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

　　沈东阳笑笑说，也许兰师长没有想这么多，恐怕他的出发点就是避免非议。

　　王铁山意外地看了沈东阳一眼，哦，你是这样看？

　　沈东阳说，我只能这样看。

　　第九章

　　一

　　忽如一夜春风来，部队换装了，这是自从取消军衔之后的第一次更换军装。虽然还没有肩章，但是有了大檐帽和肩牌。

　　兰光泽得到这个消息，给沈东阳布置了一个秘密任务，一是了解我军五五年授衔战斗部队军师两级的军衔情况，二是了解苏军军衔和职务情况，三是了解国民党军队军衔和职务情况。

　　沈东阳很快就搞清楚了，说国民党军军衔很乱，恨不得团长都能授少将，苏军和我军相对职务等次要高，少将的职务在正师职和大区副职之间都有，但是正师职少将很少。

　　兰光泽说，我明白了。我又成了本军区最老的师长了，妈的我将是本军区职务最低的少将，非常难得，无上光荣。

　　试穿新军装那天，王铁山对兰光泽说，妈的这个军装看起来像是呢子的，很挺括，但是我觉得还没有一颗红星两面红旗感觉好。

　　兰光泽说，嘿嘿，你看不出来吧，这是预兆。

　　王铁山说，什么预兆？

　　兰光泽说，预兆着你要给我敬礼。

　　王铁山说，你是师长，我是副师长，你要是稀罕，我现在就给你敬礼。

　　说着，右手扣着裤扣，左手给兰光泽敬了一个礼。

　　兰光泽阴阳怪气地笑笑说，你要搞清楚，那可不是副师长给师长敬礼的问题，那是一个校官给将军敬礼的问题。

　　王铁山愣了一会儿说，他妈的，还记得大尉给少校敬礼的事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儿？

　　兰光泽说，我小心眼吗？我小心眼早就打击报复你了。我报复你了吗，我把师长的权力都分了大半给你。

　　新军装换了几个月，还没有传来恢复授衔的音讯，反而传来要裁军的消息，百万大裁军。

　　一听说要裁军，兰光泽就沉不住气了，赶紧向军里刘政委打听有没有这个事。刘政委说，是啊，中央很英明啊，你那些破枪破炮留着没用，回炉炼钢。

　　兰光泽说，不会吧，我们二十七师可是有光荣历史的，把二十七师弄没了，你这个老政委连祖坟都没有了。

　　刘界河说，不要搞本位主义。撤谁，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军委说了算。

　　兰光泽说，恐怕要防患于未然，别搞成既成事实了。

　　刘界河说，怎么防患于未然？你兰光泽那么清高，从来不为三斗米弯腰，难道在大局面前还想去游说？

　　兰光泽说，你和贾司令在本军区很有影响力，你们可得保住二十七师啊！

　　刘界河火了，在电话里吼了起来，兰光泽我告诉你，这是军委的统一部署，是大战略，我们都要服从大局。你也是老同志了，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犯错误！

　　兰光泽愣住了，半天才有气无力地说，是！

　　刘界河说，在师常委会上传达我的话，一切为大局让路，谁也不许做那种螳臂当车的事情！

　　放下电话，兰光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静坐，抽烟。其实烟斗里没有烟丝，自从被确诊心脏有问题之后，王雅歌就不许他抽烟了，只好抽空烟斗。静坐了半个小时，兰光泽拨了一个电话，一会儿王铁山就过来了，紧接着沈东阳也过来了。

　　等王铁山和沈东阳坐定，兰光泽问，看来是真的了。

　　王铁山说，我也得到消息了，估计很快就要动手，裁掉一百万。

　　沈东阳没有注意到两位首长兼岳父的脸色，兴奋地说，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早就应该了。

　　兰光泽阴沉着脸，王铁山的脸阴沉着。兰光泽问，什么早就应该了？你是不是幸灾乐祸？

　　沈东阳这才发现情况不妙，两位首长的脸色都是乌云翻滚。但沈东阳还是把话说出来了，说裁军是大势所趋，现在我们的部队不是太少，而是太多，装备不是太好，而是太差了。裁掉那些战斗力不强的部队，腾出人力物力搞精兵建设……

　　没想到兰光泽把桌子排了起来，吼道，我们还用你来上课吗？什么大势所趋，我们难道不懂大局吗？你说裁谁，把你裁了你乐意吗？

　　王铁山说，老兰你冷静一点，现在还不是没说要裁谁吗？按照通常的规律，裁军总是要裁那些零散杂乱部队，尤其是生产、保障部队。像二十七师这样有光荣历史的部队，恐怕不一定会动。但是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沈科长，你立即传达师长的命令，由作训科、组织科、战勤科参加，成立一个小型班子，立即将本师在战争年代参加的重大战役、立下的重大功绩和在和平时期参加抢险救灾完成的重大任务，整理一个简史，发给每个常委，让大家心里有数，说话到位，并随时准备向军党委和军区呈交。

　　沈东阳没想到王铁山布置任务这么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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