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道”在山东

　　本刊记者(孙欣)通讯员(冯智勇王汉东) 五六万元的赃款和无期徒刑,是一名警察狂偷20多辆车后的“双重 ”收获。

　　2006年9月1日，山东省济宁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韩英伟无期徒刑。这个曾引起当地民间众多猜测的警察盗 车案，终于真相大白于天下。

　　本刊在对此案经过长达半年的关注后终于采访到有关内幕。

　　曾经艰难的采访

　　大约在2005年春夏几个月内，山东省金乡县及其周边地区连续发生车辆被盗事件，从普通老百姓到公安局、检察 院都发生过车辆丢失，当时车主们的恐慌可想而知。

　　可突然间，大概在2005年8月底，警方传出消息，说盗车贼已被抓获，让被盗者前去登记准备发还追回车辆。方 圆不大的县城，消息的传播速度异常迅速，接着街头巷尾开始沸沸扬扬地议论盗车贼原来是名警察，而且就是县公安局的警察 。

　　本刊记者闻迅赶往金乡，但金乡县公安局和检察院都表示，案件还在侦查阶段，不便透露过多情况。甚至对偷盗者的 警察身份也含糊其辞。

　　记者走上街头，这里似乎每个老百姓都知道这个警察偷车的故事，而且能说出这名警察姓韩，家住在县里。以前是羊 山镇派出所的所长，后来调进金山县公安局。

　　此时已是2006年3月，老百姓对于事情过去半年还没音信已有了多种猜测：猜测一，官官相护，因为姓韩的是警 察，所以司法机关已经把人放了；猜测二，警察怎么能干这种事情呢！他是“卧底”，不是真的小偷，还立功了呢；猜测三， 不是真警察，是有人冒警察之名行偷盗之实。

　　事情又过了半年，在一审判决已经下来之后，金乡县公安局因为“韩英伟曾是同事”，还是“不好意思说”，主办此 案的济宁市检察院冯智勇检察官接受了采访。

　　他首先说明，这个案件之所以“拖”了比较久的时间，是因为“两次退回补充侦查”：

　　由于有两名嫌疑人在逃，致使一部分赃物下落不明。侦查机关查证的事实与韩英伟本人的交代有一定差距，证据不足 ，我们退回金乡县公安局，让他们补充侦查。其实，最后我们起诉的车辆数还是比韩英伟交代的要少一些，因为有些事情不能 完全得到印证。

　　贪婪的警察

　　起诉书上明确写有韩英伟的身份：男，1974年9月29日生，金乡县公安局民警。2005年8月23日因涉嫌 盗窃罪被金乡县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9月29日由金乡县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

　　“他太贪婪了！”冯智勇第一句就提到自己对韩英伟的印象：

　　本来不容易捉到的，是他自己跳出来。

　　事情很巧。金乡县李某车辆丢失后想起来自己的存折还在车上，大约是7400多元钱。他到工商银行挂失，工作人 员恰好是他的老乡，告诉他已经有人挂失了，约定一个星期后来取钱。李某怀疑这个冒名挂失的人就是偷车的人，老乡答应等 那个人来了一定通知他。李某同时报了案。

　　2005年8月22日，一个星期的时间到了，用假身份证冒名挂失的韩英伟来到银行。李某的老乡假意说：“上午 没钱，你下午3点再来。”接到老乡的信息，李某带了几个朋友下午3点蹲守在银行附近，想着冒名的人一出现就控制住。韩 英伟的出现让他们大吃一惊，因为平时都认识，知道他是警察。这时110警察也来了，尽管吃惊还是把韩英伟带到派出所。 很快，韩英伟交代了所有的犯罪事实。他的同伙相继落网。

　　起诉书叙述，案件由金乡县公安局侦查终结，以被告人韩英伟、卜海英、王成华、米绍强涉嫌盗窃罪，销售、收购赃 物罪，于2005年11月29日向金乡县人民检察院移送审查起诉。该院受理后，于当日已告知被告人有权委托辩护人，并 于2006年3月13日移送济宁市检察院审查起诉。

　　受理此案后，济宁市检察院讯问被告人并审查案件材料后，于2005年12月29日和4月28日先后两次退回金 乡县公安局补充侦查。

　　2006年5月28日，案件重新移送审查起诉。

　　经认定，韩英伟自2005年5月到2005年8月先后在金乡县、菏泽单县盗窃各类

　　“钱来得容易，有警察的身份不容易被发现”，韩英伟这样对办案人员交代自己的动机，也因为这个动机，他与同伙 的盗车行动近乎疯狂。

　　韩英伟于2005年8月24日供述——

　　6月份，我和刘大卫两个人开我现在开的80385车到单县去，到单县是晚上12时左右，在县医院家属院里有辆 白色破普桑，刘大卫过去用工具把车门打开，开出来，当时院里还有打牌的。这车没牌子。这车是刘大卫卖的……我们又回去 在县城中间一个菜市场，弄了一辆浅蓝色普桑，也是刘大卫弄开门开到县城东边，把车开到金乡司马镇政府。蓝车也是刘大卫 卖的。

