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造星产业内幕调查：网络红人是如何产生的

　　网络红人为什么这样红 网络造星产业内幕调查

　　□采写：本报记者　鲍小东

　　现在的尔玛依娜，在外出时，和其他明星一样，戴着长舌的休闲帽，压得很低。但一年前，她就像山间最随意的风景。

　　改变她命运的一天是2005年8月6日。这一天，四川阿坝州理县羌族姑娘尔玛依娜坐在门前公路边发呆。她生活的地方高山连绵，岷江河从她家门前流过。一个刚满20岁的姑娘，她的思绪可以越过高山和河水，飘到很远的地方。

　　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将一辆越野车停在她家门前，准备给水箱加水。当他下车时，转身看见穿着羌族传统上衣的尔玛依娜，他惊叹，坐在眼前的是一个“天然美丽的女孩”。于是，这个喜欢旅游和摄影的男人走了过来。

　　“我给你拍照吧，好不好？”他试探着问。

　　“可以啊，但是你要把照片寄给我。”尔玛依娜爽快地答道。

　　第二天晚上，这个男人在某网站汽车论坛发出了这组照片。之后，尔玛依娜被称为天仙妹妹，迅速在各大网络蹿红。

　　与天仙妹妹同时被改变命运的，还有这个网名叫“浪兄”的中年男人。他从此变身为网络红人的策划营销专家，经他策划走红的除了天仙妹妹外，还有以真人漫画名动网络的“非常真人”等。在他之后，一个新兴的职业也开始形成——“网络推手”，从字面理解，就是网络明星们身后推动的那只手。

　　自2003年“木子美事件”以来，网络渐成为草根们实现“麻雀变凤凰”的梦想天堂，但是天仙妹妹的出现，仍然具有颠覆性意义：在她之前出现的网络红人，旋起旋落，很少有人获取虚拟名声之外的现实利益，如木子美、竹影青瞳、流氓燕等等；在她之后，红人们则有了更明确的目标：进入娱乐圈，成名成星。

　　“网络第一推手”的诞生

　　当年8月15日，浪兄发帖宣布，要改变尔玛依娜的命运，“用互联网的铁蹄来践踏大山农耕生活，看看她的生活是否为之而改变”

　　10月19日上午，浪兄在办公室里上网，关注当天的网络事件。其间，几个人打电话询问，正在网上蹿红的“用别针换别墅”的艾晴晴，是不是他策划的。这一天出版的《成都商报》称，浪兄很可能就是幕后推手。

　　“现在很多事情根本不是我策划的，也被人怀疑。”浪兄说。

　　他的身侧有一块白板，上面写着从10月17日到10月25日的工作安排，如10月17日，浪兄和嘉华(非常真人成员之一)做星空卫视的访谈节目；10月18日，参加新浪博客VIP会员聚会；10月20日，拿出萱萱(非常真人成员之一)唱片宣传方案等等。

　　频繁的事务让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表现出明显的疲惫。而在2005年8月份之前，他如同闲云野鹤，每年用几个月的时间旅游。

　　真名叫杨军的浪兄曾是国防大学研究生，毕业后从军，退伍后，于1990年移居瑞士，从事进出口贸易。每年，他回国生活一两个月，探亲和旅游。2000年以来，浪兄混迹于各大中文网站。

　　出于习惯，2005年8月7日，浪兄从阿坝州理县回到成都后，将尔玛依娜的图片放到某网站汽车论坛里，配以简单的文字。在他讲述的故事里，尔玛依娜是个初中毕业生，在家务农，每天做很多农活，纳鞋垫、喷洒农药、捡烂苹果等等。

　　浪兄配文说：“离开时，感到她依依不舍，不是依依不舍我这个大叔，而是我一走，就像梦也走了，与外面现代文明就中止了联系一样。”

　　始料不及的是，该帖一开始就受到了广泛的关注，跟帖纷纭。有人称之为“天仙”，“原生态的美”，“没有经过现代工业的污染”。尔玛依娜的命运更成为网友关心的焦点。

　　但也有人质疑她羌族身份的真实性，认为她是浪兄从成都带去的模特。甚至有人搜索出她的旧照片和个人资料：她汉名是“余红艳”，并非初中毕业生，而是中专，原是唐古拉民族艺术团演员，2004年，在四川省群众声乐舞蹈比赛中，以《藏羌铃鼓舞》获三等奖。

　　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浪兄先后五进羌寨，跟踪拍摄尔玛依娜生活，终于还原了一个真实的尔玛依娜。

