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华车队五环主路上被拦下“追账”

　　■深度提示

　　五环路上驾车拦截嘉年华运输玩具的集装箱货车，其惊险程度不亚于环球嘉年华中的疯狂游戏。

　　驾车拦截的一方，是嘉年华的广告代理方，他们自称为嘉年华投放了1300余万元广

告费，却未得到相应的提成。被拦截下来的，是嘉年华准备运至天津、发往国外的玩具。广告代理方希望阻止嘉年华撤离北京，从而逼迫其付钱。

　　嘉年华称，他们在京经营遭到经济讹诈和黑社会的威胁，而广告代理方则一口咬定嘉年华是个高明的骗子，逼得他们只得采取特殊的方式维权。

　　嘉年华运输玩具的集装箱货车被一辆金杯车挡在路边，警方赶到现场进行调解。

　　嘉年华集装箱车队由长安街延长线向西，驶向西五环路。

　　盈润嘉公司员工说，开走的嘉年华货车会被拦截回来的。

　　嘉年华的监控录像显示，二三百人突然拥入嘉年华。

　　西五环上截回嘉年华货车

　　2006年9月5日零点，喧闹了一天的北京渐渐趋于宁静，城市已进入梦乡。

　　就在这时，一辆警车出现在八宝山地铁口北侧不远处的马路中间。警灯闪烁、但没有鸣响警笛。随后，一队装有玩具的集装箱货车从马路西侧的嘉年华广场驶出，沿长安街延长线向西，驶向西五环路。

　　嘉年华为何深夜运输玩具，而且有警车护驾？

　　嘉年华货车被堵在门口

　　“他们整天派车堵住大门，不让运送玩具的车走，我们只好求助于警方。”2006年环球嘉年华外方负责人苏海(音译)说。

　　记者此前见到的情景与苏海所述一致。在嘉年华广场东门外不宽的马路上，嘉年华雇来运输玩具的两辆集装箱货车虽然已经发动，却无法前行。一辆“金杯”面包车停在集装箱货车的前面。面对后面“大家伙”的鸣笛催促，“金杯”车无动于衷。在现场周围，还停有七八辆轿车、吉普车等，其中一辆是房车；大约有二三十人分成两派在争吵，其中一边有多名外国人，另一边有十多人穿着统一的黑色T恤。

　　北京盈润嘉广告有限公司经理宋卫红表示，阻止货车离开的车和人，都是他们找来帮忙的。“我们代理嘉年华的广告，对方还欠1000余万元没付，不能让他们跑了，所以要不惜一切代价留住嘉年华的玩具和设备。”

　　在警察的交涉下，“金杯”车最终给货车让了路。而盈润嘉公司找来的车对此似乎早有准备，在集装箱货车开走后不久，所有汽车全部出动，追着货车开了上去。紧张的气氛瞬间平静下来，但这个夜晚才刚刚开始……

　　五、六环路上设有关卡

　　“刚才开走的所有车辆都会回来的。”自称盈润嘉公司员工的小高说，“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据小高介绍，他家住朝阳区，但他已好几天没回家了。“自从公司告诉我们嘉年华‘骗钱’的事之后，我和公司里的一些男员工整天就守在嘉年华。”

　　小高说，他们在五环路、六环路、京津塘高速路等路段都设置了关卡，见到嘉年华的货车就会拦下来，并“说服”货车司机不要将嘉年华的设备运走。

　　盈润嘉公司的宋卫红经理说：“嘉年华利用‘私刻的印章’和我们公司签了合同，却不给钱。我们想告他们，但估计没法在法院立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先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留住他们的设备，以便为司法解决争取时间。”

　　负责为嘉年华运输货物的车队来自天津，该车队的秦经理证实，此前一天，该车队从天津派出的6辆集装箱货车中，只有两辆回到了天津，其他4辆货车均被盈润嘉公司追了回去。此次，秦经理没有驾车随车队一起上五环路，而是呆在嘉年华广场。他说：“我们的车走不了多远又会被拦回来，浪费那油干什么？”

　　果然，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此次出发的6辆集装箱货车又开回了嘉年华广场。

　　货车司机被疑遭到恐吓

　　秦经理表示，他们受雇于另一家公司到北京托运玩具到天津，但在五环主路上被广告公司的车追上，司机被要求掉转车头返回。“确实是在五环主路上，很危险。我们的司机只好把车开回嘉年华广场。如果不开回去，司机担心会出事。”

　　嘉年华负责人苏海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他们运输玩具的集装箱货车多次上了五环路又被截住。“司机告诉我，盈润嘉公司派出的人恐吓他们，没办法，他们只得原路返回。在装箱启运前，盈润嘉公司请的那帮人就恐吓说，如果不听话可能被打断腿。”

　　记者昨天向宋卫红求证，宋承认有人帮忙维权，但那些人都是公司员工，“没有一个身份不明的”。之所以通过这种方式，主要是害怕外方将设备运走，到那时再想维权就非常困难了。

