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靠民主来保障政府权力适当运行是人类至今为止最伟大与恰当的举措。《监督法》的通过，无疑是中国政治体制改
革吸收人类优秀文明成果的典范。
□冯健鹏(浙江大学法学院博士生)
2006年8月27日，《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监督法》高票通过，县级以上人大
常委会有权撤销本级政府
的决定、命令。代表民意的议会机构监督政府由来已久。
2006年7月1日，美国新泽西州州长科尔津签署一项行政法令，“关闭”已经没有权力支出任何预算的州政府。
除了警察局、监狱、精神病所和儿童福利机构等关键部门外所有州政府部门、州立公园、海滩、名胜古迹，以及由政府监管的
12家赌场全部关门歇业。造成政府关门的原因是预算案无法在州议会获得通过——根据新泽西州宪法，州议会必须在7月1
日前通过一项平衡预算方案，否则州政府将无权使用任何财政开支。在这一次的预算案中，州长建议将州内营业税率由6%提
高到7%，以弥补州政府45亿美元的财政赤字。但是州议会的民主、共和两党议员并没有在最后期限到来前就预算案达成一
致。州政府无钱可用，只得下达“关门令”。7月6日，“关门危机”最后以州议会和州政府的妥协而告终：议会同意增加1
%的销售税，州政府则允诺将增税所得的一半用于降低地产税。
两个月过去，这件事逐渐成了“旧闻”。然而衡诸历史，这种“旧闻”并非孤例：2005年，美国明尼苏达州政府
也因为州议会无法就新预算方案达成一致，而从7月1日起停止办公；2003年，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议会也因为共和党与民
主党就预算问题僵持不下，导致州政府陷入财政危机、几乎到了关门的地步。如果将视野扩大到议会与财政的关系，就不难发
现：“政府关门”还只是小事——1640年，英国国王查理一世为了筹集军费而召开曾长期关闭的议会，然而这次不但没有
筹到军费，反倒成了革命的导火索；1789年，法国国王路易十六为了解决财政问题而召开三级会议，但会议并没有带来他
所希望的增税，却带来了大革命；甚至于北美独立战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英国当时想方设法从北美殖民地收税、却不让
殖民地的代表参加议会……在这些波澜壮阔的历史事件背后，都有议会的财政权在默默地发挥着作用。
现在，议会通常被视为立法机关，但是议会最初的权力并非立法权而是财政权。被称为“议会之母”的英国议会，最
初便是由向国王交税的各领主所组成、主要目的就是和国王在税收方面讨价还价。1215年的《大宪章》确立了“在传统税
种之外新增税收须经议会同意”的原则，令议会开始正式掌握财政权。为了落实财产权，议会发展出预算案和财政立法，后者
成为议会立法权的滥觞；并且在此基础上，议会取得了监督、人事等多方面的职权——可以说，议会的所有权力，都是以“掌
握钱袋子”为基础的。
其实，预算也好，财政也好，政府所用的资金在根本上都来源于纳税人的税款，而政府在理论上也要将这些税款用于
增加社会福利，即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然而政府花的毕竟不是自己赚来的钱，如果可以予取予求，难免会私心膨胀
：给自己加福利毫不含糊、出差错“交学费”毫不心疼、公款私用毫不困难……这样最终会动摇政府的合法性基础，20世纪
40年代被贬称为“刮民政府”的“国民政府”便是这样的典型。简单地说，既然“出钱人”和“用钱人”不是同一个人，那
么就需要有一个“管钱人”来加以监督；而最好的“管钱人”当然就是“出钱人”自己。但是在现代社会中，“出钱人”成千
上万，于是就退而求其次，由“出钱人”选出代表来做“管钱人”。这个代表就是代议制下的议会——政府无论是收上一笔钱
、还是支出一笔钱，都需要议会同意，并经过议会向全社会公开。这构成了议会制度的“经济基础”。
但是，议会作为国家机构，自身也有开销；议员作为职业政客，也需要收入。也就是说，议会也有滥用财政权、公器
私用的可能。那么，如何约束这个“管钱人”呢？这就要依靠当今各国议会制度普遍承认的“议员不得自肥”原则。比如说，
某些议员想通过一部法案提高议员待遇，这是可以的；但这部法案要在下届议会才开始生效。换言之，议员的这种行为只是“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想自己给自己加薪是做不到的，除非能保证自己在下一次议会选举中还会当选——然而，如果选民们
知道了他们所交的税都变成了公务人员的高薪，那个家伙还能当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