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不能找回自我

　　关键句

　　□文/风谣铃图片/孙燕君

　　写稿的时候，我一直在听小吉翻唱的《突然的自我》。

　　她的歌声像清泉水，很甜美，很动听。与此相反，她讲起往事时的语调却很冷，很绝望。

　　⒈在我的童年记忆里，从来不知道拉着爸爸妈妈的手散步是什么感觉，从来没有体会过一放学就能吃到热饭热菜的温暖，也不知道被爸爸妈妈亲吻是什么滋味。

　　⒉我真要把一个平庸的中年男人作为我全部的生活内容吗？想多了，觉得全身汗毛都会竖起来。但对温暖的贪恋，让我三天两头逃学，跑到他住所，为他打扫房间、煮鸡蛋，然后边看电视边等他回来。

　　妈妈说我可怕

　　姐姐，请允许我叫你一声姐姐。你对我说，如果我肯修炼自己的内心，在学会爱人和被爱之前不谈爱情，用一两年时间来完成学业，好好唱歌，将会有非常幸福和美好的未来。

　　你的话我愿意听，虽然有点深奥。很久没人以这种尊重、平等的语气和我说过话了。也许，那是因为我很久没有尊重自己。我该从哪儿说起呢？

　　我过的是两重生活：白天，我是别人眼里漂亮的大学女生，身高1米74，明眸皓齿，会唱好听的歌，喜欢王菲和齐豫，小提琴拉得出神入化；夜晚，我要么暴饮暴食，要么神经质地大哭，要么跑去见刚刚认识的网友，收他们的礼物，对他们投怀送抱。

　　我是爸爸妈妈惟一的女儿。从小，他们对我管教到严厉的地步，动不动就是粗暴的训斥、打骂、罚跪。周末，他们各忙各的，一个赶牌局，一个去跳舞。在我的童年记忆里，从来不知道拉着爸爸妈妈的手散步是什么感觉，从来没有体会过一放学就能吃到热饭热菜的温暖，也不知道被爸爸的胡子茬扎在脸上是什么滋味。心里话不知道对谁说，我就开始写日记。后来妈妈撬了我的抽屉，我冲着她大发脾气，从此不管走到哪儿，都把日记本带在身上。

　　初三时，我看妈妈的手机短信，发现有个号码，联系很频繁，我怀疑妈妈有外遇。有天在姥姥家，我听见我妈蒙着被子打电话。我等她一打完，就给那人打过去，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我妈恼羞成怒，起身就走。我想我妈要去找那个人了，连袜子都没穿就跑出去追她。找了一圈没找到，我给我的阿姨打电话。

　　小姨说我妈和那个人在她家，要见我，要和我说清楚。

　　我去了，我拿了半块砖头藏在衣服里，一见面就朝那男的砸了过去，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我妈到底有没有出轨，其实我并没有弄清楚。

　　只记得妈妈用憎恨而害怕的目光看着我，说：“你有神经病吗，你怎么这么可怕？”

　　难忘的一巴掌

　　亲生妈妈都说我可怕，其实，我不过是想她和我说上几句心里话。但那件事后，她和爸爸的感情不好了。她经常对我大吼，我脾气也坏了，她怎么吼我，我就怎么给她吼回去。本来我初中时学习还可以，中考差14分进重点。家里找关系，把我弄进了重点高中。但我已经学不进去了，成绩一落千丈。我感觉同学都绕着我走，老师也不搭理我。我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因为迷茫而生反叛。

　　就在那时我开始了自己的初恋，准确点说，是一场暗恋。他是我们班的班长。有一次，我跑进教室时不小心撞到他身上。慌乱中我看见他的眼睛，很大，很黑，眼神很干净，真是令人难忘。那个瞬间，我忽然有种念头：如果跟他在一起，我就不会感觉很孤单了吧？跟他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是愿意的吧？

　　我觉得他也是喜欢我的，就等着他的表白。但他什么都没对我说。我等得心灰意冷，就去找他，他拒绝了我。

　　他是嫌我有点胖吗？那年寒假，我翻出零花钱，买了昂贵的

　　但路过班长身边，他却对我视而不见。我觉得很绝望。正好那天我和我妈又吵了架，我就主动对一个网友提出见面的要求。他是一个商人，给我送了大捧的玫瑰，还送了我一个随身听。花朵和礼物刺激了我的虚荣心。他还带我去住了最好的宾馆。直到有天，他老婆闹到学校来，当着同学的面给了我一巴掌。

　　那天班长也在场，他眼里的惊讶、失望、鄙夷，我终身难忘。那一巴掌打碎了我的自尊心，我开始破罐子破摔，去见形形色色的网友，跟他们要钱要礼物。他们说我漂亮，出手都很大方。可是我感觉很空虚，非常空虚。我希望有人爱我，但连爸爸妈妈都开始不大管我了。我把网名改成“真的寂寞”，就在这种情况下，文桥走进了我的生活。

