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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周刊特别报道:我是谁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9月05日14:33 南方新闻网

   我是谁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是希腊神话里对人的追问。

  如果不从哲学角度,几乎每个人都回答得出。

  但对于那些失踪儿童,这不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也许穷尽他们的一生,也找不到答案。

  寻找亲生父母的小镇青年

  什么都可以忘记,就是不能忘记家。

  这是王清顺到江苏丰县那天发的誓。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但还是忘了那一天的具体日子。更要命的是,他竟然忘了爸爸、妈妈、哥哥、姐姐的名字。似乎是“李丙贵”、“石英”、“李兵”和“菲菲”?这样,“李勇”也未见得是自己的原名。

  王清顺没忘的是爸爸那张长满络腮胡子的脸。爸爸是公安,高大魁梧,经常对他扬起巴掌。可惜自己不会画画,否则拿着父亲的画像去寻,早已认回了亲生父母。

  在王清顺被拐到江苏丰县18年后,老家和父母亲留给他的最后印象,只剩下了海椒和芭蕉叶。他管辣椒叫“海椒”,每餐都要吃点,保持至今;依然记得外婆家院中央有棵芭蕉树;他叫爸爸“父亲”,叫妈妈“母亲”。

  中国话为什么差异那么大?王清顺纳闷这件事。大大和娘(现在的爸爸和妈妈的称呼)曾经想送他回家,但听不懂他的话,只能作罢。幸好他们肯花2000多元钱买下他,不然,他就被那个拐带他的人扔河里了。

  王清顺无法确定自己今年是否真的23岁,那是大大和娘根据他到的时候可能5岁推测他生于1983年。

  我是谁?王清顺渴望找到答案。尽管当别人说他不是三个姐姐的亲弟弟时,他将拳头使劲挥了过去。姐姐们对他极好。三姐初中毕业便辍学打工,寄钱回家供他念书;二姐夫拿出十万元,让他在杭州汽车东站旁的自行车市场里开店,卖电瓶车。二姐夫帮别人开挖掘车,月薪3000元,而二姐还在家里务农。

  王清顺一度想删掉脑子里这个问题。

  高三那年,大大、娘、舅妈和两个姨妈被派出所罚款2000多元。因为买了他,大大被拘留一周。他们以为是他举报,都转过脸去。后来还是二姐出面,他们才又和他说话。

  家里的收成,一年也就3000多元。王清顺懂得了大大和娘的付出。他决定弃学,免得考不上(大学)丢脸,考上了又让大大和娘为难,然后出门打工。

  “你可以通过网络和电视找家。”想起娘这句话时,王清顺已在天津当保安。于是,他给沈浩写信。2002年7月15日,沈浩把信贴在了网上。这封信成为最早的失踪孩子的来信。

  贵州媒体觉得王清顺像贵州那边的人,帮他登了寻人启事。很多人闻讯而来,结果都不是。

  看来不那么容易,王清顺决定把这问题放一放,先挣钱。挣到了钱,踏遍西南三省,还愁找不到亲生父母?

  但是2006年8月12日,王清顺再度想起了这个问题。这天,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从他身边经过。他惊呆了,那么像想像中的父亲的形象。他后悔没有拉住那个人,将他的样子拍下来。

  王清顺一直觉得自己和父亲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每照镜子就宛如看到了父亲。如果在自己的照片加上络腮胡子,再弄些皱纹,应该十足父亲的模样吧?他心里猜测着,决定哪一天去试试。

  不过,父亲和母亲虽然是必须要找的,但他明白,自己的家在江苏丰县。

  “我是谁?”这个问题同样困扰了陈俊鹏很久。户籍上写着,他是山东东明县小井乡陈寨村人,1984年9月8日出生,但即使是父亲事实上也不清楚他的真实年龄,因为他是从人贩子手中买下的,那时大约四五岁的模样。

  陈俊鹏只记得自己是被人从长着一棵梧桐树的幼儿园中骗出,在他印象中,他的家应该在平原地带,没有东北冷,也没有南方热,有人植桑养蚕。

  陈俊鹏曾经试图问养父自己的来历,但养父母总是搪塞过去。姐姐只是说,他因为身体不好,才来到了他们家。养父母对他极好,为了供他念书,他们的亲生女儿、他的姐姐初中毕业便去了广东打工;七年前,养母患上精神病,他们家几乎被拖垮,但养父仍然坚持让他读书。

