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象环生的日子

　　符传泉在与毒蛇搏斗。 （本报资料相片）

　　符传泉在执行公务。

　　在现为海口市公安局保税区公安局民警的符传泉身上，有太多太多感人的故事。

　　听符传泉的故事，时不时会让人冒出一身冷汗。

　　秘密追踪 惊险叠现

　　2002年底，海口市多个路段“两抢”案件频发。针对“两抢”犯罪的特点，海口市公安局决定成立秘密调查小组。说是小组，事实上成员就两个人，任务是跟踪犯罪嫌疑人，秘密拍摄犯罪过程，获取证据。侦查中，只能拍，不能抓，摸清犯罪嫌疑人的背景后，最终一网打尽。

　　符传泉和吕大俊临危受命。每天晚上8时，符传泉和吕大俊就开始开车沿大街搜寻目标。他们随身携带一部DV机，随时随地记录海口市的“两抢”“新闻”。

　　初步侦查的结果，这批人常用的作案手段，是把“摩的”司机诱骗到团伙成员事先埋伏的偏僻地段，然后实施抢劫。作案时，他们经常捆绑受害人的手脚，用臭袜子堵嘴或用胶带封嘴，受害人稍有反抗即下毒手。

　　2003年3月15日，符传泉和吕大俊盯紧着两个男人，这两人骑着一辆摩托车，总是在临街的自动取款机前转悠。一名外地妇女刚取出几千元钱，上了一辆“摩的”，就被这两人盯上了。符传泉和吕大俊开车也紧随其后。取款的妇女毫无察觉，快到农垦医院时拐上一条僻静的小路，女人下车给“摩的”司机付钱。刹那间，两人把摩托车一加速，靠近那妇女就一把拽住身上的包。那名妇女虽然被拽倒，又被拖出好几米，但仍然死死拉住自己的包。摩托车上的一个男人突然掏出一把枪，对准躺在地上的女人。

　　接着就是一声枪响，吕大俊心里关切着女人的生死，他手里举着摄像机也忘了拍，眨了几下眼睛，再看，摩托车已不见踪影。阿泉站在车外，双手举枪。他边跑边喊：“老吕，快去救人！”

　　吕大俊紧张地跑到女人身边，看见她的裤子、衣袖都磨破了，露出血淋淋的皮肉，手里还紧紧捂着包。女人坐起来，呆呆地望着他。

　　好大一会儿，吕大俊才明白过来，就在摩托车上的人开枪之前，阿泉已抢先开了枪。真是千钧一发，枪下救人。

　　没想到，3天后的夜晚，这两个持枪抢劫的男人，又跟阿泉、吕大俊不期而遇。一路跟踪到海口万绿园，两个男人溜下车，蹑手蹑脚钻进树丛，蹲在一对情侣身后的不远处。

　　符传泉和吕大俊两人趴在草地上，拿出摄影机，对准前边的两个劫匪开始秘拍。过了不久，嫌疑人再次把枪拿出来。他俩屏住呼吸，盯住摄像机的监视屏。

　　突然，一道白光从吕大俊的监视器前闪过。他一怔，抬眼瞅去，脑袋顿时“轰”的一声———一条两米多长的毒蛇正朝符传泉爬去。吕大俊一急，脱口而出：“小心，小心！蛇、蛇、蛇！”符传泉举着摄像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他往身后挥了挥手，让吕大俊别出声。

　　十来米外，掏出枪的劫匪随时可能动手；而在身边，一条毒蛇正伺机袭击。

　　一般的蛇发现了人就会溜走，可这条蛇有点奇怪，它就是不走，围在符传泉身边转来转去。后来才知道，原来，符传泉正好趴在蛇洞上，蛇进不了洞，所以才围着他打转。

　　符传泉感觉到小腿凉嗖嗖的，有东西在爬。蛇缓缓爬过他的背，又顺着他的左肩溜下来。吕大俊看得一清二楚，不禁叫了出来：“小心、小心！别让它咬到！”这时，蛇已经爬到符传泉的面前，当蛇头靠近右手时，他一把按住。蛇的劲儿很大，他又腾出左手，两只手才把蛇控制住。然后右手握住蛇颈，把蛇捏在手里。

　　符传泉用尽全力把蛇死死攥住，蛇拼命地挣扎，蛇信子一直向外吐，毒液喷射，几次溅到摄像机的镜头上。透过摄像机，身后的吕大俊看到张开的蛇嘴，还能清晰地听到蛇的叫声。

　　事后，说到当时的情况，符传泉说：身边是毒蛇，前面是持枪的歹徒，你说怎么办，那只能往前冲啊！

　　用这样的方式，符传泉和吕大俊把所有嫌疑分子记录在案，并输入电脑里面进行对比排查。

　　另外一天，他俩获得一个重要线索：一群犯罪嫌疑人要露天进行枪支交易。两人爬上八楼，但窗外探出的一块水泥板，正好挡住向下看的视线。符传泉用一根绳子拴住腰，趴在水泥板边沿拍。吕大俊负责拽住绳子。因为太危险，吕大俊几次劝符传泉能拍多少就拍多少，快回来。符传泉不甘心：“不行，他们一下子要交易5支枪呵，我一定要拍到。”

