸可以清晰的看见水面退后所留下的一道道水线,好象树木的年轮。也许若干年后,青海湖的水线只有一个足球场大,一个碗口大,并最终趋于消亡的时候,那时的人们也许只有根据化石猜测这里曾经有过一面美丽的湖水,有过生机盎然的鸟岛。

  沿着青藏公路有很多湖泊,最著名的是青海湖和纳木错,分列《中国国家地理》杂志评出的中国最美五大湖泊的第一和第三位。与青海湖相比,纳木错少了一份开阔,一份生机,但依偎在念青唐古拉山的身边,却多了一份柔美,一份静谧。也许是离天更近的缘故吧,纳木错的水比青海湖的水更显的蓝,但是一样的心醉。我们到湖边的时候,湖边还残留着未融化冰雪,因而湖边的水是淡的。我们拿出空水瓶,盛满了湖水带回去,听司机说,纳木错的湖水可以治疗很多玻能否治病我不关心,我只想多喝几口湖水,不知道若干年后再来湖边,那时的湖水是否还这么清澈醉人。我躲闪着身边招揽生意的藏民,我不骑牦牛,因为在这众神的居所,每一个生灵都值得尊敬,我只静静的拍照,只想把美丽永远记录在镜头里。

  格尔木

  其实对多数人来说,格尔木算不得关键,许多游客来来往往,只把这里当作驿站,很少对她有眷顾。格尔木是建国后诞生的一座新城,这样的新城,在边疆、在西部有很多。他们的诞生与发展耗尽了一代人的青春。我的父母就是这一代人中的普通一员,作为在新城长大的孩子,我对新城有着特殊的感情。

  我们是在焦灼中进入格尔木的,对于她的记忆,似乎只是在无边的黑暗中期待一片灯光,灯光亮了,便到了格尔木。也许是因为我们太留恋青海湖了,而且有一个队员显然是吹了太多的湖风,到了诺木洪已经开始发烧,高原上烧任何东西的效果都没有平原好,惟独人发烧除外,所以我们一干人只能连夜赶到格尔木找个

医院就诊。

  在急诊室量体温时,看见一男扶着一女进来,医生问女的:你叫啥?男的说,刘金花。好久没有听到这么淳朴的名字了。淳朴,这是格尔木留给我的第一印象。在我去医生值班室等护士给药的路上,忽然有人从后面猛力将我推开,一惊之下回头,只见一只沾满血迹的拳头晃在眼前。受伤的男子脚步踉跄,显然是喝多了。彪悍,这是格尔木留给我的第二印象。淳朴与彪悍的格尔木,无论真实与否,都要请格尔木的人民原谅我这么描述她了。

  格尔木的名气有多大?我一直以为她的名气比她的实力要大的多,如果你只能记住青海省的两个城市,那么除了西宁,就该是格尔木了。就好象新疆的吐鲁番,西藏的日喀则。但是当晚我们离开医院,试着给携程网打电话订格尔木的宾馆时,接线员竟然问:“格尔木?是国内还是国外的?”我一时无语。这座共和国发展史上重要的工业城市,曾因为青藏线而诞生,也曾因为青藏线的复工而繁荣,随着青藏线越铺越远,已经显示出没落。在格尔木停留的一天里,看到曾经的餐厅歌舞厅已纷纷改行美发厅,租金也日渐低落。未来,会不会因为青藏线的通车而更加远离人们的视线?

  格尔木,只是我旅程的一站,祝福你未来长治久安。

  上山与下山

  到高原去开车,这个想法一直刺激着我的大脑。虽然我知道这比较危险,但在天路上开车带来的快感,却让我欲罢不能。就好象每年都有无数的食客冒着生命危险吃河豚一样。坐火车去西藏据说很舒服,但是在设定的路线和时间,隔着玻璃看高原,还会有自由驰骋的快乐吗?

  离开格尔木,过昆仑山,过五道梁,基本适应高原了,没有头疼也没有哮喘。五道梁象个很高的盆地,号称青藏线上最危险的一段路,海拔高,气候多变,含氧量据说只有上海的一半。过沱沱河,过通天河,真开心,真不敢相信,那浩浩荡荡的长江,源头就是这细细的小河。兴奋让我忘记了缺氧,我隐瞒了自己已有几年不曾开过手动档车的事实,换下司机自己开车。在青藏线上开车真爽啊,没有红灯,不用担心被拍照,不堵车,通天的大路一望无际,到处是连绵的雪山,偶尔还能看到几只藏羚羊行走在天地间,令人肃然起敬。随着海拔逐渐升高,呼吸开始喘,手脚也有些迟缓,我知道,高原反应又来了,坚持到雁石坪,海拔4900米,我把车交给司机。

