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警世录:走进灾难是为了远离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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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7月18日10:32 公益时报 | |||||||||
1976年7月28日凌晨3时42分,河北省唐山市遭遇了一场举世震惊的大地震,一座有百万人口的工业城市顷刻被夷为废墟,24万同胞沦为亡魂。 如此浩劫,发生之前有无前兆或者警示?在巨大的灾难过后,后来者应该从中获得怎样的教训和启示?如果,明天类似的灾难再次降临,我们能避免悲剧重演吗……
2007年7月6日,中国经济时报记者在唐山市张庆洲先生的寓所里,与这位大地震的亲历者和思考者进行了一个下午的长谈。 调查:历尽艰辛 张庆洲生于1957年,现为北京铁路局丰润工务段集经办事处副主任,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报告文学》杂志特聘作家。 1976年7月28日的唐山大地震,死神与张庆洲擦肩而过——7月27日下午,张去了天津。第二天,回到唐山的张庆洲惊呆了,整个城市变成了废墟,空气里弥漫着呛鼻的气息,“唐山尸横遍野,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掉泪。” 这场巨大的灾难给张庆洲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此后,探寻和还原当时灾难的真相,成了张庆洲写做的重要题材之一。 1996年,张庆洲描写唐山大地震的长篇小说《震城》出版不久,张接到了一个神秘人士打来的电话,神秘人士透露的信息只有一个:唐山大地震之前发生了许多鲜为人知的事情,建议张庆洲去找唐山市地震办公室的杨友宸。 “为了弄清事实的真相,我开始进行了采访。”张庆洲说,纪实文学的关键是采访,他为此做好了各种准备。 第一个采访对象就是唐山市地震办公室负责人杨友宸。“采访很顺利,但谁也想不到这是第一个顺当也是最后一个顺当。”张说,越往上越难采访,许多人都不愿意说,“误事的不说似有情可原,有功的也不说好像就有点费解了。”在采访高级工程师马希融的时候,张庆洲更是顶着寒风“三顾茅庐”。 采访时任青龙县县委书记兼县长冉广歧是一件比较艰辛且很有意思的经历,张庆洲对这一经过历历在目。 冉广歧离开青龙县以后,调任保定市委副书记,已经离休赋闲在家。张庆洲的朋友曾经告诉过他,冉一直谢绝采访,对唐山大地震中青龙县无一人因地震死伤一事保持缄默,但张庆洲还是执意去了保定。 来到保定后,直接联系不上冉广歧,张找到了冉广歧的儿子冉文彦。 “在保定古城宾馆,文彥说,老爷子说了我还是组织的人哩,他有组织的介绍信么?”张庆洲感到很无奈,后来,就去了保定市委办公厅,说明来意。经过张庆洲的软磨硬泡,办公厅还真给他开了介绍信,大意是,请冉书记接洽。跟着就盖了个公章。 冉文彦看过介绍信以后,又对张庆洲说,老爷子接不接受采访,“那还得看你跟老爷子的缘分”。张庆洲听到这话,“感觉有一瓢凉水在顺着脊梁沟流下去”。 事实证明,张庆洲与冉广歧是有缘分的,在冉无拘无束接受采访的时候,张按下了采访机的录音键: 冉广岐:唉……!俺爷俩坐一块了,就推心置腹肝胆相照地说!唐山大地震过了一些日子,承德地委书记告诉我,这个事我跟省委汇报了,就不要声张了。国家地震局7月14号在唐山召开了一个会,汪成民发出了地震信息。唐山砸了个烂酸梨,青龙却无一人伤亡。作为国家地震局不好说。这个事就压下了…… 采访时任国家地震局分析预报室副主任,主管华北震情的梅世蓉的过程也较为艰难。在电话里,梅世蓉明确告诉张庆洲,对唐山预报的问题,不想谈,因为很难谈,说也说不清,麻烦事太多…… 张庆洲一边聆听一个七旬老者的谢绝理由,一边阐述他的采访请求,“您作为一个地震科学家,国家地震局负责华北震情的政府官员,一定有自己的看法和理由,也一定有无奈与苦衷。我坚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谁愿意看到地震与死亡。” 一个多小时的电话长谈,梅世蓉终于答应了。第二天张庆洲便直奔北京。 在梅世蓉家里,这位主管华北震情的政府官员先谈了海城,为海城人民幸免遇难高兴。然而,海城地震并不是张庆洲采访的重点,唐山地震七点八级海城地震七点三级。