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化隆“黑枪”调查化隆造枪支出没16省区

　　公安部昨天举行新闻发布会，通报全国公安机关集中整治爆炸物品、枪支弹药、管制刀具专项行动阶段性战果。今年6月2日到现在，全国共收缴枪支11.7万支，打击处理涉爆涉枪涉刀违法犯罪嫌疑人48393人。

　　近年来，在我国破获的多起涉枪刑事犯罪案中，公安人员发现，所缴获的各类枪支大部分产自青海化隆县。化隆制造的黑枪因为屡次酿成重大刑事案件而多次受到警方的严厉

打击，私造黑枪活动有所收敛，但是，一条制枪、贩枪的地下链条却依然存在并不断地从化隆向全国各地甚至海外延伸……9月11日，央视《新闻调查》栏目破解了青海化隆的“黑枪之谜”。

　　缘起

　　沧州大案引出造枪源头

　　2005年6月12日，中国银行河北沧州分行门前像平日一样繁忙，突然，从一辆轿车内传出两声枪响打破了沧州的平静。沧州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警后，迅速赶赴事发现场。

　　银行的监控录像完整地记录了案发过程：被害人段某是沧州市市民，当天上午9时45分左右，他从银行取完钱准备驾车离开，早已等候在一旁的一名男青年走过来将他强行按进车里，几秒钟后，另一名男青年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直接坐进轿车的后排；录像清楚地显示，大约十秒钟后，车内响起两声枪响，这时两名男青年迅速逃离段某的轿车。

　　河北省沧州市公安局副局长宋津生说：“犯罪嫌疑人在现场击发两枪，一枪是(使)被害人头部贯通，另一枪是(使)汽车顶棚铁壳棚被打穿，而且是带有角度的。”河北省沧州市公安局初步判断作案的枪支“应该是经过加工制作的，性能比较稳定，从枪的几个主要特征看是非制式枪，是一种仿制式枪，根据上级通报的情况，枪支初步确定是青海化隆造”。

　　这是沧州市自建国以来发生的第一起持枪抢劫杀人案件，沧州市警方随即在全市范围内展开地毯式调查，在辽宁警方和河北警方的通力合作下，犯罪嫌疑人高猛和桑忠波被擒获，警方分别两人身上缴获了两支作案用的仿“六四式”手枪。

　　通过犯罪嫌疑人的交代，警方进一步确定枪支是青海化隆造的，贩卖枪支的几个人员都是青海化隆人。

　　涉案

　　化隆造枪支出没16省区

　　化隆回族自治县位于青海省东南部，距离省会西宁110公里。从上世纪90年代起，这个县就以非法制贩枪支而“闻名全国”，所制的仿“五四”、仿“六四”枪支，被称为“化隆造”，已经成为非法枪支中的一大“品牌”。

　　据青海省警方介绍，现在化隆造的仿“五四”、仿“六四”式手枪，发射的都是制式的子弹，具备一定的杀伤力，不像土造的枪，只能发射火药或者其它的金属颗粒和钢砂。

　　近年来，“化隆造”黑枪在全国的刑事犯罪和枪支贩卖中扮演了重要角色。2003和2004年，青海省西宁市连续发生了三起持枪杀人抢劫虫草案，造成七死六伤，经侦查，案犯作案时使用的均为化隆造的仿“六四”式手枪。2005年8月30日，乌鲁木齐市公安局破获了一起特大持枪抢劫、强奸案件，涉案枪支多达9支，均产自青海化隆。

　　根据公安部门已经侦破的案件，在西北五省区、北京、辽宁、河北、湖北、安徽、四川、西藏、福建、重庆、山东、广东等省区均发生过贩卖化隆自制枪支的案件和用化隆流出的自制枪支作为工具进行抢劫、杀人等犯罪活动。

　　暗访

　　钻头钢锯等简陋工具造出枪支

　　8月中旬，为了了解私造黑枪的真实情况，记者在化隆县群科镇的古城街道进行了暗访。暗访中，村民们对造枪个个摇头不知，警惕性很高。

　　记者：跟您打听一下，镇上枪好搞吗？

　　村民：枪不好搞啊，我们这里没有卖的，他们做枪的都在下面，不在我们这里。

　　记者：听说这边卖枪的挺多的。

　　村民：卖枪的？不知道，听说过，造枪的挺多。你们是便衣警察吗？

　　记者：我们打听打听。

　　村民：不知道。反正只听到这儿有，在哪儿造枪我们没见过。

　　然而，就今年3月6日，化隆回族自治县公安局在离群科镇古城街道只有几百米远的乙沙二村的村民韩乙沙盖家找到了一个造枪窝点。

　　虽然韩乙沙盖的制枪窝点已被爆破摧毁，但从警方当日拍摄的资料中还是可以看出：韩乙沙盖的造枪窝点设计得很巧妙，从狭小的窖口下去要穿过4米长的过道才能到达地窖，这里空荡荡的，除了几张制枪图纸外别无他物。警方通过进一步的搜查，终于在谷窑里找到了制枪工具的藏身之处。

　　这次行动共缴获制枪工具207件，枪支零部件93件，制枪图纸1份。而他们就是利用这些简陋的工具制造出了枪支。“如果不是这些东西摆放到一起，谁也想不到这些东西能做出枪来。”赵晓安说。

　　现在，韩乙沙盖和他的同伙，也是他的妻舅马尕西木已被司法部门羁押。据他们交待，他们就是用这样简陋的工具在地窖里造出了6支仿“六四”式手枪，而且全部卖了出去。

　　记者在化隆县看守所见到了韩乙沙盖和马尕西木。马尕西木告诉记者，这些工具是他从五金商店里面买来的。钻头、钢锯、锉等简单的工具在五金市场都有，买的时候没人管。至于造枪的手艺，马尕西木则称主要是看玩具枪做的，而图纸也是看玩具枪画的，造一把枪大概需要六七天的时间。