　　汉名“余红艳”的尔玛依娜在初中毕业后，进阿坝州歌舞团学习舞蹈，2年后，成为演员，后进入成都唐古拉民族艺术团。去年3月，由于父亲生病，需人照料，尔玛依娜辞职回家。她的母亲管理果园、喂猪等，她的2个哥哥和1个姐姐，都在成都打工。

　　尔玛依娜立即又被网友以孝女的形象赞扬和传播。当年8月15日，浪兄发帖宣布，要改变她的命运，“用互联网的铁蹄来践踏大山农耕生活，看看她的生活是否为之而改变”。

　　“他第三次来的时候说，要把我炒红，要继续拍照。我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尔玛依娜说，“我家里人也觉得他神神叨叨的，都没有在意。”

　　红人背后的痴情粉丝

　　正是因为有着大量杨秀宇这样忠实的“纳米”，尔玛依娜的照片和文字在网上广泛传播。随后，传统媒体纷纷跟进。仅一年多时间，天仙妹妹实现的合同经济收入达200多万元

　　尔玛依娜辞职回家照顾病父的帖子，感动了杨秀宇。他现年32岁，网名“立2拆4”。2005年8月份，尔玛依娜在网上蹿红之时，他是一家软件公司驻浙江办事处经理，月薪4000多元。

　　去年9月26日，其父在吉林老家去世，这个常年漂泊在外的男人，猛然间发现自己没有尽到孝道。在父亲去世后的一个月里，他精神萎靡，难以振作。

　　偶然间，他看到了天仙妹妹的帖子，他被感动了。这个曾经还有过失败婚姻的男人，不能接受木子美、流氓燕等网络红人的思想和行为，他觉得自己很传统。他发现天仙妹妹，“几乎具备中国传统女性的所有美德”。

　　于是，他带着感情，义务地将天仙妹妹的照片和文字转贴到其他的论坛。那时，天仙妹妹在全国已经有了数目庞大的粉丝，当年10月份，正式成立组织，统称“纳米”。他们相互交流，帮助天仙妹妹发帖、转帖。

　　去年11月2日，杨秀宇加入“纳米”。在某两个网站组织的评选中，杨是天仙妹妹的投票英雄连连长，每天向浪兄汇报投票情况，甚至义务地帮助做天仙妹妹专题。

　　“以前，我沉迷于打游戏，而且级别特别高。”杨开心地说，“而帮助天仙妹妹拉票的过程，就像是一场真实的游戏。”

　　去年12月，天仙妹妹在上述两次评选活动中，分获冠、亚军。

　　今年元旦，杨作为嘉宾被邀请到上海，和浪兄一起接受某网站的访谈。他们首次见面，浪兄建议他辞去原来的工作，一起为天仙妹妹的事业做些事情。杨开始有些踌躇，后来，当他与天仙妹妹通了一次电话后，毅然辞职。

　　“感觉非常好。加上那时候我已有一些存款，没有生存的压力。”杨说。2月份，他来到北京，但是从2月到6月，他未拿分文报酬，自己花费4万元积蓄。

　　从7月份开始，杨开始拿薪水，但仅从“非常真人”的收入里拿提成。浪兄和天仙妹妹都曾表示，也要给他提成，但是他拒绝了，“为天仙妹妹做事，我完全是帮助的心态”。

　　正是因为有着大量杨秀宇这样忠实的粉丝，尔玛依娜的照片和文字在网上广泛传播。随后，传统媒体纷纷跟进，仅中央电视台便先后9次采访尔玛依娜。

　　2005年9月，理县政府聘请她为该县旅游形象代言人，之后，她又代言中国电信阿坝州分公司、索尼爱立信“简·悦”系列手机、“通贵”竹地板等公司和品牌，还担任电影《香巴拉信使》的女主角，并与中国唱片公司签约，首张个人专辑正在制作中。

　　浪兄透露，仅一年多的时间，天仙妹妹实现的合同经济收入达200多万元。

　　网络造星的启蒙时代

　　竹影青瞳遭到了大量的漫骂，但她的文字得到了推广。稍前有木子美，稍后有流氓燕，她们的事件极大鼓舞了中国网民，他们发现，网络是个低成本的造星平台

　　因为业务关系，今年初，浪兄和尔玛依娜北上，常驻北京，租了一套3室1厅的房子用于办公，正式雇用杨秀宇和阿峰两名助手。阿峰也是一名铁杆“纳米”，3月份，专程来北京看望尔玛依娜，结果在浪兄的劝说下，辞去河南信阳电信局的公职，加入到浪兄工作室。