　　关于在五环主路上的截车过程，宋卫红这样表述：“警察将货车护送上五环路后返回，我们公司的车就会跟上货车；货车司机从反光镜里看到我们公司的车后，就会将车停下来，然后询问‘是否回去’。”

　　司机为什么主动要求返回？宋解释说，因为他们此前找司机们进行过“沟通”，“司机知道其中存在着纠纷，肯定不会掺和”。宋否认有恐吓司机的行为。

　　“在五环路上截车，我们去了一两回。”宋说。

　　一份广告合同引发的纠纷

　　为什么到五环路上拦车？纠纷始自一份合同。今年5月，2006年环球嘉年华开张之际，盈润嘉公司找到嘉年华方面，希望代理其所有广告。

　　双方的沟通很有成效。5月初，他们达成协议。根据协议规定，盈润嘉公司应至少投放1000万元人民币的广告费用于宣传嘉年华，以吸引游客前往游玩。盈润嘉公司按照嘉年华营业额提取12%的提成作为投资回报。

　　嘉年华怀疑广告投入被夸大

　　“这项合作开始后，盈润嘉公司为嘉年华所做的整体广告宣传策划，比合同约定的时间晚了近一周。”嘉年华方面表示，他们担心宣传推广效率不高，会使自己付出高昂的时间成本。

　　环球嘉年华持续低迷的人气和可怜的营业额，让嘉年华对盈润嘉公司的不满情绪不断升级。在嘉年华外方负责人苏海看来，对于像嘉年华这种休闲游戏而言，广告宣传非常重要，盈润嘉公司的推广存在问题，是导致嘉年华冷清的直接原因。“经双方确认的宣传计划中明确注明，7月和8月两个月里，每周邀请明星到嘉年华现场制造氛围。而事实上，只有两次这样的活动(盈润嘉方面称有4次)，与约定的8次相差甚远。”

　　更令苏海不满的是，他发现盈润嘉公司所做的广告预算中，可能存在夸大投入金额问题。昨天，苏海拿出一张由盈润嘉公司提供的广告投放清单，上面详细列着各类广告的投放载体、次数、时间、金额。其中，“娱乐酷E夏”活动花费500万元、地铁广告投放331万元，公交车车身广告投放253万元等。

　　“金额非常大，乍一看让人以为宣传很有力度，但实际效果却不好。我多次要求他们提供投放广告的证明，如公交车车身等广告的照片等，但他们一直找借口拒绝。”苏海说，他怀疑盈润嘉公司虚报广告投放金额，他已委托律师调查取证，目前有些已可以确认是对方违约，比如广告时间大打折扣等。

　　盈润嘉称嘉年华结账推诿

　　与嘉年华一样，盈润嘉公司负责人宋卫红也一肚子不满。他对记者说：按照协议，每份广告投放都要经嘉年华签字确认，但不知什么原因，对方以种种理由拒不签署广告确认单，故意拖延投放。比如，整体广告投放延迟一周、明星到现场活动取消等合作项目上的问题，都是因为苏海在广告报价上有不同意见而一度受阻，主要责任并不在盈润嘉广告公司。另外，在履约期间，嘉年华从未按约定的结算周期与他们结账，设置障碍以种种理由推诿。关于上报广告金额与实际投放金额之间存在差额的问题，宋卫红称，广告公司拿差额部分支付给有关方面，这是广告行业的常规做法。

　　宋卫红同时认为，今年嘉年华冷清不能把责任全推到广告公司的头上，这与主办方的活动操办能力、经验还有北京市民不像以前对嘉年华充满好奇等有关。

　　8月1日，双方矛盾激化。嘉年华以盈润嘉公司撤走设在现场的工作人员、广告投放未按约定投放为由，发函要求其停止广告投放，并提出协商解除合同要求。8月10日，盈润嘉公司向石景山区政府领导提交书面材料，称被嘉年华欺骗，导致投入不能收回，请求主持公道。

　　印章、营业额、转账支票成焦点

　　随着矛盾的公开化，盈润嘉公司停止了一切广告投入，并开始搜集维权证据。围绕着合同的履行，双方开始相互质疑对方的行为。

　　嘉年华的印章是否合法

　　“嘉年华与我们签合同时使用的‘2006年北京富尔杰嘉年华’的印章有问题。”宋卫红说：“经向北京市工商局和石景山区工商分局查询，‘2006年北京富尔杰嘉年华’这个公司不存在。我们认为这个印章是嘉年华刻的‘萝卜章’。”

　　按照宋卫红的理解，嘉年华利用“萝卜章”签订的协议是无效的。如果协议无效，则不能按照原来约定的12%的比例提成，而应该按他们的实际投入由对方予以全额返还。

　　嘉年华外方负责人苏海出示了一份“上海富尔杰游艺设备有限公司”的授权书，称印章合法。记者注意到，这份授权书声明，“2006年北京富尔杰环球嘉年华”印章是该公司的项目专用章，是代表该公司处理现场事务的专用章，可用于项目组与有关部门以及合作单位、个人等签订与项目相关的合同及其他文件。

