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中救学生 老师痛失7亲人

　　四川新闻网-成都商报讯

　　2006年6月12日深夜，贵州省望谟县突降两个小时雷阵雨，山洪暴发，片刻间，流经平卜村的平卜河如汪洋大海，波涛汹涌，滚滚而下，淹没大半个村庄，致使平卜村20人死亡，2人失踪，16人受伤。

　　当洪水退后，次日清晨，人们才得知油迈乡教育辅导站的韦正雄老师在一夜之间失去了7名亲人。而当洪水肆虐时，韦正雄正在一次次抢救住在家里的32名学生……

　　梦中惊醒

　　洪水半夜突袭村庄

　　今年46岁的韦正雄出生于贵州省望谟县油迈乡平卜村，1980年师范毕业后，他分到油迈乡平卜小学任教，1995年他被调到油迈乡教育辅导站工作。韦正雄的妻子黄仕兰在家务农，19岁的女儿韦庆在平卜小学任教，年过七旬的母亲与他们住在一起。他们家的两层房子位于平卜河岸一侧。

　　因为很多学生的家距离平卜小学都是十多公里远，而学校宿舍又少，因此岑保兴、岑保兰和黄成英等32名学生的家长让孩子寄住在离学校只有300米远的韦正雄家里。黄仕兰把一楼三间房全留给学生住，年迈的老母亲也住在一楼，他们一家三口则都住在二楼。这些学生中，最小的9岁，最大的也才15岁。

　　韦正雄有两个亲弟弟韦正师和韦正开。他们也紧挨着哥哥韦正雄家建起了三间一层的平房。两个弟弟选择了外出打工，离家前特意嘱托哥哥照料好老母亲和他们的妻子儿女。

　　这本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大家庭，然而一场灾难把他们的幸福生活击得粉碎。

　　2006年6月13日凌晨零时许，韦正雄、黄仕兰突然被阵阵拍门声惊醒，爬起来一看，他们面前站着几个女生和一群男生，有的只穿内裤，有的则全身赤裸，年迈的老母亲也在一旁颤抖着说：“发大水，发大水了。”

　　韦正雄用手电筒往楼梯下面一照，心里一紧：一楼已是水浪阵阵，浑浊的洪水离二楼已经不到两尺了。

　　韦正雄数了一下，说：“现在才上来11个孩子，下面还有21个！赶快救人哪！”此时女儿韦庆提醒他，隔壁的两个叔叔家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是啊，韦正师、韦正开的家就在一墙之隔，又是只有一层的平房，处境十分危险；而楼下又还有21个生死未卜的学生。面对不断上涨的洪水，韦正雄吩咐女儿：“快，你去喊婶婶他们，我设法把学生救上来！”然后迅速跳下水去。

　　一楼学生住的每个房间里都有好几盏煤油灯，但此刻全都被水淹了。韦正雄摸黑前进，可刚前进了三米多远，一股洪水突然破门而入涌了进来，韦正雄在急流中打了个旋，很快被水冲出几米远。

　　“韦江，韦坝，你们在哪儿？回答我呀！”韦正雄喊着学生的名字，再次向他们的房间游过去。不一会儿，他终于听到了韦江哽咽着的回答声。韦正雄心里怦怦直跳，全力往前游去，终于抓到了韦江的身子。原来韦江被水流从房间里卷了出来，危急中，她抓住一个木床，正惊惶不安地挣扎着。

　　摸黑游了三四分钟，在洪水中旋来旋去，好一会儿韦正雄才摸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但当韦正雄把韦江抱上二楼时，又一个浪头打来，洪水猛然间把一楼全部淹没了……

　　心如刀绞

　　老师选择先救学生

　　此时，韦庆正声嘶力竭地朝隔壁呼喊着两个婶婶的名字，几声细小的应答传来，但很快被雷声雨声吞没。

　　“婶婶在家里有回应了，可就是没人能出来，叔叔他们家一共7个人，怎么办呀？”看着水势越来越汹涌，韦庆急得哭了。这时，韦正雄三兄弟的老母亲也拉着韦正雄的衣襟泪流不止：“正雄，老二老三都不在家，他们媳妇和几个娃娃咋办呀？你想个办法呀……”

　　“有什么办法，只能先救孩子们啊！还有20多个学生在下面啊……”做出这样的抉择，韦正雄心如刀绞。

　　此时，水已淹上二楼30多厘米深，四周一片黑暗，无法再下到一楼。一家人与12名学生都在黑暗中摸索，现在要找到通往一楼的楼梯口都困难，更无法七弯八拐地到楼下房间救人。

　　黄仕兰对韦正雄说，是不是从后窗出去？韦正雄马上否定这个主意，因为房子背后是光秃秃的悬崖，根本没有可走之路，而且一进水中，肯定被洪水冲走。

　　“可怜楼下水中的那么多孩子，可怜我的几个孙子啊！”老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失声痛哭。

　　韦正雄只好伏在二楼窗台上，大声呼喊着楼下学生的名字。但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仍没听到一声回答。耳边只听见狂风呼啸，雨声哗哗，喊着喊着，韦正雄哭出声来了。

