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眼中的三个明星村

　　——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崔传义

　　□本报记者 韦文洁

　　7月27日下午3点，位于北京东四的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238号房间静悄悄的。轻轻敲开虚掩着的门，稍倾，一 个背对着门的老先生才缓缓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侧过身，指着背

后的椅子对记者说，“请坐”。

　　这个言辞精短的老先生，就是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农村部研究员崔传义。

　　上世纪70年代，崔先生就在农村大包干的发源地安徽省滁县地区从事调研工作。二十多年过去了，对这个明星村的 关注，依然是他工作的内容。我们的话题，自然就从小岗村开始。

　　小岗村需要个好班子

　　记者(以下简称记)：作为大包干的发源地，改革开放二十多年过去了，小岗村除了解决了温饱，何以至今变化不大 ，仍然距富裕有很长的路？

　　崔先生(以下简称崔)：小岗村所遇到的问题，恰恰是我们中西部传统农业地区在发展中所遇到的共同的问题。

　　小岗进一步发展，就必须适应市场，向市场经济转轨。虽然小岗人均土地较多，但是靠传统的粮食生产致富是不可能 的。

　　记：你认为有什么破题的良策？

　　崔：要破解这些难题，最主要的还是从他们本地的实际出发，一是在家庭承包的基础上，发展自己商品农业。像寿光 不就是发展自己的大棚蔬菜？

　　小岗村的葡萄种植，还有它的畜牧业,都很有潜力。而香猪养殖，目前不过处在试验阶段，不能作为一大特色来衡量 。

　　我们在调研中发现，农户在发展商品农业的时候，有他自己解决不了问题，这就需要政府来营造环境，发展一些协作 和合作，并给予一定的社会服务。这是其一。

　　其二，要由小到大，逐步发展加工业，或者服务业这些二三产业。同时，外面的企业看重它的名气，想借此参与发展 ，实现双赢，甚至还有一些无偿援助，这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外部的支持很重要，但是一定要和它自己内在的结合起来。如 果结合不好，好“花”也未必能结出好“果”。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要培养出自己能够办好企业的人才，才能内外结合，行之有效。

　　其三，要很好地对待外出就业的人，这群人加大了小岗的开放意识。外出就业者的观念得到改变，很多人学到了一技 之长，即使现在不回来，也加强了小岗和发达地区的联系。

　　此外，教育和信息也很重要。

　　但是，这些问题的解决要有一个好的班子，而好班子与好制度是一脉相连的，只有它才能完整准确地表达村民的要求 。群众乐意干，才能形成巨大的合力。

　　上述这些问题，不仅仅是小岗，在中国中部农村，基本都有这些因素。

　　大邱庄挫折在

　　家长式管理

　　记：与中部小岗村经济一直不温不火相比，位于北部天津的大邱庄，在2000年末，经济何以能迅速走红，成为华 北平原上特别耀眼的一个明星村？

　　崔：上世纪80年代，禹作敏还在的时候，我去过天津的大邱庄。

　　这个村子原来很穷，后来搞钢材加工，快速发展起来了。这种发展，有钢材流通的体制问题，有当家人的眼光，他们 把握了机会，既抓住了市场转轨当中的一些机遇，也钻了制度不健全的空子。还有，他们当时的分配制度具有激励性。

　　记：是什么导致正当大邱庄经济迅猛发展之时，出现了公然和政府对抗的现象，禹作敏被捕，村级经济遭受重大挫折 这种情况？

　　崔：在大邱庄，禹把自己当成救世主，全村的事就他一个人说了算，成了当地的“太上皇”。而一个地方的发展，作 为一个带头人，肯定要出力，但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的力量，一个人的功劳。禹作敏使用一种家长式管理方式，对内就容易造 成一部分人受压制，形成一些问题。同时，对政府的一些政策，又不理会，有事不通过法律解决，就与国家和社会形成了对抗 ，在这样的意识形态下，就会影响到上层建筑，影响到一个村庄的发展。

　　华西村适应了市场经济

　　记：您去过华西村，对它的发展一路高歌猛进、长盛不衰，有何看法？

　　崔：我今年刚去过一趟华西村，和新的当家人吴协恩做过一些交流。

　　我总的感觉是，它的发展主要依靠的是乡镇企业，而不是靠发展农业。

　　要想富裕，农业是基础，但要想致富，必须搞工副业。华西村是一个大的集团公司，主要搞钢铁这一块。但它除了发 展工业，副业也发展得很好，旅游也是它的经济增长点之一。

　　还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村庄的分配关系、内部经济关系处理得很好。个人利益、集体利益、公共利益三者的结合， 适应市场经济的发展。此外，它的带头人过得硬，站得住，班子很稳定，这是一个重要原因。

　　从我的调研中来看，华西村从起步到现在富甲一方，关键的是他们从来不是听什么人的主意就干什么，而是坚持按照 华西的实际出发，自己做主，一步一步走自己的路。正因为如此，才能使华西村经济一直持续长久地快速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