　　在当地人看来，化隆人的造枪技术就是由马步芳的机械师们传下来的。马步芳是解放前盘踞在西北地区的军阀，人称“青海王”，他的部队曾长期驻扎在化隆。那时青海“化隆枪”和甘肃“大河家刀”是马氏部队的主要装备。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当地村民没有车床和大型机械，造枪也并非完全自制，而是组装性质。说“化隆造”不如说是“化隆配”，枪支的普通零部件都是就地取材，但一些关键的零部件，比如枪管，当地人并不能够自己生产。而马尕西木对枪管的来源是这么解释的：“我去外地，看见有人拿着枪管卖，我买了一个。”

　　青海省公安厅刑警总队的张红伟介绍说，枪管和普通的钢管是不一样的，钢里面成分含量和普通钢管是不一样的，“枪管里面有膛线，他们用一种特制的钻头打出来的膛线，一看就知道是枪管”。而在一把枪里面所需的部件中，枪管的主要作用是发射子弹，“一把枪有30多个主要的部件，这是其中一个，算是比较重要的一个部件。”张红伟说。

　　破案

　　西宁“1·12”案揭开贩枪链

　　2005年1月11日，西宁市公安局城中分局在侦破一起持枪杀人案中摸排出一条重大线索：有人在西宁市进行贩卖枪支的犯罪活动。

　　警方兵分三路，对西宁市的宾馆旅店进行重点排查，果然，在东关的登盛宾馆，他们发现了几个身份可疑的年轻人。下午两点多钟，从宾馆出来了四男两女，分别上了两辆出租车，朝长途汽车站开去，在汽车站路口，一辆出租车拐进了长途汽车站，另一辆往火车站的方向走。

　　根据现场情况，西宁市公安局城中分局刑警大队队长王亚琪当机立断，对其中一男两女实施了抓捕，并在他们身上搜出了枪支。紧接着，警方立即对还留在登盛宾馆的四个人进行抓捕，缴获了12支仿“六四”式手枪和170发军用子弹。

　　加大审讯力度后，犯罪嫌疑人吴进云终于交待，他们确实在等另一批枪。现在，这批枪已经送到了他买枪的上线山吉仁的家中，警方随后在山吉仁家中搜出了10支枪支。至此，此次行动共收缴22支化隆造仿“六四”式手枪，抓获了13名枪贩，由此截断了一条从青海西宁到湖北武汉的贩枪链条。

　　通过对西宁“1·12”贩枪案的犯罪嫌疑人吴进云、山吉仁、马真的采访，记者对贩枪链条有了初步认识，犯罪嫌疑人山尤（在逃）在化隆买到枪支后转手给马真，再由马真转给西宁人山吉仁，山吉仁再倒手转卖给专程到西宁买枪的吴进云，最后由吴进云及其同伙随身携带坐火车到武汉出手。吴进云等人通过这样的链条，先后在武汉倒卖了90多支化隆造，至今已追回57支。

　　背后

　　农民因贫沦为制贩枪支主角

　　为什么在化隆会有如此猖獗的制枪贩枪的犯罪活动呢？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些原本应该在田间劳作的农民成为制贩枪支的主角呢？在青海之行中，记者得到的回答是惊人的一致———他们之所以干这一行就是因为贫穷。

　　化隆县是一个以回族为主，汉、藏、撒拉等多民族聚居的地区，属于国家级贫困县，“山大沟深，靠天吃饭，县穷民不富”是化隆县的基本县情。

　　为了打击日益猖獗的制贩枪支犯罪活动，2001年4月化隆成立了缉枪大队，这是全国仅有的两个缉枪大队之一。现在，位于黄河右岸的沙连堡乡、德恒隆乡、群科镇这19个枪患严重的村庄已经纳入警方重点监控范围。近年来，青海省在深入开展法制宣传教育、加大打击防范力度的同时，提出了要禁枪，先治贫的工作思路，积极推行“整体推进”的扶贫项目，帮助枪患严重的地区改善生存环境。

　　化隆回族自治县德恒隆乡德一村村委员会主任马生刚告诉记者：“整体推进项目进行以后现在造枪的已经少了，国家对我们多一些投资，枪以后就不做了”。

　　对话嫌犯

　　枪在我印象中就是一个玩具

　　记者：你知不知道造枪是犯法的？

　　韩乙沙盖：我是文盲，我不懂法律。

　　山吉仁：我作为农民出身的一个文盲，我不懂法律，当时啥也没想。

　　记者：这个枪在你印象中是个什么东西？

　　马真：玩具呗。

　　记者：这个枪如果卖出去以后会有什么后果啊？

　　马尕西木：换钱过日子呗，我俩家里特别困难，化肥买不上，(韩乙沙盖)说造个枪，买点化肥呗，确实困难，造枪是为了买化肥，反正是搞点钱呗，其它办法也没有。

　　记者：像你们做把枪本钱大概需要多少钱？

　　马尕西木：就是一百多块钱。记者：一把枪能挣多少钱？

　　韩乙沙盖：一把枪能卖一千三百块钱，(我)能分到六百多。

　　记者：六百多，那这六百多块钱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韩乙沙盖：就是，就是。

　　记者：这个钱花到什么地方了？

　　韩乙沙盖：买了化肥了。

　　图：韩乙沙盖

　　（夏天／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