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低单位GDP能耗的高端对话

　　编者按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本报围绕降低单位GDP能耗策划了一系列报道。第一组记者连线，采访13个市的经贸委主任，集中报道各地降低单位GDP能耗的新招、实招、硬招；第二组追踪，“看耗能大户怎样节能降耗”系列，记者采访了十家列入国家“千家企业节能行动”的高耗能企业；此间还先后发表了《降低GDP能耗，仅做“减法”还不够》、《能源消费拒绝奢侈》、《节能降耗，“硬指标”呼唤“硬约束”》等评论。这些报道和评论见报以后，受到广泛关注。今天本报再推出一组策划，就读者关心的问题和建议，邀请专家、政府官员

和重点企业负责人进行一次“高端对话”，以期引起全社会对节能降耗工作的重视。

　　特邀嘉宾：洪银兴著名经济学家、南京大学党委书记韩庆华省政府副秘书长、省经贸委主任马苏龙省电力公司副总经理

　　杨思明南京钢铁集团总经理

　　话题一：高能耗，是发展的代价，但要实事求是地分析

　　主持人:降低单位GDP能耗备受关注。今年上半年，全国单位GDP能耗不降反升0.8个百分点。如何看待当前的高能耗？

　　洪银兴:高能耗是发展的代价，但我们要实事求是地分析江苏的能耗问题。

　　江苏面临的能耗问题，也是我们所有工业化最早的地区需要共同面对的一个严峻问题。由于最初传统制造业上得比较多，这些地区的产业结构中制造业太重，在制造业中重工业又太重。我认为，江苏这样的产业结构，这么高的工业产值，能源消耗能够达到这样的水平，应该说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韩庆华：洪教授的分析很到位。江苏一直在采取措施解决发展中的能耗问题。我省出台了《关于建立GDP能耗公报制度的意见》，并把今年单位GDP能耗下降4%的目标分解到了各市。可喜的是，江苏在经济保持快速发展的同时，能源消费增速有所减缓。我这里有组数字：上半年，全社会用电量和工业用电量比上年同期增长16.2%和17.4%，增速分别回落5.3和5个百分点；全省规模以上工业能耗7226.5万吨标准煤，每万元工业增加值能耗1.52吨标准煤，同比下降3.58%。

　　马苏龙：单位GDP能耗指标是个总指标，可以反映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看它是不是科学发展。但具体到企业，我觉得能耗指标还要进一步细化。评价一个企业的能耗高还是低，还是要分析它的行业能耗或产品单耗。从能耗上来说，同样生产一万元的钢和一万元的IT产品，两者肯定是没法比的。我们要进一步细分，看它在这个行业里的能耗排名，看它与国际先进水平比能耗高了还是低了，是先进工艺还是落后工艺。

　　话题二：调整产业结构，节能降耗的潜力大

　　主持人:正如马总所说，同样生产价值一万元的钢和IT产品，两者能耗是没法比的，这就提出了一个问题：降低GDP能耗，首要的是调整产业结构，在“结构降耗”上我们面临哪些难题？

　　洪银兴：对，不能就能耗抓能耗。不做结构调整，不可能降低能耗。但产业结构是有“刚性”的，产业结构的调整不是几天几个月就见效的，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

　　韩庆华：我们再来看一组数字：去年江苏一、二、三次产业的比重为7.6∶56.6∶35.8，第二产业比重较高；在工业中，重工业增加值占66.7%，比重较高。目前依然保持着较强的发展惯性，今年1-7月，我省重工业增加值比去年同期增长23.9%，高于轻工业18.5%的增幅。根据我们的测算，一、三产业单位GDP能耗分别相当于二产0.17，换句话说，一产、三产单位能耗明显低于二产，但其发展速度偏慢，影响了全省单位GDP能耗的下降。

　　洪银兴：短期内江苏工业大省的地位不能改变。降低能耗，我们不是要把工业降下来，而是要把第三产业、服务业增加起来。出路在哪里？一是发展先进制造业，一是发展现代服务业。实际上我们的传统制造业也可以通过技术创新、技术改造成为先进制造业，特别是在降低能耗这方面进行改造。我们应该是在发展中降能耗，也就是要通过技术创新，包括通过循环经济、综合利用来降低能耗。在这方面，江苏是有优势的。关键是下一步，如何把我们的科学研究、技术创新往这个方面引导，包括我们的大学，我们的科研机构。