但一提唐山地震,梅世蓉的兴致骤然跌落,“对话渐渐艰难起来,末了,一问三不知再问就摇头了……” 张庆洲对自己的采写工作较为严谨,他说,大都是先和被采访者约好时间,采访的时候现场录音,采访结束后回来整理文字,然后在约见被采访者,请他们亲自修改并且签字。这主要是“生怕与史实不符,生出是非来”。 冉广岐在审稿的时候一字一句地推敲,梅世蓉在签字时,好半天才写上了:我说的都是事实……并严肃地签上了名字。汪成民、耿庆国、黄相宁、马希融……则是认真修改了稿子。历时两年,张庆洲的报告文学终成初稿,暂定名为《唐山大地震漏报真相》。 成书:见仁见智 2004年7月25日,张庆洲将书稿快递中国地震局审阅。不久,张收到了宋瑞祥局长写于2004年8月9日的亲笔信。 “……这是对重大地震灾害事件的纪实,人们对此很敏感。但文中提出一个很重要的命题,开放型防灾备灾、、,生命高于一切。为此,我们应当着力考虑未来,落实科学发展观,如是……可能便于大家认同。……”宋瑞祥在洒金纸的信笺上用毛笔如此写道。 11月28日,张将修改稿呈送宋瑞祥,请他阅示并作序。12月中旬,张庆洲赴中国地震局取序言,此时,宋刚从局长位子上退下来几天。 有了中国地震局对书稿的肯定意见,不久,《报告文学》杂志社采用了张庆洲的书稿,并于2005年推出增刊,《唐山大地震漏报真相》正式更名为《唐山警世录》。 “作者历经七载,三易其稿,以翔实的史料为基础,对唐山地震前后的社会背景,地震监测、预报和抗震救灾的真实情况进行了深入调查和梳理分析,真实地再现了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所以说,这部报告文学既是一篇优秀的文学作品,又是一部难得的防灾减灾学的科学文本,也是一份弥足珍贵的历史资料。” 2005年8月4日出版的《人民日报》对《唐山警世录》如此评价。 《唐山警世录》得到肯定,一时洛阳纸贵。《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解放日报》、《中国新闻周刊》及《河北日报》等媒体都对此进行了相关报道。 2005年12月3日,中国地震局继任局长陈建民在《科学与人文论坛》上,回答媒体提问时称,唐山地震漏报是事实,地震前已出现异常现象也是事实,但有关当时地震部门对民间预测不重视才导致惨重伤亡的传闻则是不客观的。但《唐山警世录》究竟何处“不客观”,至今为止中国国家地震局也没有公开相关的反驳信息。 “我对陈建民局长的回应十分欢迎。他说‘唐山地震漏报是事实,地震前已出现异常现象也是事实’,这两个‘事实’正视了历史。”张庆洲说。 2006年1月,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唐山警世录》单行本(简体字版)。 愿望:避免悲剧重演 “我的创作意图很简单:尽最大可能地减少地震给人类带来的生命和财产损失。创作动机也很简单:不愿看到唐山地震悲剧重演。我真诚地希望,少一些遗憾多一些欣慰。”张庆洲对中国经济时报记者如此坦言。 张庆洲向记者介绍说,《唐山警世录》的主旨是,青龙县是如何创造奇迹的,而得到即将发生地震信息的不仅是一个县、一个市,青龙县能够做到的,别的地方为什么不能?开滦矿务局没有得到大地震的信息,为什么井下矿工震亡率只有万分之七?当下地震预报还不尽人意,开放型防灾减灾能不能做?或者说如何才能做得更好?地震预报是尚未攻克的科学难题,多路探索可不可行?等等。 张庆洲认为,他探寻唐山大地震的真相,试图通过报告文学的方式拼凑起历史的碎片,主要是想告诉人们这样一个道理:生命的尊严高于一切!“读者看《唐山警世录》或者新闻媒体进行相关报道,千万不能抱着猎奇、揭密的心态做,我们应该面向未来,思考如何才能避免类似的灾难重演。” 张庆洲能得到“顿悟”,得益于一个采访对象的“点拨”。 “我最后采访的是联合国计划灾害科学与公共行政管理相结合中国协调办公室主任刘小汉教授,他说,唐山大地震已经是历史,你写得再准确、再生动、再精彩,它依然是一段历史……不找出路唐山悲剧还可能重演!”张庆洲回忆说。 如何才能避免类似的灾难重演?面对这个问题,张庆洲变得十分深沉。 “我们走进灾难,是为了远离灾难。怎么才能算是走进灾难?第一步是我们必须有面对灾难的勇气。”张庆洲说,“我们拷问历史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并不主要是为了分清谁对谁错,而是要警示人们:假如明天灾难降临,我们该怎么办?现在看来,这个问题还很沉很沉……” (中国经济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