  虽然没能自己开到唐古拉山口有些遗憾,但事实证明我交车是对的。车过雁石坪后,气候开始变化,眼前的唐古拉山顶聚集了厚厚的云层。进入山里,开始下雪,雪越来越大,公路上很快结了冰,十几小时的劳顿,加上高海拔和寒冷,高原反应越来越明显。我默默将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静静的听自己沉重的呼吸。每次睁眼,只见前方车窗外白色的密密的雪点,在车灯照射下疯狂肆掠。这样的夜晚令人有莫名的凄凉。

  突然车停了,前方200米一个急拐弯处,有一长货车横在那里,路的两边是深沟。由于路滑,货车进退两难,细细的青藏公路出现了堵塞,所有的车都停止了前进。长长的车龙很快堵满了整条山路,蜿蜒的车灯在黑暗中沉默而不安地闪烁着。

  我们默默坐在车里,只听见此起彼伏沉重的呼吸声。我们虽然备了氧气袋,却不敢轻易使用,因为不知道还要在这样的海拔地区呆多久,也许一夜,也许更长。司机跳下车,向出事地点走去。过了一会他回来了,自信的说,咱们走吧。小车贴着货车,压着路肩,慢慢的绕过急转弯。急于离开的念头让我忘记了恐惧, 窗外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到,这就是所谓的无知者无畏吧。第二天,我们听说昨晚在唐古拉山有一辆吉普车出事,估计也是外地的旅行者。逝者的灵魂,在这距离神主最近的所在,一定能飘入天堂。

  离开堵车地方半小时后,我们到达唐古拉山口,海拔5234米。在一片冰封的黑暗中,借着车灯,在山口石雕前匆匆拍照,算是纪念这个难忘的夜晚吧。

  山里的天气很是奇怪,唐古拉山这边风雪交加,翻过去居然晴空万里,过了山口,干爽的路面,越来越充足的氧气,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下山的感觉真好埃但是为何有“上山容易下山难”一说呢?每个人都想爬上珠穆朗玛峰,但是真能爬上去的有几个?又有几个能够长时间的站在那里?更多的人倒在了爬山的路上,他们追求目标的精神值得敬佩,但是,如果他们愿意往山下走走,他们会觉得自在许多,其实他们依旧是站在海拔4、5千米的高度,一个普通人仍然会感到胸闷气喘,不可思议的高度。

  人生何不如此?我走过那么多山,切身体验告诉我,上山要比下山累的多。之所以感到下山难,是因为我们难以割舍山下人对山上人的羡慕,以及山上人的那种虚荣心。每次下山,看到那些汗流浃背的上山人,心里莫名生出一些优越感,于是更优哉游哉的往下走,到了山下,别人再也分不出你是下山人还是上山人,心理的优越感也就没了。我想,这才是很多人愿意留山上,感到下山难的主要原因吧。“上山容易下山难,高处何如低处好。”这是兰州一公园的一幅对联,大家都知道低处好,但有几个人愿意在低处呢?毕竟还有一句:无限风光在险峰嘛。

  星空

  大自然喜怒无常,他给我们一路风景,当然不会忘记出难题。从唐古拉山口下来快到安多的时候,车突然抛锚。司机急忙下车去打开车身前盖修理,前前后后的跑着,每一次当他发动车,我们都默默注视着,盼望听见轰隆隆的

发动机起动声。然而一次又一次,在寂静的深夜我们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后来我们了解到,致命的原因不是引起抛锚的原因,而是电瓶没电了。关于没电的原因有很多说法,比较可信的说法是司机在修车的时候,把扳手放到电瓶上,引起短路。错误虽然低级,但我宁愿相信这是真的。在高原反应下,有什么错误不可以犯呢?它们听起来都是那么可爱。

  错误是可爱的,但现实一点不可爱。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里没有了暖气,寒冷慢慢侵袭,虽然我们穿上了所有能穿的衣服盖着睡袋,但我还是感到脚在一点点麻木。我们决定拦车求助,打开车门,一阵逼人的寒气迎面扑来。偶尔有几辆货车驶来,根本不理会我们的挥手呼喊。疲惫、寒冷和高原反应,将我身体里的热量和力气一点一点地带走。打开手机,四处挥舞,没有任何信号,无所不能的现代文明,在自然面前,却处处死穴。

  我颓然坐在地上,经历过一天的劳顿、担惊、寒冷和高原反应,以及对未来的无能为力,令人怎能不沮丧,作为唯一的男性,我还能把三位女同事安全带回上海吗?我把头深深埋在膝盖上,难道我真是受到魔王索隆的召唤?我开始对自己产生怀疑。

