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之城：任何人都可能向你开火

　　8月28日，本报记者航拍阿富汗。长年的战争，使阿富汗许多村庄成为废墟。

　　8月28日，阿富汗骚乱时被烧毁的中国餐馆。

　　9月1日，喀布尔巴扎，这半块馕是5岁的阿曼达的第一顿饭。

　　9月1日，喀布尔郊区，一名骑车的阿富汗儿童在军事禁区外玩耍。

　　8月30日，喀布尔联合国驻地，两个阿富汗人一大早便开始在街上给这里的外国工作人员推销自己的毯子。

　　9月6日，阿富汗富家子弟。他们有自己的汽车，在残破的城市里到处相约兜风。

　　9月2日，喀布尔，一辆中巴车顶上的阿富汗旅客。这样的“敞篷车”在阿富汗随处可见。

　　9月4日，喀布尔街头，汽车和行人夹杂在一起。

　　9月3日，喀布尔联合国驻地的警卫，他们大部分来自阿富汗警察局，被雇佣给外国驻阿富汗工作人员当警卫。

　　8月29日，喀布尔郊区的一所加油站。阿富汗是中东连接西亚的重要石油输出通道，正因为这样，阿富汗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

　　喀布尔街头，当地时间9月3日22：40，一名年轻人的枪口对住了我，幸亏警察帮我解了围。

　　本版文图：本报记者 汪 蛟 发自喀布尔

　　在这里，一支ＡＫ47的价格是20美元，从一个满嘴烟牙的旧货商人那里购得，还额外送200发子弹。

　　只要有钱，你就可以买到武器。但也就是在这个国家，80％的警察缺少必要装备，一些警察只能拿着橡胶棒，防卫着塔利班的暗枪或者汽车炸弹。

　　爆炸与枪杀每天都在发生，当地居民对此习以为常。各种冲突中，平均每死亡一个士兵，也意味着有7名警察离开人世。

　　“走出机场之前，别让人知道你是记者。”从巴基斯坦起飞的班机即将抵达喀布尔，同机的联合国官员善意地提醒我。

　　8月28日，飞机沿着兴都库什山脉飞行近1个小时，在我迷迷糊糊中降落在一条简单跑道上，一栋破楼，四周黄土散落的停机坪，喀布尔机场还停留在上世纪80年代。

　　枪栓和香烟的对话

　　一下飞机，六个身着灰色制服、挎着卡什尼科夫半自动冲锋枪（ＡＫ47）的军人，围上来对所有乘客搜身。在任何一个小包都可能藏着炸弹的喀布尔，搜身，显然像见面问好一样，是一种习惯。

　　机场外没有拉客的的哥，但也不是想像中那么荒凉。中心广场左边还有个喷水池，右边墙上则是幅高十几米的马苏德画像。这位在阿富汗同本·拉丹一样赫赫有名的人物，是阿富汗人心目中的英雄。画像里，他显得沉稳、机敏、勇敢，令人肃然起敬。

　　机场附近外国人显得比阿富汗人多，大部分是经常往来的联合国工作人员。我的出现，还是引来了颇高的回头率。他们的惊讶或许是为了告诉我，喀布尔并不是个合适的旅游点。

　　在一个完全陌生且充满危险的地方，初涉的兴奋很快消失了，只留下莫名的恐惧。广场树荫下，几个士兵抽着烟。我上前问路，迎接我的，是“哗啦、哗啦”拉枪栓的声音。

　　我战战兢兢地拿出一包芙蓉王，说：“中国烟！来一根？”几个士兵马上脸色一转，边点头边说“ｙｅｓ”。他们露出了笑容，而我流出了冷汗。幸好，发烟这招世界通用！

　　其中一名自称叫“阿·卡那里”的军官，英语很不错。他说他们属于阿富汗国民卫队——塔利班倒台后由美国帮助训练重建的一支武装部队，正在机场执勤。他要我第二天给他打电话，并承诺会很好地接待我。