　　“我们使用的印章是合乎法律的。事实上，我们早已向他们出示了这份授权书。”苏海说：“对方一直在印章上死缠烂打，其目的是企图推翻合法的协议，因为如果按照协议，我们不需要再向他们付任何费用。”

　　对此，《合同法概要》一书的作者河山教授表示，从授权书内容来看，该印章是有法律效力的，能够产生法律后果。

　　254万营业额是否真实

　　苏海还透露，在矛盾激化之前，他们就按协议约定的12%的提成比例，与盈润嘉结算了30.5万元。此后，因为对方没有按约定投放广告，违约在先，嘉年华方面因此拒绝再与其分成。

　　苏海向记者出示了一份中信银行的转账支票，支票注明的日期为7月12日，收款人为盈润嘉公司，金额为30.5万元。与这张支票相对应，记者还拿到了嘉年华6月10日至7月10日的营业额日报表，其间的营业总额为254万余元。

　　虽然盈润嘉负责人宋卫红仍坚持嘉年华印章“有问题”，但他未能提供相关证据。对于苏海提供的营业总额数据，宋卫红称他们取得了证据——从其他渠道买到了嘉年华的门票，能证明“嘉年华提供的数据不是真实的”，如此欺骗就是为了少给提成。

　　宋卫红提供了在嘉年华活动现场以外购买的门票，其发票印章显示，收款方为“环球嘉年华北京公司2006年石景山分公司”。

　　对于这个问题，嘉年华外方负责人苏海回应证实，他们的门票销售点有两个，发票用章也有两个，但销售收入都进入营业总额和税控，不存在收入数据作假的问题。

　　转账支票是否存在欺骗

　　嘉年华外方负责人苏海还向记者出示了一份宋卫红欺骗他们的“铁证”——一份由宋签发的金额为120万元的转账支票。“这是宋为租场地而支付的押金，但事实上其账上没钱，根本就提不出来，宋后来央求我们别去提，甚至哭着求我们。”昨天，苏海说起此事时，神情充满不屑。

　　记者就此事向宋卫红求证时，宋未作否认，但辩称“这张支票是用做抵押，而不是用来划账的”，并称“幸亏自己当时留了个心眼”。

　　“支付这张支票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经济往来，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一开始他们就要骗我呢。”苏海对此很不理解。

　　打不打官司，这是一个问题

　　更多的争论还在继续，而事态陷入胶着。嘉年华方面因此而难以轻松撤离，而盈润嘉公司更希望协调解决，此事一直未进入司法程序。

　　问题必须解决，而解决之道却各不相同，他们在角力……

　　嘉年华负责人称受到恐吓

　　令苏海不解甚至害怕的，则是后面发生的事。

　　8月22日，很长时间没露面的盈润嘉公司负责人带着律师要求苏海在广告投放单上签字。“他们的言语带着威胁，如果不签就怎么怎么着，有证人可以作证。”苏海说。

　　8月23日下午2时，嘉年华正要开始一天的营业。突然，一列长约数十米的队伍进入嘉年华现场，大概有二三百人。苏海向记者播放了当时的监控录像，记者注意到，一拨儿接一拨儿的人群进入现场，有男有女，现场保安神情错愕，但没有发生冲突。

　　“那几天我出去时有人跟踪，有人打恐吓电话，我很害怕，家都不敢回。”苏海说，他报警后，受到警方关照。不过，他不希望惹不必要的麻烦，因为中国是个很好的市场，他还想在中国投资。

　　“我去过意大利、泰国等十多个国家举办活动，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苏海显得很遗憾。

　　盈润嘉否认有黑社会介入

　　记者昨天就此事向盈润嘉公司负责人宋卫红核实时，宋称他们的交涉一直比较克制，并否认有黑社会介入，全是公司员工或亲属，目的是向对方施加压力。“石景山区政府有关领导要求过我们，所以我们不会采取过激行为。”

　　“做生意有赢也有亏，这很正常。这次北京行，即使我亏了，我也不会欠任何人的钱。如果有纠纷，可以通过正常的法律程序，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苏海说，嘉年华与盈润嘉公司有协议在，发生纠纷后理应通过正常的司法途径解决，他们可以接受任何法律结果。苏海还透露，他们已委托多名律师取证，准备起诉盈润嘉公司，以便早日解决此次纠纷。

　　宋卫红昨天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表示，正在委托律师做打官司的准备，但这条路太漫长。再加上公司实力有限，所以更希望协调解决。

　　“当初签约时，没有想过会亏。”对于目前这个结局，宋卫红表示很难接受。

　　本报记者陈锋实习生栗泽宇/文栗泽宇夏永/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