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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苗子:朗朗如玉山上行——纪念蒋维菘教授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7月27日15:30 大众网

  

黄苗子:朗朗如玉山上行——纪念蒋维菘教授
蒋维崧先生于2006年7月25日仙逝,学界又痛失一位大师。我们以黄苗子先生的一篇文章来纪念他。

  蒋维崧,字峻斋。1915年生于江苏常州。1938年南京中央大学中文系毕业。历任中央大学助教,广西大学讲师,山东大学中文系副教授、教授,古籍研究所教授。生前为山东省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山东省文史研究馆馆员、西泠印社顾问、山东大学特聘教授、山东
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字学专业文字训诂与书法文化方向博士生导师。

  蒋维崧先生是当代著名汉语言文字学家,同时又精于书法、篆刻。书法擅长诸体,尤以行草和金文享誉海内外。其行草近师沈尹默,远法“二王”,清峻含蓄,温润可人。他的金文用笔丰富灵动,结体正中寓奇。晚年更趋苍劲、古朴,又吸收了战国竹书的笔法和形体糅入金文书法,不仅在当今书坛独树一帜,而且为金文书法的创作开辟了一条新路。他的篆刻师承乔大壮先生,气格高古,以精雅的布局和犀利的刀法著称,在中国印坛久享盛誉。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杜甫《赠卫八处士》

  人老了,唯一的好处便是多增长些见识,但同时也增加不少人世沧桑的沉重之感。

  半个世纪前,“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我和蒋峻斋先生初见于巴渝。那时的山城重庆,虽则在日寇侵凌,风雨如晦、民生多艰的日子里,但炎黄文化的精粹,一时麇集于此。峻斋和我,那时常得亲炙的,是沈尹默(秋明)、乔曾劬(大壮)、曾克耑(履川)、潘伯鹰(凫公)、曾绍杰诸先生。这些一代英华,年龄都比我们大,蒋先生又是乔壮翁、沈尹翁的入室弟子。履川和伯鹰先生,都是赫赫有名的书家,曾绍杰先生治印,也是名重艺林的。我初识峻斋,履川、伯鹰便交口称誉,说峻斋人品、学问、风度,都如六朝人所谓“朗朗如玉山上行”的。当时我十分羡慕峻斋得师得友,又有孜孜不倦的治学精神,我虽比他差长一两岁,却是跅弛无成,“食粟而已”;但这人生缘会,羡慕是没有用的。

  抗战胜利后回到南京,我有缘和履川、峻斋短期共事。那时节国是蜩螗,哀鸿遍野,我和履川朝夕相对,履川常以斗室独处、忧感摧心的乔壮翁为忧。有一次,壮翁小病,我们去探问能给他老人家做点什么。他苦笑地说:每个朋友能送一瓶酒就好。我们都说这事好办,回去便大家醵酒送去。谁知不到几日,便惊闻壮翁在一个雨夜自沉于苏州一小桥下的噩耗,老人遗下的,除了逆旅中一堆空酒瓶以外,还有给峻斋的一首遗诗。

  不久,盼到一个“明朗的天”,我和峻斋又是“参与商”了。等到几年后北京再度“相见”,大家谈起在香港的曾履川,在上海的沈尹翁、潘伯鹰,在台湾的曾绍杰诸先生,真有“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之慨。

  以后,峻斋去了山东,最初还有些书札往来,其后形迹渐疏了。再次的“参与商”少说也在二三十年之后。其中可能还有一两次例如全国书法家协会开会之类的相见,可是这些短暂拘谨的“相见”,一想到前人词句“见了还休,争如不见”,便不觉失笑。爽然若失,遽然若醒;“人之相知,贵相知心”,不通音问也罢。于是就像宋儒投豆子一样,安心地给自己投下一颗白子。(听前辈说:宋儒正心修身的方法,是平日备好一个空盂和黑白两种豆子,每当心中起一善念,便向盂中投一颗白豆子;心中起一恶念,便投一颗黑豆子。我曾经想,思想斗争,检查自己,是否也可以运用此法呢?)

