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防毒面具死尸堆里扒活人

　　□抢救时从楼板空隙下钻进去，趴着用锯子锯下面的床头柜，终于把人给救了出来。□只要能发现一个活人，全班战士都会很兴奋。□就这样大家边干边学，学会了木工瓦工，和平街的每家房子都是我们建的。

　　“我们是在29日早上从保定赶到唐山的，当时唐山就是一座废墟，到处埋着死人，惨不忍睹。我们部队后来就负责挖尸体，当时是夏天，尸体没有几天就发出恶臭味，我们先

是戴口罩，后来口罩也不管用了，就戴防毒面具挖尸体。”昨天上午，中国电子科技集团南京14研究所的姚志先生来到晨报，回忆起30年前在唐山大地震中的所见所闻，他连说“真的很惨！真的太惨了！”

　　睡梦中感觉大地在震动

　　“我那时候刚入伍没有多久，我们的部队当时是在河北保定。离唐山不是很远，在唐山大地震时，我就被地震给震醒了。”姚志介绍，1976年7月27日晚上，他们部队在完成团农场劳动任务后，就返回营房准备好好休息几天。

　　“那时候我们天天在农场干活，真是很疲倦，就想有机会好好睡一觉。27号晚上，我们几个人早早就睡着了。到了28日凌晨3点多，我就觉得我们住的房子晃动得很，起来后连站都站不稳。我们大家全部被惊醒了，但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姚志说，当时他们只觉得天旋地转，后来班长告诉他们，说这是发生了地震，让大家不要惊慌。他们战士就在营房外呆呆地站着，到了天亮后，他们回到营房刚吃过早饭，连里就通知全连紧急集合。“集合后，连长宣布是发生了地震，我们部队接到上级命令，让我们马上参加抗震救灾。但震区在什么地方当时还不知道。我们全连人立即行动打背包上车，全团100多辆车停在路边准备出发。”姚志说，到了28日上午10点，命令终于下来了，说是唐山发生了大地震，他们全团就立即向唐山进发。

　　倒塌的楼房像一座座山堆

　　“我以前一直在南京，没遇到过地震，不知道地震造成的损失有多大。”姚志说，由于受地震影响，通往唐山的许多路都裂开了，他们部队后来是从天津进入唐山的。

　　“从天津到唐山，汽车一路走走停停，一些路面裂开的口子都有1米宽。29日凌晨4点左右，我们终于到了唐山。视线中看不到一栋完整的楼房，倒塌的楼房像一座座山堆，人们个个脸上带着惊慌，披着麻袋坐在路边。”姚志说，那时候，他才知道地震是多么恐怖。

　　唐山的抗震救灾总指挥部当时设在唐山的一小军用机场附近，部队先要到指挥部报到。姚志说，在通往机场的路上，他看到成群的灾民涌向机场，各种车辆拉着伤员送往机场，机场是当时向外的唯一出路。

　　1小时把人救出已经死了

　　“我们连被分配到唐山火车站，车站边上有一倒塌的旅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抢救的第一个人是个刚从部队转业的军人。我们把他从废墟里抢救出来时，他已经死了。”姚志说，那个人当时被一块巨大的水泥板压着，抢救过程中脸色苍白，但他很坚强，还在说话。“我们当时手中没有工具，连里只分到一辆吊车，但楼房倒塌像座山，吊车根本无法靠近，水泥板一块块连着钢筋，根本搞不动。”姚志说，他后来找来一把钢锯，把水泥板一点一点锯开。大约1小时后，人终于被他从水泥板下救了出来。“其实在救人过程中，这个人就不说话了，我当时在把他救出来后，心里真是高兴。可连长把手放到他鼻子上后告诉我，他死了。”

　　姚志接着介绍说，随后他们又在楼板下发现一个人，楼板压在那人的胳膊上，其他部位没有受伤。“抢救时从楼板空隙下钻进去，趴着用锯子锯下面的床头柜，终于把人给救了出来。”姚志说，去唐山的头一个星期，他们部队主要是负责找被埋在废墟里的活人，白天在废墟里找，晚上就到废墟周围喊。“我们后来有经验了，到了废墟里就找他们家炕的位置，因为地震发生在凌晨，人们都还在睡梦中。”姚志说，因为心里惦记着救人，他们战士每天只吃一顿饭，一天下来还不觉得累。只要能发现一个活人，全班战士都会很兴奋。“头两天还能找到活人，后来想找到活人就很难了。”

　　没有水放下尸体就抓吃的

　　经过一个星期的搜救工作后，姚志所在的连队被分配到唐山路南区和平街清理死尸。

　　“我们先是从街道的一头挨家挨户清理死尸，如果家里有活着的人还好，可以告诉我们床的位置，如果全家人都死了，我们就要自己找，那工作量就大多了。夏天天气热，时间长了尸体开始腐烂生蛆，发出阵阵臭味。”姚志说，在这种恶劣条件下，他们就戴着口罩展开工作，但臭味太大了，后来他们就在口罩上洒酒精，再后来洒酒精也没用了，只好戴防毒面罩。

　　“挖出来的尸体，我们就地找来床单和电线捆扎一下抬到路边，由卡车装到郊区挖个大坑埋了。刚开始天天挖死尸，许多人到了晚上就做噩梦，后来也就麻木了，找块布裹在手上就去抓尸体，抬尸体时中午吃饭没有水洗手也不管了，放下尸体就抓东西吃。”姚志说，虽然条件艰苦，但他们看到那些灾民伤心地看着死去的亲人，欲哭无泪的样子，就只想用自己的力量，减轻灾民的痛苦，所以大家没有一个叫苦叫累。

　　和平街的房子都是我们建的

　　“再后来我们动手为灾民建房。”姚志说，当时部队都是20多岁的年轻人，没人学过建房，为尽快让他们掌握建房本领，连队连夜组织当地一些学过木匠的人指导他们。

　　“建房可不是容易的事，要考虑到能过冬、能抗震、能下雨不漏、要有门有窗。我们就边干边摸索。从废墟中找来木料、门窗和砖头，粗的木料做大梁，把砖块砌到1米高，再用其他材料和泥砌到顶，安上门窗，房顶用席子和油毛毡，做到不漏雨还保温。就这样大家边干边学，学会了木工瓦工，和平街的每家房子都是我们建的。到现在，我还会建房子呢。”姚志说。

　　“我们在唐山2个多月，和唐山人民结下了深厚友谊。有些上些年纪的人看到我们，都和孩子一样，喊我们解放军叔叔，叫得我们真不好意思。”姚志说，“1976年10月5日，我们部队离开唐山，上万唐山人民自发在路边夹道欢送，人们动情地流下热泪，拉着我们的手紧紧不放，依依不舍。汽车慢慢开动了，但灾区人民的心和我们紧紧连在一起。”

　　作者：/来源：南京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