　　韩庆华：工业结构偏重反过来说明我省通过调整结构，降低能耗的潜力较大。省委省政府正在大力推动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到2010年三产比重将增加到40%，低能耗产业的发展将极大地促进节能降耗。从工艺技术水平来看，我省电力、钢铁、石化、建材、化工、纺织等主要耗能产品单位能耗平均比国际先进水平高20-40%，同样也有巨大节能降耗潜力。

　　话题三：67家重点企业耗能就占全省31%，降耗的关键要抓能耗大户

　　主持人：降低单位GDP能耗的另一个措施是节能。国家开展了“千家企业节能行动”，我省有67家名列其中。他们约占全省工业耗能的38%，占全省总耗能的31%。先请列入其中的南钢杨总谈谈想法。

　　杨思明：关于企业的节能，我认为主要有一个利益导向的问题，如何把社会效益和企业的经济效益比较好地统一起来，这两者在一定阶段有矛盾，在有矛盾的时候，企业的经济利益要服从社会效益，我觉得这是一个企业家必须把握的重点。

　　有一段时期，钢铁企业产品比较紧缺，利润率比较高。这样，高能耗就被高价格掩盖了。但现在，不管是从外部环境还是自身发展，钢铁企业都到了必须节能的时候了。南钢这几年投入了大量资金，新上了一些节能项目，取得的成效非常明显。按照这样的势头，今年我们在节约能源上可以有一个亿的效益。

　　马苏龙：江苏70%左右的煤炭是被发电厂吃进去并转化为电能的。发一度电要烧掉多少煤，不同的发电机组差别很大。高效率的大机组单位煤耗只有300克，小机组则要500克左右。江苏一年使用2000亿度电，如果我们每度电的煤耗能省10克的话，就是200万吨！现在我们电力公司在全省推行“替代发电”，把小机组停下来，让大机组替它发电，就是降低发电耗煤的有效措施。另外，输电环节中的线损也很可观，现在全省总线损大概在8.5%左右，如果下降0.1个百分点的话，一年就能省下2亿度电，相当于节约煤炭7万吨。

　　洪银兴：两位企业老总讲得很精彩。从企业层面讲，节能降耗有个淘汰问题。我们要把进入的门槛抬高，退出的门槛降低。我认为要有一个标准，就是当某个项目能源消耗超过企业产值一定比例时必须退出。现在是高能耗的企业在拉全省的后腿。淘汰不能仅仅靠市场，不要以为能耗高的，市场一定会把它淘汰。用我们经济学的语言，它实际上是“内部成本社会化”，把原本应该内部消耗的成本，让社会来帮它消化掉了。那么我们就要让它“社会成本内部化”，通过强制的措施，或者利用税收等手段，让它退出。

　　韩庆华：关于抓耗能大户，今年我们将盯紧省内67家进入“千家企业节能行动”的企业，督促指导他们做好能源审计，编制节能规划，强化节能管理，加大节能改造投入，履行与政府签订的节能目标责任书，确保节能目标的完成。同时，我们将把“千家企业节能行动”的做法推广到全部重点耗能企业。

　　话题四：降耗，政府还要做什么

　　主持人：不管是调整产业结构还是企业节能，都需要政府负起责任，企业希望政府做些什么？

　　杨思明：我说一件事给你们听听，我上个月去日本一家公司谈判。中午12点半，谈判还没有结束，“哗”一声整个大楼的灯都熄了，这家日本企业的社长跟我解释，在中午休息时间，大楼是不供电的。他们晚上加班，也得提前“预约”用电。这件事告诉我们，全社会都要有节能的意识，政府对节能要有激励的机制、扶持的政策，包括税收方面，财政投入方面……这些课题，都希望政府给出答案。

　　韩庆华：杨总提的这些课题都值得我们研究。政府要在营造有利于节能的体制环境、政策环境和市场环境，在加强政策导向和信息引导上下功夫。我们要做好四项工作：一是积极推进能源价格机制改革，二是采取更有力的节能激励政策，三是依法加强监督管理，四是加快节能市场服务体系建设。

　　洪银兴：江苏已经进入后工业阶段，我觉得各级政府都要转变观念，政府与市场要明确分工。在产业发展中，制造业发展交给市场，服务业发展交给政府；“又快又好”中的“快”交给市场，“好”交给政府；经济发展交给市场，社会发展交给政府。过去是经济发展带动社会发展，现在是社会发展带动经济发展，与社会发展相关的项目本身也创造GDP，其能耗也是最低的。姜圣瑜翟慎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