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自己的年龄”

　　8月11日下午，马王堆疗养院。老红军卜力在讲他们当年的长征故事。实习记者 刘 艳 摄

　　见到老红军卜力，是在长沙马王堆疗养院的老干病房内，他正和几位老友在房间里

聊天，玩纸牌。卜老身体很健康，是健在的老红军中年纪较小的一个，但他不知道自己的确切年龄：“你要问我有多少岁？有的证件上写的是1919年，有的是1920年，1921年、1922年的都有，我自己也记不得了。”

　　我的老家在湖南省龙山县，参加红军时我14岁多（按1920年出生算）。我是农村出生的穷孩子，之所以参加红军，还要从当年红军在村里两次给我粮食说起。

　　我还记得那是在1934年，红军来到我们村子里，他们打土豪、分田地。乡亲们没有饭吃，红军就把打土豪得来的粮食分下来，我家也分到了粮食。不久以后，我的父亲和哥哥都出远门了，家里只剩下了我和妹妹两个人。没粮食吃了，我挑了些柴去卖，在街上碰到了红军。一个红军战士问我去干什么，我说卖点柴换谷子。“不用买了，我们有！”这位红军给了我一袋谷子，有十多斤。

　　“你愿意参加红军吗？”一个红军问我。我当时有点犹豫，担心没人照顾妹妹了。后来村里有好几个同伴加入了红军，我也就去了，被分到红二方面军保卫局。

　　刚参军的时候，部队嫌我年纪太小，连枪都比我高，不要我去打仗，因此不给我发枪。因为我太矮小，于是被送到卫生部门。我一看都是伤病员，血肉模糊，就很害怕。通信员便要我回保卫局，不要我参军了。我不愿意，通信员走的时候，我也跟着他走。通信员要游泳过河，我也跟着他游过去。没办法，他仍然把我带回了部队里。

　　首长看我会游泳，会做事，又勤快，最终把我留在身边当勤务员。这是参军3个月后，我才正式成为一名红军，我的工作是给首长倒开水、铺床、抬担架等。

　　1934年，中央红军从江西瑞金出发，开始了长征。长征的队伍路过我们龙山县时，我也跟着红二方面军的大部队开始了长征。长征后，我并不知道爬雪山有多苦。部队的领导说夹金山很难过，要准备好足够的粮食，还要准备辣椒和酒御寒，因为雪山上非常寒冷，于是我带了一大袋辣椒。

　　山上终年积雪，一会下雨，一会下雪，到了半山腰以后，空气稀薄，人呼吸都有点难。旁边有人不时地提醒说：在山上不能坐下，不能休息，否则会很危险。我就看见好几个人实在支撑不下去，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就再没起来了。我带的辣椒确实很有用，冷的时候吃点辣椒就没事了，这袋辣椒救了很多人的命。

　　那时我人小，又逗人喜欢，年纪大点的都愿意帮助我。我东西多，就有人帮我拿；走不动，就有人拉着我走。后来，有人说我是“拖着贺龙的马尾巴出来的”，我确实是拖着“马尾巴”爬出了雪山，但是拖的是别人的“马尾巴”，而不是贺龙的“马尾巴”，哈哈！

　　过完大雪山，我们就进了草地，这里没有人烟，更没有地方休息。比起爬雪山来，过草地更困难些，主要是没粮食吃。

　　在草地上，粮食是宝贝。当时我背了十来斤粮食，但是不能随便吃的，要经过营长、连长、班长来分，分多少才能吃多少。丢了枪不要紧，粮食是绝对不能丢的。谁要是偷了粮食，要受到严重的处分，最严重的要枪毙。

　　后来，马吃完了，野菜也没有了，我们开始吃皮带。皮带是牛皮做的，吞不下去，就是放在嘴里嚼，嚼着嚼着人就感觉不饿了，其实什么都没吃进去，就像现在的长沙人喜欢嚼槟榔一样，也吞不下去，就是嚼个味道。草地上天气怪异，很多战士病了，敌人封锁后没有药物治疗，很多战士就这样牺牲在草地上。我这个红小鬼，竟拖着其他红军战士的“马尾巴”顺利地走完了长征。

　　本报记者 何 敏 实习生 罗 博 谭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