  长吁出一口气,我抬起头来,我希望能看到让我求助的东西,虽然我知道什么也不会看到。然后,就在抬头一瞬间,我看见了,终生难忘的星空,那是雪域高原的星空。

  在五千米海拔的地方,天穹仿佛触手可及,稀薄的空气中,星光更具有穿透力。繁星拖曳着晶莹雪白的光芒,密布在幽蓝的天空,整个天穹仿佛都在回荡着丁丁冬冬碎钻般散落撞击的清脆声音。壮丽的银河从头顶流过,倾泻在雪山的那一边,那边会是一片海洋吗?星光如此耀眼,互相交织,萦漾出雾一般的烟波,仿佛薄薄的絮带上缀着无数颗钻石。于是,所有儿时的童话仿佛都复活了。牛郎织女、大熊小熊,他们此起彼伏地交谈、微笑。我的眼睛有些湿润,我知道,我被那广阔的无以复加的童话般的星空感动了。现代的都市,有太多的霓虹,天空是无一例外的暗红色,让人紧张、不安。2003年美国东北部大面积停电后,当地人们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头顶还有那么美丽的星空。

  有很长时间,我都怀疑那个低级错误是上天的故意安排,那一夜,我们是地球上离天空最近的一群人,一定是我们的急急赶路惊扰了上天,他才会让我们停下来看看头顶的星空,看看路上的风景。

  居士

  藏传佛教的业内人士都知道,到了拉萨的第一件事是到大昭寺朝拜释迦牟尼的十二岁真身塑像。毕竟到了陌生地,是要先到主人家拜码头的。到拉萨时已是晚上,但我们还是入乡随俗,来到大昭寺。寺门已然关闭,八角街的商贩也早已关门。只有一些信徒仍在门外空地里默默磕头,用身体倾诉对佛的热爱。同事说,我们也磕几个吧。于是,我们向其中一个中年女子打招呼,借用她的磕头板。那女子转过身,一双明亮的眼睛和善地看看我们,将磕头板让了出来,又用不很标准的汉语教我们如何磕长头,我们每个人都匍匐在地,认认真真磕了几个头,算是给佛爷请个晚安吧。磕完头,我们和她聊了一会,得知这位善良的女士有个很美丽的名字:次央拉。

  离开拉萨的前一天,我们来到八角街购物,在大昭寺门口又见到了次央拉,她穿一件淡红色外套,系着米黄色头巾,样子很端庄。她的脸上始终挂着谦和的微笑。见我们无处打发时间,她大方的邀请我们到家里做客。拜访陌生民族的家庭使我们感到很新奇,我们高兴的接受了邀请。次央拉的家在一个大杂院,住了不少户人家,有些类似

四合院,院里堆了不少杂物。和杂乱的院落相比,次央拉的房间内漂亮多了,宽阔的房间里,四根大红色柱子支撑着宝蓝色栅栏式屋顶,柱子上方和屋顶连接处都描画着蓝红白金四色花卉图案。除一面墙是窗户,三面墙都悬挂着各种佛神图绘。一排暗金色雕花组柜,不经意地透出曾经的繁华。柜子上方供着佛龛,佛龛玻璃上贴了张活佛照片。

  闲聊中我们得知,次央拉是蒙古贵族后裔,原本整个宅院都是她家族财产。解放后家道开始衰落,宅院也改成普通民居,次央拉一家只分得两间屋。父母相继去世,妹妹得了精神病,有一个儿子,很小便到了印度,有十几年未见面了。次央拉原本有一份工作,后来由于一些原因,索性不再工作,专事修行。

  在我们道别的时候,次央拉起身送我们,并热心地说,大昭寺附近有护法神和吉祥天母庙,既然来了不妨去看看。于是我们跟着次央拉慢慢拜过这两个寺庙,寺里的僧人似乎都认识次央拉,对她很和气。在吉祥天母庙里,次央拉和旁边的僧人说了些什么,然后掏出几元钱放入功德箱,接着从寺庙的梁上摘下四条白色哈达,捧到吉祥天母座前轻声祷告了一会。她转过身来,微笑着将哈达一一搭在我们脖子上。

  很久以来,我都难以理解次央拉的心境。面对家破人亡,次央拉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怨憎和痛苦。她的外表干净整齐,她的眼神明亮平和,她的笑容真诚善良。也许,这就是笃定的信任和深刻清澈的宗教之爱吧。

  从寺庙出来,天色已暗,空中飘起小雨。于是,在细雨飘飞的八角街头,我们和次央拉挥手告别,也和拉萨告别。明早,我将离开这里,抱着一瓶纳木错的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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