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体验醉酒般的燃烧

　　“什么感觉？”他追问道。她大力摇头，想了想，才说：“是没有感觉的感觉，这么一个高温严厉的国家，所有的感觉都昏迷了。”她的描述令他发笑。她却在想着，婚后长长的日子，她是怎么开始对自己坚信的人生产生了怀疑？

　　“但对他们来说并非如此，也许还是个乐园，热带，是个释放欲望的地方，更准确的说法是，满足文明人性幻想的地方。”他抬抬下巴，指那些目光灼灼的白种人。

　　“这不能代替真实的生活，因为他们是旅游者。”她不以为然。

　　“你也可以把人生当作旅游。”他意味深长，差不多就是一句格言。她当真地看着他，似乎在消化这句话，突然兴致很高地拿起酒瓶给他斟酒，又端起自己的酒杯，

　　“OK，为‘驳船码头’干杯，为‘旅游人生’干杯！”两只酒杯快乐地叮叮响，她的酒虽未上脸，但已经流经支脉的末稍，神经松弛，身体舒展开来像岸边被风鼓起的帆蓬，肢体有一种腾挪的兴奋。她喝尽酒，举起杯子，杯口朝下。他又眯起眼笑，说，能想象她的那些豪迈的日子。

　　她扬起手臂，招来侍应生，她想换一种酒，诸如中国白酒之类。她告诉他，云南的小清酒，那种几毛钱一两的劣质白酒，是多么野蛮的酒啊，一口进去，从喉口到胃，一条灼热的细流，这条热流将遍布全身的毛细血管，身体中最纤细也是最密集的微血管，那时你才能体验从肉体到精神的燃烧……她在说这话时，才发现自己几乎忘了醉的感觉，那种飞扬的、情不自禁的感觉，早已被日复一日的、毫无意义的、自以为在等待的日子埋葬了。她恍惚的目光被堤岸边的高楼挡住，因为湿润而亮闪闪的。

　　那晚她最终没有喝成中国白酒，事实上仅仅是葡萄酒就已经让她不胜酒力，那种她以为过于温和过于文明的甜酒，是悄悄囤积在血管和神经，渐渐地发生作用，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一阵一阵的眩晕控制住了。

　　他把她送到家门口，于是便有了第二次约会，第二次便带来更多次，一次又一次的约会，就像搭错了车，终点站与她的目地的南辕北辙，但沿途风光迷人，她享受着过程，终点是无关紧要的。然而，这只是她在当时对自己的说法，那时一切刚刚开始，而人是这样迫切苟安于即刻的快乐。

　　春树，多么古怪的名字，是他到了日本以后改的。因为，那个与他同名的日本作家十分走红。他在日本混了十年，打算拿双硕士学位，他曾经用五年的时间才拿到经济硕士学位，其中包括打工存钱过语言关以及最初的买春体验，以后的五年在各种职业间流浪。

　　（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