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评论:隆重推广《金瓶梅》不代表先进文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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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7月21日14:22 金羊网-羊城晚报 | |||||||||
□治平 在“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非凡旗帜下,四大古典文学名著纷纷地被频繁开发了。而另一部名著《金瓶梅》并不着急,它手摇折扇,站在人性的一角,微笑地注视着这个浮躁的时代,它知道,属于它的那一刻终究会到来。果然,山东阳谷县与临清市二地最近争当《金瓶梅》文化区,老淫棍西门庆成了香饽饽,《金瓶梅》笑了!(据昨日《新快报》)
《金瓶梅》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情色小说了。记得读中国文学史时,老师预告下一堂课要讲《金瓶梅》,大家都来了劲,时常缺课的同学也按时到场。谁知老师开宗明义:《金瓶梅》是我国古代伟大的“黑色小说”。此论一出,给大家的预期兜头泼了一瓢凉水,同时以更大的期待愿闻其详。老师的理由是,小说摆脱了传统文学中习见的劝善主题,善甚至没有出场,还没和恶交战就已溃退,整部书没一个好人,即便有几个不坏的人,最终也是在委琐的状态下被人害死,比如武大。这是一本对社会现状总体否定的小说,通篇充满了绝望…… 关于这本书,正统的评价是“世情小说”。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对其刻画世情的能力做了高度评价:“作者之于世情,盖极洞达,凡所形容,或条畅,或曲折,或刻露而尽相,或幽伏而含机,或一时并写两面,使之相形,变幻之情,随在显见,同时说部,无以上之……”而在文学史未定于一尊之前,关于它的评价可谓斑驳陆离,有人誉其为“第一奇书”,“此仁人志士、孝子悌弟,上不能问诸天,下不能告诸人,悲愤鸣邑,而作秽言以泄其愤也。”“《水浒传》是一部怒书,《西游记》是一部悟书,《金瓶梅》是一部哀书”;又有人推“《水浒》化《金瓶》、《金瓶》化《红楼》”之说,更有人断定,贾宝玉即西门庆,林黛玉即潘金莲,不过一主情,一主性……其异说杂见之纷繁,丝毫不亚于当下显赫的“红学”。在海外,几乎所有重要语言都出了它的全译本。 若真像专家学者们说的那么好,山东两地大搞《金瓶梅》文化区就该是件功德无量的事了。但作为滥觞着偷情和贪欲的《金瓶梅》在中国同时是一部最著名的禁书。由于其刻骨的性描写,从皇帝到总统的一国之尊,从封建主义卫道者、资产阶级代言人、小资产阶级文化人到无产阶级的评论家,从左派、右派到温和派、激进派、保守派……中国社会各色当权派和治理者尽管在许多方面都有歧见,但在禁止《金瓶梅》的广泛流传方面却取得了空前的一致:虽然这本奇书可以说是高雅文化和通俗文化的代表作,但却因民族伦理上的原因,绝对不能像普通小说那样成为民间的流行。 事情就是这么怪,在绝大部分国人无缘接触其原本的情况下,《金瓶梅》里面的主角西门庆者流却成为与孙悟空和唐僧一样有名的文学人物,这应该和它所化自的《水浒》中“武十回”(以武松为主角的十回内容)有关,正是这个冰山一角刺激了大众的想象,每人心中都营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西门庆和潘金莲。与其他英雄人物陶冶性情不同,《金瓶梅》的人物,陶冶着欲望。 于是,一部充满复合主题的文学名著简化了,无论是看过原著的或凭借臆想的大众都开始依据自己的想象创作《金瓶梅》,而大众毕竟不是文学家,其看似汪洋恣肆的创作其实很朴实无华,那就是一个字眼:性,而这,仅仅是原著众多可能主题中的一个。 正是看到了这样广泛的群众基础,山东两地开始营造《金瓶梅》文化区了。但这就有了悖论,在《金瓶梅》自己还是禁书的情况下,若忠实于原著,便是协同犯禁;否则,又哪里谈得上真正传播《金瓶梅》文化? 本来,《金瓶梅》成为禁忌的原因是稀奇古怪的性情节和描写。但两地“文化区”所或明或暗地张扬的恰恰也是性。官员们“将心比己”地知道,性是专家学者和“愚夫愚妇”们心理情景的最大公约数。于是,我们看到了“捉奸房”的游戏,看到了有钱人扮最大的淫棍西门庆、没钱人扮演更为次要的小淫棍的乐子;看到了专供新婚夫妇或者其他对对双双伴侣居住、学习、体验的“新婚鸳鸯楼”……照这样发展下去,一定会有大量的潘金莲及其姐妹们闻讯从全国各地赶来,以供租用,若去禁止,姐妹们会质问:咋的,大水要冲龙王庙啊?你们宣扬的不也就是那回事吗?至于西门庆们呢?就更可以张狂恣意马蹄轻了! 或许专家学者关于《金瓶梅》性之外的内涵评论过高,而性本来就是《金瓶梅》唯一的主题,那么,当地决策者就更不应该如此动用公共资源隆重地推广《金瓶梅》文化区了。文学是几乎没有禁忌的,而社会生活是讲人伦讲禁忌的,本来,于阳谷人民和临清人民的日常生活中,在性之外,还有种种良风美俗,父慈子孝,还有爱情和亲情,但如今这样以“文化”的名义很实用主义地搞一搞,那两地人民的生活恐将时时受困于西门庆潘金莲们不伦的嬉戏声。 (紫/编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