　　“在阿富汗，穿军装的，都信不得。”抵达阿富汗前不下十人提醒过我，当地人送一个“间谍”给美国人，会领到一大笔钱。

　　对“阿·卡那里”的过度热情，我保留了谨慎，仅问了句：“哪儿有出租车？”

　　“我给你叫的车不要钱。”他派了个士兵去找车。到出租车前，士兵要我给司机5美元。但实际上，从机场到市区最多2美元。

　　十几支枪向我扫射

　　出租车是辆上世纪前苏联60年代产的拉达车。喀布尔所有出租车都是前苏联出产，通体黄色，没有计价器，价钱靠商量。司机说，“这车已经报废5年了。”车座被司机用毛毯包裹，但很脏，我没有问他这毛毯有没有清洗过。

　　喀布尔市区没有红绿灯，所有车随便开。司机承认自己没有驾照，但他强调：“其他司机也没有。”

　　街道很窄，车辆都是双向行驶。装甲车、坦克、悍马和出租车、大巴、驴车混成一团，我准备拿出相机拍照，被司机拦下。他告诉我，前几天就有一名巴基斯坦记者在车里拍照，结果被截下来，相机也被没收。现在这里完全由美军控制，就算你没有拍照，如果当地的警察看到你的相机，也会把你扣下来，敲你一笔。

　　街道两边的房子大多破烂不堪。零散一些的新建欧式建筑，一般都是联合国工作人员的住宅。一路上都未能拍照。后来找到一家中餐馆，老板是个上海人，他很热情地留我住在他的餐馆里。

　　第二天的采访计划是阿富汗国防部。尽管有前一天的警告，但一路上我依然忍不住想抓点镜头。在经过一个戒备森严的大门旁，我按了几下快门，没想到树下有士兵看到，立刻站起来大喊，瞬间跑出几十个人，我急忙催促司机赶快跑，只听到后面连续的枪声和喊声。我的脸都白了。幸好司机开车技术一流，帮助我们摆脱了危险。

　　一支ＡＫ47指着我的胸口

　　很多人都告诫过我，阿富汗的晚上极度危险，有些士兵晚上会吸食大麻，神志不清，加上阿富汗晚上的路灯也很少，万一被人放一枪怎么办。在餐馆做事的大明说：“前几天几个记者的一辆车就在晚上被几个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抢了，晚上最好别出去。”虽然这样，但我还是心有不甘。

　　9月3日，吃完晚饭走到伊勒巴巷。见到几个手里拿枪的年轻人在一起抽烟，便过去拍照，谁知道闪光灯闪了，几个人迅速冲向我，其中有个满脸胡子的人非常冲动，拿着一支ＡＫ47顶在我胸口。出于记者本能，我竟然拿起照相机就拍。

　　他更愤怒了，大声喊着我听不懂的达利语，开始上枪栓，直到一颗子弹打出去——幸好放空没打到我，我才反应过来，这时旁边有个穿蓝灰制服的警察冲过来拉住他的枪管。他还是不肯罢休，枪管就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位警察和这个人居然吵了起来，很大声，我脑子很乱，哆哆嗦嗦点了根烟，转身就走……后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小，我似乎听见那个警察在叫我回去，我依然挂着相机摇晃着往前走。终于回到住的地方，一身冷汗，开门的朋友说我脸色青得吓人。

　　第二天醒来，门口警卫告诉我，夜里3点左右，距离这里几百米的地方有汽车炸弹爆炸，好像还有两发火箭弹。我睡得太死，居然没听见动静。等我穿好衣服朝爆炸发生的方向跑去，那里什么都没了，美国人收拾利索，当地人继续逛街、叫卖，没有任何异样。

　　任何爆炸发生后，美国士兵绝对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开上几辆或十几辆坦克，全面封锁现场，一旦发现记者拍照，立刻抢相机。

　　爆炸，在喀布尔属于家常便饭，几乎每天都能听到爆炸的消息。就在记者打算离开阿富汗的9月8日，离我驻地不到600米的美国驻阿大使馆附近发生汽车炸弹袭击，18人丧生，包括两名美军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