  言归正传吧,这“参商”了几十年,蒋峻斋先生对我国文化事业的贡献,则是可喜可敬的。他首先是一位功力湛深的语言文字学家,又是一位饮誉艺林的书法、篆刻家。

  在纪念邓尔雅师的一篇拙文中,我曾有一点过迟的觉悟:“书法、篆刻,原是一门艺术,我原以为只要从书法的用笔、结构、布局等笔墨方面用功,或顶多读几本《临池管见》、《艺舟双楫》等,便可以跻身于书法家之林。但我体会到尔雅先生的成就如此卓越出群,原来在笔法(书艺)、刀法(篆刻)之外,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学问根基——小学、训诂等文字学修养。”蒋峻斋先生的书法、篆刻成就,也正是深深根植于文字学的功底之中,和尔雅先生同一宗辙。正因为如此,他们不仅懂得“书法”,并且精通“书道”;不仅了解方块汉字的外形之美,而且深入了解到每一个字的来历、成长、变化,即构成书法美的根源。我想作为一个书法家的一生修养,这应是正路。我虽然从小受教于邓尔雅先生,但平生疏懒散漫,没有严格遵从师训,所以白首无成,徒嗟追悔之晚。

  我国古代有“书画同源”的说法,“同源”之一即“书”和“画”都始源于“象”。大篆(甲骨、金文)系统的书法是书法的根芽,它一开始就包涵着“美”。其后随着时代演变,不同的书体(隶、行、真、草)也就演变出不同的美的形式。蒋先生从治印开始,引起对古文字的兴趣,从《说文》小篆上追商、周金文以及秦、汉金石文字。他长期从事金文的研究,“吃透”了金文的造型、结构、笔触的美,以及因地、因时的变化发展所产生的美的特点,因此,他能胸有成竹地以毛笔宣纸这些工具,来发挥金文的艺术书风。他根源于金石文字,但却不是依样的、一成不变的、把彝鼎铭刻“指葫芦画瓢”那种“复制”,而是植根于长时间对古文字学研究的心得,对金文美的因素的探索,经过作者心灵的锤炼,变成了他自己的书法艺术。

  八大山人的传世作品,有多幅临王羲之《兰亭序》(或称《临河序》),可不但形迹不似,连内容也不一致,八大“临”《兰亭》,只是根据他自己探索所得的王羲之书法的艺术神髓,对《兰亭序》加以再创作而已。艺术之所以为艺术,正因为他是“再创作”,而不是复制。我看了蒋先生的《临繁卣器铭》、《临作母辛卣器铭》等作品,心里就想到八大山人一再书写《临河序》的奥妙。

  峻斋先生早年写楷书,深入沈尹翁的堂奥,朋友有时开玩笑,说得不到尹翁的字,求峻斋写一幅去乞沈老署个名,便是“真迹”,古人不是有“买王(羲之)得羊(羊欣),不失所望”之说吗?可近年峻斋先生的书法、风格一变:方笔渐多,秾华渐减,在腴润中略趋瘦硬,在整饬中力求自然率真。人之一生,时势、境遇、历练、修养,都会随着时光流驶,自觉不自觉地改变了自己的艺术风貌。

  但“万变不离其宗”,决定自己命运和艺术成就的总体——个性或性格,是变不了的。表现在书法艺术上,峻斋的金文、隶书、行楷、都使人感到风华高洁,通体布局,如大将临军,行伍整肃,而逐字则跳荡多姿,变化从心,别饶风骨。朋友们欣赏峻斋的书法,曾恰当地喻为:“美人娟娟隔秋水,濯足洞庭望八荒。”

  刘煕载引伸许氏《说文序》的说法道:“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见清刘煕载《艺概·书概》)“如其人”,用来理解蒋峻斋先生的书法,是十分恰当的,他是一位当代的学人、才人、志行高洁的高人。

  由于“参商”,由于多年来的“风吹梦渺,雨疏云隔”(郑板桥句),我了解蒋先生近几十年的教学生涯、学术、艺术的成就的情况不多,只知道他发表过不少关于甲骨、金文及汉字演变等研究论文,出版过《汉字浅说》等语言文字学专著。山东大学中文系编写的《学习字典》,他负责指导和参与了整个编写过程。《汉语大词典》的编写,他默默地献出十载光阴,主持山东的工作。我也听说他到过日本、韩国举办书法篆刻展览……虽则这点粗浅皮毛的知闻,也使得客里故人,北斗瞻依,望风企羡。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上文提到“巴山夜雨时”的师友,如今是阴阳暌隔。不过,民族文化这一浩浩长流,尽管绕尽了九曲三湾,有缓有急,却正如黄河长江,永远是炎黄子孙的血脉,永远与炎黄子孙共存。

  (本文原载《蒋维崧书法集》略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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