  跟王清顺一样,陈俊鹏与现在的家人也有着深厚的感情。如果找到家,他想让两家像亲戚一样来往,自己还呆在现在这个家。

  艰难的认同

  身份的难题,王清顺和陈俊鹏只遭遇一次,广东

东莞林舜明的儿子林杰涛和河南毛安瑞的女儿毛璐瑶却困惑过两回。

  在被收养地想家时,他们不知道家在哪里;被解救回来时,他们答不上自己从哪里来。不过这个问题对他们的父母来说,已经无关紧要。

  2005年1月8日,相隔10个月后再见到儿子时,林舜明不由地大哭起来。站在面前的儿子像是从旧社会归来,又黑又瘦,衣服破旧不堪,脚上套着一双绿色水鞋。他猛地跑上前,将儿子抱起。可林杰涛却又踢又闹,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换成妻子上前,同样如此。

  “我是你爸爸,她是你妈妈。”林舜明急了,用潮州话唤他。

  林杰涛躲到警察身后,望向别处。他又用白话说了一遍,没有反应。想起儿子是从江西解救回来,他用普通话再重复一遍,林杰涛还是不搭理。

  林舜明意识到儿子已经忘了他们,再度泪下。儿子不认自己,不能用强,否则可能又会受到伤害。还好,儿子听警察的话,肯跟他们回家。

  林杰涛身上散发出一股臭味,林舜明的妻子马上给他洗澡。他上身穿了7件衫,小水鞋里有很多沙,脚上3双袜子,下穿3条裤,里面有丢时穿的两件衣服。

  晚上,林舜明跟林杰涛一起睡,跟从前一样。他用普通话告诉儿子自己卖什么,儿子喜欢玩什么。

  类似的话,林舜明讲了一周。林杰涛慢慢听懂了普通话和潮州话,回忆起过去,开始接纳自己的父母。可他们听不懂他的江西话。

  一段时间后,林杰涛开始能说普通话和潮州话。他告诉父母有两个人说带他去买玩具,然后他就跟他们走了;到那家后,没挨过打,整天在家门口玩水和沙,很久才冲冲凉,最不喜欢天天都吃辣椒、晚上一个人睡。多的,他也说不出来。

  5岁的毛璐瑶也在被拐卖10个月后回到家,一样不认识父母。毛安瑞反复跟她讲家里的事和她喜欢些什么后,才逐渐恢复对家的记忆。

  失踪那天早上,毛璐瑶自己走去村中心小学。她进了校门,把书包放到学前班教室里,手里捏着妈妈给的一毛钱,走出校门,准备买个包子当早餐。在校门口,一个认识的阿姨对毛璐瑶说带她去找妈妈。阿姨的女儿站在一旁,毛璐瑶知道她是五年级的学生。毛璐瑶便跟她们走了。

  毛安瑞后来听警方说,这个女人交代,她本是去拐另一个女孩,没等到,见到毛璐瑶便改了主意。她以1万多元将毛璐瑶卖给娘家河南安阳县城的一户经商人家,这家有两个大男孩,生活富裕,一心想要个女孩。

  警方解救很顺利,对方没加阻拦。毛安瑞没有追究对方责任,女儿回来了,她的心就安了。

  乞童:处处无家处处家

  在失踪儿童中,像林杰涛和毛璐瑶那样幸运的孩子不超过一半。被收养的孩子虽然不知自己身份,但就算在最偏僻、穷困之地,起码有个家。而那些流徙在城市街头的乞讨儿童,根本无法确知明天将行往何处。

  2006年7月,一则网络传言则令家长们心生惊悸。传言说,某家失子数年后,男主人外地出差,在某火车站发现一乞童,怜其不幸,给了点钱。乞童却不放他走,死死抱住他的腿。仔细一看,竟是失踪已久的儿子,其时被断舌,不能言语。