　　那双手很温暖

　　他也是我的网友。聊了两个小时后，我们约好在一家商厦门口见面。

　　自称28岁的他，面相苍老，戴着墨镜，给人的感觉像是混黑社会的；他踩着辆自行车，我觉得他像是没什么钱，不会送我什么像样的礼物，就想着要开溜了。

　　我说，我要去买衣服。他说他给我买。我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他却对我兴趣浓厚。

　　之后，在网上我就不理他了。谁知道，他换了一个号跟我聊。他说自己是搞摄影的，我觉得这个职业挺浪漫。他要求见面，我很直白地说，我想要个

　　那天下午放学，我打车赶到他那里，见面后我才发现又是他。

　　刚进屋我就开始脱衣服。他后来跟我说，他从没遇到过进屋就自己脱衣服的女孩。是的，那段时光就是那样，非常疯狂，非常麻木，非常放纵，现在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可怕。

　　那次，我拿到了小灵通。然后有长长一段时间，我忙着小提琴考级，对网友见面这样的事也觉得无聊，就把手机号码换了，跟以往的那些人都断了联系。但忙过那段时间，我又开始难熬了。别人的号码我都不记得，只模糊想起文桥的。我打了他的电话，他很高兴，说给我打过电话，但我停机了。

　　等到五月长假，我和我妈又大吵一架。她大声叫我滚蛋。我拿起背包摔门而去。

　　深夜里，我在街上乱走，最后跑到文桥的住处，什么也没说，坚决要喝酒。他答应我喝一点点。但事实上，我几乎喝光了他屋里的所有啤酒和白酒，结果醉得吐了一塌糊涂。模模糊糊中感觉文桥在照顾我，他的手很大很暖，我在半梦半醒中流下了眼泪。

　　快天亮时，我醒了，发现文桥睡在我身边。我头痛欲裂，浑身的酒味，但还是摸出日记本，写下几句话：这是我第一次在别人家里呆到天亮。现在晨光照进来了，我感到很安宁，很平静，很温暖。

　　我真的很寂寞

　　开始我俩都是逢场作戏。但即使是演戏，一个长长的剧，到最后也会真假不分的吧？我记得有个雨天，灯光昏黄暧昧。我们躺在沙发上聊天，我说我妈要是病了我爸肯定不抱她。他听后就把我抱起来，好像要证明什么似的。

　　后来，他说让我嫁给她。那情景像《洛丽塔》———成年男子和小女孩的不伦之恋。

　　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他的年龄是39岁，都够做我爸爸了。他也没有什么钱。他半真半假地求婚，我就半真半假地朝他笑。

　　那年我高三，校园里充满了升学的紧张气氛。我对他说，我不想考大学了。他听了很高兴，问我是不是真的。我没有回答。不管怎么说，我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女孩子谁没有梦想呢？我真要把一个平庸的中年男人作为我全部的生活内容吗？想多了，觉得全身汗毛都会竖起来。但对温暖的贪恋，让我三天两头逃学，跑到他住所，为他打扫房间、煮鸡蛋，然后边看电视边等他回来。

　　老实说，我脑子并不笨。高考分数下来，居然够上大专院校。他大失所望，马上说要分手。

　　临别的晚上，我一点睡意都没有。夜很深很深的时候，他说睡吧。我说我不困。我说我现在很平静，但我知道天一亮我就会陷入绝望中。我走时，他没有送我。

　　学校在北方，我不能适应那里的气候。军训时条件很艰苦，我像个没有心、没有脑子的稻草人，机械地吃饭、走路、睡觉。我给他发信息，发十个他只回一个；晚上熄灯睡觉，别的同学在聊天，我给他打电话，听着他冷冷的声音，泪流成河。后来我终于找到了寄托情感的好办法———吃东西！！

　　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吃东西。短短一个多月，我就把身材吃变了形。

　　说实在的，我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算不算是恋爱，我们纠缠两年了。或许只是因为太寂寞，我一直感觉很寂寞，而文桥在我生活中存在最久，所以我不想对他放手。

　　吃完东西，我还是忍不住打他电话，无休止地打。我就是想找回那份温暖，可我越打他越冷漠，他越冷漠我就越想打。

　　姐姐，我觉得我整个人都要毁了。只有唱歌的时候我是快乐的，只有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是洁净、温暖、有梦想的。

　　有首歌叫《突然的自我》，我唱一次哭一次。后来我把自己的歌声录下来了，很多人都说好听。可是，我还能找回自我吗？我还能够获得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