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林凯和周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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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寻找一个真实的玄奘
在网上，看到一位网友留言：“当今主流社会对玄奘的评价是什么？有没有拔高的嫌疑？”
对于前一个问题，我在先前一篇的《长安漫记》中提到，2004年，国务院新闻办将玄奘与孔子、老子、孟子、孙子、屈原一同列为首批向世界推介的圣贤。我想，这应该是主流社会对玄奘的评价与认同，而后一个问题，我的理解是：
玄奘之路所寻求的不是如何拔高玄奘的问题，而是如何拨开历史的迷雾，澄清一个被边缘化虚幻化扭曲化了的真实的玄奘大师的问题。
人类对事务的认 知总有一个不断修正递增的过程，玄奘选为首批对世界推介的圣贤，引起了许多人的疑问。按照传统的认定，玄奘大师的历史贡献主要是体现在佛教的传播上，在中国这样一个长期以儒家思想占主流地位的社会，这样一个取经的苦行僧，一个并没有流传下多少圣贤典籍的和尚，凭借什么而跻身于圣贤的行列？
人类对事物的认知总有一个不断递增加深的过程，2004年国务院新闻办认定首批对外宣传的圣贤时，我就注意到这个问题。孔子、老子、孟子、孙子、屈原诸先贤留下了浩帙的经典，后人的推崇早已奠定了他们在历史上的地位，他们入选首批圣贤是不可置疑的，而玄奘，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闪光点不为世人所知呢？
和我们这一代的大多数人一样，先前，我对于玄奘大师的认知还停留在《西游记》里唐僧的形象上。而对历史上真实的玄奘却不甚了解。小说《西游记》的艺术成就是极其辉煌的，但是，在这篇以取经为背景的小说中，第一主人翁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孙猴子齐天大圣，取经路上的领导者唐三藏的主导地位被孙悟空的耀眼光芒所掩盖。为了凸显孙悟空的鲜明个性，作者不惜弱化唐僧的性格，赋予他是非不分，软弱无能的懦弱形象，加工渲染了的故事使后人一次次误读了历史中本来存在的真实，“取经”这一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重要事件实际上已经退化成为神魔小说中烘托英雄人物风采的一个工具。在吴承恩的笔下，孙大圣成功纂位，玄奘的真实面目在此遭到了边缘化、符号化的待遇。
二十世纪末期，玄奘的形象再次遭到了扭曲。无可否认，电影《大话西游》的问世，不仅开创了中国电影艺术上的一个新时代，更在深层次上影响了一个时期的中国人，尤其是年轻一代的生活和思想，罗家英扮演的猥琐的、罗嗦的、令人生厌的唐僧形象再次严重颠覆了一代人对玄奘的认知。这一影响在当代是极其广泛的，在央视国际玄奘之路体验之旅的第一次热身选拔中就有一位大学生这样表达对玄奘的认知：“大家都知道，唐僧是个非常罗嗦的人……” 对玄奘大师的极端误解阻挡了这位网友进入下一轮的步伐，这虽然仅是一个个案，但由此可见，《大话西游》对历史的刻意解构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深入人心的地步。艺术不是生活，但是成功的艺术形象完全可以颠覆真实的存在。
《西游记》里的玄奘最终和佛主释迦摩尼一样肉身成佛了，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成为拥有大神通的神的存在，长生不死是中国文化中几千年的梦想而一个被赋予了种种神化色彩的虚幻化了的历史人物使得这种梦想更加显得真切。没有哪一个圣贤向玄奘一样遭到如此多的误读和曲解，也没有哪一个圣贤象玄奘一样如此为后人津津乐道无数次地演绎，这位被后人边缘化、扭曲化、虚幻化了的“舍身求法”的“中国脊梁” 的真实面目早已被掩藏在历史年复一年的风沙下令人无法看清。
仔细分析这一张六个人的大名单，可以发现它涵盖了中国文化两千年来的儒、道、兵、释等主要思想流派。近代以来，对传统文化，国人的态度是否定和批判多于认同和传承的。这有一定的历史原因，在这里就不多加以详叙。但是随着新时期以来，民族自尊心和自信心的越来越增强，新世纪的国人精英越来越多的把目光从遥远的欧美收回到自己的本土文化身上，回到对本民族的文化自省和重建上来。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现象！一个有希望的民族是不可能斩断自己的血脉，抛弃自己的根本的。对待传统文化，我们不能妄自菲薄，也不应该妄自尊大，而应该以开放的胸襟，海纳百川的胸怀，包容和吸收外来文化为我所用。历史上佛教的本土化就是这一文化融合的经典案例，从散布在丝绸之路沿线的西域洞窟造像和壁画一直到江南以及沿海大大小小的寺院丛林里的香火，我们都可以清晰地看见中华民族自身文化对外来文化的强大的吸纳和改造的力量。
在中国文化和艺术史上，佛教始终是一个无法绕开的存在。而玄奘入选首批圣贤的意义在于，他不仅仅是代表中华文化中“释”字一脉的人选，而且更是一个真正身体力行，用“脚”说话的实践派的圣贤，是一个务实的手腕高超的外交家和政治家。也许他没有太多汗牛充栋的等身著作，但是他的十七年的不懈追寻历程，在唐宋之后的诸多坐而论道四体不勤的大哲学者中是一个独特而充满活力的存在。他以一己之力沟通汉末以降日趋隔断荒芜的丝绸之路，也因此奏响了大唐盛世这一旷世交响曲的第一个强劲音符。今日，我们致力于拨开历史的迷雾，重启沟通丝路之旅，寻找这样一个真实的圣哲的足迹，于今日和平崛起之中国，亦不逊于一阙黄钟大吕，为世所瞩目，又何须拔高抑或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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