　　又一次，他们跟踪犯罪嫌疑人到一处工地，房子刚盖到二层，符传泉和吕大俊分别藏在路两边二层楼板上秘拍。路上过来一个领小孩的妇女，犯罪嫌疑人突然冲出来抢她的包，见人不撒手，抽出刀便砍。站在楼上的符传泉急了，本能地往前冲，去救人。完全忘了自己正站在二楼，一迈腿，人就掉了下去。对面楼上的吕大俊赶紧跑下去救他。最终妇女没有受到伤害，符传泉却伤得不轻。经医院诊断，阿泉的第12节椎骨内裂，从此落下了腰疼的毛病。

　　经过长时间的秘密调查取证，符传泉和吕大俊终于摸清了“两抢”犯罪集团在海口市疯狂作案的情况。“两抢”犯罪团伙共有16个，成员近百名。有湖南帮、湖北帮、东北帮、深圳帮，光是海南当地人组成的犯罪团伙就有六七个，其中最疯狂的要数“飞龙帮”。“飞龙帮”的老大，是一个外号叫“董大”的新疆人。这个人在阿泉和吕大俊的视野中频频出现，这个人曾因抢劫罪在监狱中服刑13年。董大手下的飞龙帮帮众多达上百人，他们经常露宿街头并通宵抢劫作案，这些人随身携带着毛巾和牙刷，抢到哪儿就住到哪儿。

　　卧底黑帮 命悬一线

　　为彻底摸清情况，符传泉又一次主动请缨，去黑帮卧底。

　　就在这时，一个绝好的机会送上门来……

　　这天，符传泉和吕大俊开车路过一个“两抢”高发地段，见路边躺着一个人，浑身是血，神志不清。他俩把人抬上车，火速送往医院。听急救室的医生说，这人流血太多，再耽误十来分钟，恐怕命就不保。临走，阿泉和吕大俊掏出各自身上的六七百块钱，凑作医药费，还留下手机号，但没说自己是警察。

　　几天后，他俩又转到救人的地方，听路边人们议论，前几天有个家伙抢劫时，被市民逮住，打了个半死，后来人不见了，可能是活不成了。

　　该不会是我们救的那个人吧？两人眼光一碰，立马开车往医院赶。可惜晚到了一步，医生说那个人刚刚离开。刚刚得到的线索断了。

　　又是几天以后，中午，符传泉接到一个陌生男子的电话：“前几天，你是不是救过一个人？”符传泉说有这回事。“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你救的那个人，我想见你一面。”符传泉听了一阵激动，但仍镇定地说：“我现在有事，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挂断电话，他赶紧向局里汇报，认为此时此刻是打入犯罪团伙内部的最佳时机。市局领导最终同意。但要求吕大俊做好外围工作，保证安全。

　　晚上，到了见面地点，手机响了，刚要接电话时，一个男人扑过来，拍打着他的肩膀，大叫：“哎呀！真是你呵，我可找到你了。”这个人叫阿疤，是董大手下的一员干将。

　　阿疤把符传泉当救命恩人，问他在哪里做事？符传泉说给人开车。

　　“一个月给你多少钱？”“七八百块。”

　　“太少了，跟我们干，一个月少说一万块，你帮我们开车就行。”

　　接着阿疤把符传泉介绍给董大。“想入伙，行呵！”没想到，董大猛吸了几口烟，突然抓住阿泉的手腕，将烟头按在上边，说：“既然你想做我的小弟，我董大先给你盖个印吧。”

　　从此之后，符传泉开始昼伏夜出，作息规律与“两抢”人员的活动时间完全相同了。除了他的搭档吕大俊之外，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个消息最难以接受的是身为空姐的女友，两人已相恋4年。2003年11月，女友突然发现，符传泉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了，原来使用的电话在一夜之间成为了空号。

　　卧底黑帮，是一种黑白颠倒的日子，是一种是非颠倒的法则。符传泉选择了忍耐。

　　董大团伙频繁作案，在黑道上混出了名，海口各个帮派都敬他三分。他也常请各帮派头目吃饭喝酒，笼络人心。符传泉和吕大俊跟踪发现，董大连续纠集各帮头目开会。原来，野心勃勃的董大，要成立董氏集团公司。

　　成立抢劫犯罪集团公司，这在海口史无前例。听完阿泉和吕大俊的汇报，局领导指示：现在尚不能收网，继续跟踪，要把海口“两抢”犯罪团伙的情况彻底查清。

　　跟黑帮混在一块，居无定所。符传泉在这里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阿毛。

　　因为是海南人，会讲本地话，董大让他去跟其他的海南帮联络，争取说服他们加入董氏集团，听董大指挥。符传泉也正想借此机会，跟其他抢劫团伙接上了头。

　　机智果敢的符传泉逐步得到了董大的信任。那天晚上，包厢内只有董大和符传泉两人，董大的话出乎他的预料：“阿毛，你今天务必要把一个事情完成，如果不完成的话，我亲手做了你，如果完成的话，你以后跟着我们混，提我董大的名字，不怕没有饭吃。”董大要阿泉出面与另一个贩枪者接触。他的任务是验枪并交付订金。