　　“他一个晚上能偷四辆，连续偷”，冯智勇感慨。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韩英伟没这个“讲究”。他2005年8月23日交代——

　　今年8月中旬左右的一天中午，我在公安局政治处上班，因为刘大卫曾给我说“公安局那么多车，你怎么不弄一辆” 。我给他说找机会。这样在上午10点多钟我到公安局地下车库内，看到鲁H81375黑色桑塔纳车在车库东侧南面停着， 我看车库没有人，就用车钥匙把车门锁捅开，方向盘上锁有钩子锁，我就使劲用手压方向盘摘下钩子锁，用车钥匙捅开点火开 关，把车开到金乡师范西文化路上掰下车牌子，然后把车放到我住的家属院东的一小路上……

　　到了下午约有3点钟我骑着

　　到了晚上7点多我给刘大卫打手机说“我从公安局弄了辆旧桑塔纳”，他说有空卖掉。

　　连警车都偷，这让老百姓最为吃惊，也是让他的同事们最羞于提起的地方。记者在金乡采访时，曾问过几名警察，公 安局是否丢过车，他们异口同声：“没有！没有！”

　　韩英伟依仗自己的警察身份，有恃无恐：“路上被人看到了，我就说拉的是赃车。”

　　“我是卧底”

　　韩英伟初期的认罪态度非常好，许多警方不掌握的情况他都交代了。可是“在批捕后请了律师，他就翻供了”。

　　“他先说自己是被刑讯逼供，可审讯他的都是他的同事呀，肯定不会打他。这个说不过去了，他又说自己是‘卧底’ ，想立功，但这个没得到他单位组织上的认可。他说自己之所以没先汇报，是想把事情全部掌握了再说，没想到中途暴露了身 份，盗车团伙威胁他要杀害他的家人，他没办法，才跟他们一起干了。后来去工商银行取钱，是故意暴露，这样就不会被同伙 怀疑了。可他本身就是警察，难道还怕犯罪分子威胁？现在都交代了就不怕家人被伤害吗？还是不能自圆其说。”冯智勇向记 者介绍与这名有很强反侦查能力的“警察”斗智斗勇的经过。

　　开庭时，他提供了几个朋友、同学的证言，证明他曾经在案发前向他们提起过自己被威胁的事情，说明自己心理压力 很大，但法庭没有认定。因为他当时出于什么目的说的这些话不好推断，也许就是为了违法行为暴露后给自己留条后路。

　　我提审过他几次，他情绪一直比较稳定，有一次曾经提出过要进行精神鉴定，可他明显思路清晰，后来就不说这事了 。提审时总是避重就轻，咬定自己是警察身份，是被逼销赃，没有盗窃，因为他知道，根据法律规定，盗窃数额巨大的最多可 判无期徒刑，而销赃的最高刑罚是三年有期徒刑。

　　我们对这个案件是非常慎重的，尤其是他翻案后，为防止错案，我们做了大量工作，向处里汇报，向检委会汇报。听 说公安局在侦查阶段还受到一些外界的干扰。

　　他从没表示过后悔。判决后，他很平静，只说了一句：“我要上诉。”

　　不尽人意的“收入”

　　在侦查过程中，办案人员发现，尽管韩英伟与他的同伙盗窃行为很频繁，可是“销路”并不好，被盗车辆经常被贱卖 ：价值60000元的红色“桑塔纳2000”6000元卖掉；价值45000元的黑色普桑3000多元卖掉；有时还搭 配着卖，因为红色的普桑是辆“破车”，就配着黑色的普桑一共卖了6000元；甚至警车，也只卖了3000元钱……

　　很多被盗车辆因为卖不出去又被他们轻易扔掉——

　　2005年8月5日夜，被告人韩英伟伙同他人预谋后到单县粮库直属库院内，将刘永刚的一辆白色解放厢式货车盗 走，车上有白象方便面400余箱，方便面价值13000余元，后该车被遗弃在金乡一中家属院内。

　　据司法机关粗略统计，尽管认定偷窃数额达七十多万，但韩英伟与他的同伙非法所得实际也就五六万元。

　　“鬼迷心窍”，冯智勇至今觉得韩英伟的行为让人不可理解，“他家经济条件不错，他原来一直在派出所干，刚调到 公安局没多久。作为基层警察，想多搞点钱有很多合法的途径，比如罚款，没必要去做这么明显的违法行为。作为警察太不应 该了！”

　　“金乡县公安局很配合我们的工作，本来韩英伟交代得更多，可因为有些找不到失主、车辆，无法认定，不过目前的 这些足够认定数额巨大，当然，他的身份也是被判无期的因素之一”，冯智勇最后还转述了韩英伟曾经的同事们的一句话：“ 不能再查了，太丢人了！”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6年10月下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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