  某知名女演员的朋友即是这则传言的草本,不过,其子并非断舌、双腿全残。因为伤痛太深,他们婉拒了记者的采访。

  乞童中是否有失踪儿童?多年之前,武汉的国亚已经有了这样的疑虑。

  2001年在武汉街头某处,国亚看见一个小女孩趴一个板子上乞讨,脚脖子、小腿还有脚面全都溃烂。几个月后,他又看见了那个小女孩,脚脖子的骨头已经露出来了。

  几年后,国亚看到一则报道,提及一个拐卖儿童集团将拐到的儿童致残,做乞讨工具。他一下想到那个小女孩,再去找时,女孩已经不见。

  国亚开始关注在街头乞讨的受伤、残废小孩,包括卖艺小孩。他直觉背后的成人不可能是孩子的亲人。为此,他在一个乞讨点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有个人趁人少时将小孩讨到的钱倒进自己的包里。他追上去问其与小孩的关系,那人忙说“不认识”。问小孩,都沉默不语。

  国亚也遇到过威胁。一次他看见一个约6岁的小孩在街头卖艺,边哭边做,旁边有大孩子敲锣。当小孩不想做时,大小孩就凑近耳边说了几句,小孩于是继续哭着做。他看不下去,过去拉住孩子准备往派出所送。走不及远,又看到相似的情形。再往前,还有一处。然后出来了几个年轻人,让他别管闲事。围观的市民见状过来帮他,年轻人趁乱溜走。

  无人指认的孩子先送派出所,再转送福利院。国亚觉得还是没有真的帮到孩子。每逢休息或出差的空闲,他便带着相机上街,搜寻那些乞童,拍下来贴到网上。他期望孩子的父母或跟孩子相关的人看到,然后把孩子带回家。

  2006年8月25日,《广州日报》证实了失踪儿童被卖作乞童的可能性:深圳警方在打击操控未成年犯罪活动中,获解救的乞童不仅有从出生地直接拐带来的,还有从人贩子手中转买来的。

  那些无辜的亡灵

  无论身处何地,在社会的关注下,乞童队伍中的失踪儿童仍然有归家的可能。有些孩子却永远消失了身影,留给父母的是无处凭吊的悲痛。

  湖北黄冈市的12岁少年吴昊便在其中。2005年3月25日,吴昊随父亲去附近超市喝榨果汁。这天,母亲陈少林去广州出差。当晚要加班的父亲很快喝完,对他说了句“早点喝完回家”后就径直去了公司。在读小学五年级的吴昊从不上网,平日上下学和去体育馆打

乒乓球都是自己坐公车,偶尔外出也会提前跟家里打招呼,吴父一向很放心。

  晚上9点,吴父加班回来,儿子却还没回家。到超市一问,服务员说吴昊7点10分左右已经喝完果汁回家了。吴父心中顿生不祥之感。

  直到晚上12点,吴父仍未找到儿子,便前往派出所报警。派出所值班人员归因于监护人失职,认定孩子是去网吧或是同学家,让家人继续寻找。吴父不得已跪在了值班人员面前。值班人员反复解释说时间不足24小时,不能立案。

  3月27日,吴昊失踪第三天,搜索依然没有任何结果。刚赶回家的陈少林偶然听说江边看见有被挖掉内脏和眼睛的童尸,担心是自家孩子,立刻报案要求侦查。一位工作人员向当地派出所打电话查询后说,没有此事。

  3月29日,黄冈市又一个10岁男孩神秘失踪,31日,有人在长江里发现了该男孩的尸体。4月15日和21日,又有两例相似案件发生。

  一时间,黄冈市的家长惶恐不安,寸步不离孩子。

  不久,第六个孩子又失踪了。家长沿长江展开拉网式搜寻,其中一人骑

摩托车发现了正被犯罪嫌疑人带往江边的孩子,上前解救出孩子,并将犯罪嫌疑人扭送到公安局。

  在审判中,犯罪嫌疑人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喜欢小孩。于是法庭将其定罪为猥亵儿童。

  陈少林不服,她凭直觉认为那人杀害了自己的儿子,要求重审。黄冈市公安部门开始不予重视。无奈之下,陈少林联系其余失踪孩子的父母上访北京。几经周折,得到了“要求尽快处理此案”的批复,此案重审。

  2005年8月,犯罪嫌疑人承认自己此前两度蹲监,三个月内曾利用诱骗和威胁的方式共挟持6名男孩,其中一名因路遇警车,被他放走,4名被杀抛尸长江,其中就有吴昊。

  2005年12月7日,法院终审判处凶手死刑。

  这一天陈少林没有去审判现场,不是因为担心自己情绪失控,而是在奔波了9个月之后,她终于支撑不住,病倒在床。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陈少林希望找到儿子的尸体,让儿子的亡灵不再漂泊。来源: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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