　　符传泉觉得，这是一举两得的事，一来可以获取董大的信任，二来他提供的情报可以让警方盯住这个卖枪人。晚上，在一家宾馆的卫生间内，阿泉验了枪并交付了订金。

　　一年之后，根据这一线索，海口警方打掉了一条制贩黑枪的犯罪链条。

　　几天以后，符传泉告诉吕大俊，让他晚上去一家歌舞厅，跟一个黑帮老大见面。而且要化装成他的大哥，带上点‘货’，去了好趁机拍摄犯罪证据。

　　根据约定的暗号，吕大俊来到包房门口，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了门。

　　房间里乌烟瘴气，灯光昏暗，一伙人正在划拳，声音震耳。

　　见自己没被发觉，吕大俊迅速把手里的纸口袋，塞进门边电视机和点歌机之间的缝隙里。随后，他迎上正大呼小叫的人，高喊一声：“阿毛！”这是符传泉在黑帮里的名字。

　　一个高个子、戴帽子的男人马上站起来，朝吕大俊走过来，第一个动作就是在吕大俊身上摸。吕大俊用手轻轻地挡开：“兄弟，何必这么紧张呢。”

　　“你来干什么？”这个男人问。

　　“是阿毛喊我来的。”吕大俊答。

　　坐在沙发上的符传泉此时大声叫：“这是我老大，是我大哥。”他一边说，一边想从沙发上站起来。挨在他身边的一个男人，突然从胸前掏出一把手枪，抵在符传泉的胸口。阿泉镇定地用手把枪推开了。他生气地说：“这是我大哥，你们再这样，我就翻脸了。不是你们想要‘货’，我才喊他过来的吗？”第一关，总算闯过去了。吕大俊入座后，众人又喝起酒来。

　　可约好是带“货”来，吕大俊却没带。几经周折，黑老大约定：“3天后交货，地点我们定。”

　　他们刚要喝酒，电灯突然灭了。

　　黑暗中，符传泉和吕大俊肩靠肩坐在一起。吕大俊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些人发现什么了，故意把灯搞灭，好下手灭掉他们。此时，符传泉用力捏了一下吕大俊的腿，示意他别慌。片刻，电灯泡一闪一灭，符传泉一步跨上桌子，拧了几下，灯又亮了。虚惊一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着发生的事，差点把他俩吓得魂都没了。隐约有人敲门，静下来听时，敲门声又没了。一会儿，敲门声再次响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向符传泉和吕大俊袭来。万万没想到，这时一个人已经进来了，符传泉抬头一看，顿时傻眼了。

　　进来的是符传泉秘密卧底后，半年都没有联系过的女友。

　　几个月来，俩人一直没见面，也没通过电话。这天晚上，符传泉的女友路过这家歌舞厅，正好看到他的车停在下边，知道阿泉肯定在里边，就一个包厢一个包厢地找。一眼看见正在喝酒的符传泉，顿时火冒三丈。

　　符传泉心里叫苦不迭。如果身份暴露，他们三个人都将无法走出包厢。但当时的他真的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呆了。

　　女友冲着符传泉叫：“打电话也不通，好几天找不着你。忙工作，忙工作，忙到这里来了？你们这些……”可不得了，吕大俊一听，站起来，冲上去，一把抱住她，手紧捂住她的嘴。边往门外推，边小声地说：“别出声，我们在办案。”他又回头跟其他人说：“没事没事，女人吃醋了。你们坐好，你们喝。”

　　一直把符传泉的女友拖到5楼的空包厢，吕大俊才松开手。她一吐，一地血水。因为捂得太用力，挣扎中，她的牙齿把嘴唇咬破了。从这以后，女友离开了符传泉。

　　事后阿泉想起这段经历，都觉得是电视剧里编不出来的情节。

　　秘密卧底的符传泉和吕大俊拍回了上百盘带子，通过对一份份侦察信息、秘拍录像分析整理，警方不仅摸清了16个犯罪团伙的作案规律，连他们的生活习惯也了如指掌。海口市公安局开始了代号“神剑”的抓捕行动。

　　16个“两抢”犯罪团伙108名成员相继落网，董大和他的“犯罪集团公司”灰飞烟灭。

　　在龙昆南路的湘菜馆，喝得醉醺醺的董大突然被抓。他用疑惑的眼神望着符传泉，明白过来后，狠狠扔下一句话：“小子，出来了，我不会放过你。”符传泉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你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本报记者 邱大军 特约记者 黄培岳

　　（本报北京9月22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