　　“韦老师，快救救我们呀！”七八分钟后，几个女学生的求救声终于冲破水面，从黑暗中飘进了韦正雄的耳中，虽然十分微弱，却像锣鼓齐鸣般振动耳膜。

　　学生们在水下，还能答应，说明她们还活着呵！韦正雄一阵激动。他赶紧问学生们是怎么呼吸的。学生回答说，水面离天花板还有10厘米左右的距离，她们的脸全部贴着天花板才能呼吸。韦正雄赶紧让学生们别乱动，要挺住，还大声告诉她们：“我一定下水来救你们！”

　　此时，住在另一边房间的女学生也有了回应，原来她们纷纷漂在水面上，有的撑在斜倒的木床边，有的手拉着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用来放晾衣竿的钢筋。孩子们的脸都贴着天花板，在仅存的空间里艰难呼吸。

　　“你们千万别乱动，要抓紧钢筋！”韦正雄真担心有学生由于太慌张，落进深水中，因为每个房间只有两根钢筋可以握着！

　　楼下空气有限，21个孩子随时有生命危险，妻子黄仕兰催促韦正雄赶快下水救人。此时，韦庆却突然站出来拦住父亲：“不能去！”闻听此话，黄仕兰、韦正雄和在场的12名学生都呆住了。

　　韦庆解释说，水都淹上了二楼，一楼为啥还有10多厘米高的空间可供孩子们呼吸呢？估计是因为水势来得太急太猛，一下子淹没房子而在其中形成了一定的“真空”。如果现在下去，很可能把被“隔绝”的洪水带进房间，从而带给孩子更大的危险。

　　听了女儿的分析，韦正雄急得直跺脚，他只好不停地喊着学生的名字，吩咐他们一定要坚持住。

　　13日凌晨1时许，水终于有了消退的迹象。韦正雄拿来一根3米多长的晾衣竿，跑到左边房间往窗户下喊，让孩子们四五个一起，手牵着手，依次出来。他从梯楼口把3米多长的竹竿伸过去，要把她们拉上来。女生们手牵着手，摸索出了房间，来到楼梯口，10名女生相继都被救上来了。

　　随后，韦正雄用竹竿把右边房间的女生也同样分成两次救上来。但最后一组中14岁的岑保兴因缺氧过度，在大水的冲击下，脱手而去，被洪水不知卷到了什么地方。其他孩子被救上来后，韦正雄奋不顾身地跳下去寻找，在楼下的房间找了几十分钟，才在洪流中摸到了被压在床底下的岑保兴。韦正雄把她抱上二楼，但此时她早已没有任何呼吸和心跳了。其余19个女生全部被救上来了，黄仕兰与韦庆连忙摸索着找来衣服给她们披上，衣服不够，就用床单和被子给她们裹上取暖，并给两名昏迷的女孩做人工呼吸。至此，除一名女生死亡外，31名学生转危为安。

　　痛失亲人

　　弟弟最终原谅哥哥

　　此时，水终于退到二楼地板以下30多厘米，韦正雄三兄弟的母亲从窗户里探出头再次喊着两个儿媳和几个孙辈的名字时，竟然没有了一点回应，她当即哭得死去活来。

　　直到天蒙蒙亮，水终于退了。映入眼帘的是几十个浑身粘满泥泞的孩子。一楼的屋子里堆起了一米多高的泥沙，几个房间的门和一些双层木床也被洪水卷得不知去向。

　　筋疲力尽的韦正雄迫不及待地踩过半人高的污泥，直奔一墙之隔的弟弟家。两个弟弟的家被洪水冲裂，里面一片狼藉，惨不忍睹：两家七口人中，除了侄女韦哈失踪外，两个弟媳以及4个侄儿侄女都面目全非，横七竖八地倒在卧室里，全部身亡。

　　“弟弟，宽恕哥哥吧……哥哥曾答应你们，要照顾好你们家人！宽恕哥哥吧……”目睹惨状，韦正雄双腿一软跪倒在泥水地上，仰头痛哭……

　　许久，韦正雄才止住哭声，回家让妻子给在江苏打工的两个弟弟打电话。当韦正师、韦正开踏进家门时，兄弟二人当场晕倒在地……

　　在韦正雄的张罗下，两个弟弟家的六口人被安葬。因为韦正师和韦正开两家的房子损坏严重，在万分伤心的老母亲的强烈要求下，韦正师与韦正开才勉强同意暂时住进哥哥韦正雄的家。

　　“哥哥对不起你们，原谅哥哥吧……”当老母亲不在身旁时，韦正雄一次次地向两个弟弟忏悔。但很长一段时间两个弟弟都是把脸转向一边，不理他。大多数时候，他们吃饭都不愿在哥哥家吃，常常在外面呆到很晚才回来住。

　　半个月后，在韦正雄再一次向两个弟弟请求原谅时，神情木然的韦正师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哥，别说了，咱都知道，当时你也无可奈何，家里还有32个学生呀！”十多天来，两个弟弟终于第一次对哥哥的话语有了回应。冰消雪融，兄弟仨紧紧拥在一起，任泪水长流。

　　（以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