　　几乎与此同时，因为发布自拍裸照，曾于2004年红透中国互联网的竹影青瞳，只身来到北京，租住于近郊，开始了自由撰稿人的生涯。

　　看书、写文章和散步，是她生活的主要内容。她偶尔也看电视、电影，她有几个不稳定的专栏，还匿名投稿。这是她目前唯一的收入。有人曾想做她的出版代理，也有出版社计划给她出书，但她不愿意按照他们的意图修改文章，因此放弃。

　　当年，她在发出裸照后，便辞去大学的公职，进公司上班，去年底又辞职。她感觉，自己最适合做自由撰稿人。她喜欢自由、轻松，喜欢在不同的城市里居住。

　　从教时，竹影青瞳就常向报刊投稿。她有做文人的梦想，但她觉得靠写文字养活不了自己。她既不愿意写流行而缺乏深度的东西，也不愿意写过于严肃的文章，“那样没有受众，那条路太苦”。

　　但是网络改变了她的写作状态。开始，她在天涯上连载小说，不料，反响很好。之后，她没有再想在报刊上发表文字了，她认为，网络带来的知名度，会使出版商主动找上门来。

　　“有些人开始喜欢我，我就想，我不仅文章写得好，而且身材也不错，自己开始虚荣了，想使自己的文字让更多人看到。那时的寂寞，也使自己想被更多的人关注。”竹影青瞳说。

　　她对身体有着独特的认识：一个人存在的意义就是发展、实施他的生命能量，而身体就是每个人的生命能量。因此，她要绽放生命，展现身体。

　　之后，她遭到了大量的漫骂，但她的文字因此得到了推广，“如果走传统的路子，就不能获得这么多的读者群和这么高知名度。”竹影青瞳说。

　　稍前有木子美，稍后有流氓燕，她们相似的离经叛道的思想和行为，在互联网这个自由的世界找到释放的空间。她们因此成为网络红人。

　　她们的事件极大地鼓舞了中国网民，他们发现，网络是个低成本的造星平台，于是，又有了芙蓉姐姐、二月丫头、妖妃娘娘，以及艾晴晴和卖身救母的孙志明等等。

　　“只有在中国，才会产生网络红人。”旅居瑞士十几年的浪兄说。他比较后发现，西方人喜欢挑战现实，中国人相反，现实中少有人反抗强权，但网上多愤青；西方人喜欢户外运动，滑雪、骑马等等，有的家庭甚至没有电视机，中国人喜欢户内运动，打麻将、上网等等；外国人把互联网当作工具，查资料、发邮件，而中国人喜欢上网聊天、泡论坛。

　　“互联网消费比喝茶都要便宜，所以才会产生大量的网民，网络造星才有可能。”浪兄说。

　　网站造星开始了

　　被称为“网络第一伯乐”的陈墨认为，无论是论坛还是网站，最初都没有造星意识。“但是现在，很多网站的造星意识开始觉醒了。更多网站参与到造星游戏中”

　　今年以前，张辰就是浪兄所说的那种网民。张辰，网名“一马青尘”。今年初，他成为新浪论坛编辑。

　　之前，他是河北邢台热电厂的普通职工。他的业余爱好是上网泡论坛，他经常在天涯杂谈和前版主无眉“拍砖”。辩论出感情。2004年初，当无眉打算离开时，便将版主之位交给了张辰。

　　版主并非工作岗位，没有报酬。版主的工作积极性完全来自自身的爱好。

　　论坛如同庄稼地，每一个帖子都是地里长出来的庄稼或者杂草，版主们就是这块地的管理者，负责除去杂草，让庄稼长得更旺盛。

　　为此，版主要做的工作是，审帖、回帖，必要时还要引导话题。审帖能使版主熟悉论坛，更容易把握版面。当他发现好的帖子后，加上明显的标识，以方便网友阅读，如“精华”、“推荐”、“置顶”、“标题修改颜色”等。

　　当地里出现一株独大的局面时，必然影响其他庄稼的长势，这时版主们就进行话题引导，组织网民对其他比较好的帖子进行讨论，或者忍痛将那棵大株的庄稼除掉。

　　流氓燕刚开始在天涯杂谈上发文章和裸照，并迅速蹿红，但一个星期后，张辰便封了她的帖子，她只好投奔别处。“短期看，这对论坛是一种损失，但长远看是值得的。”张辰说。

　　不过，被称为“网络第一伯乐”的陈墨却认为，无论是论坛还是网站，最初都没有造星意识。版主的目的只为了增加流量，不断寻找下一个热点。

　　但版主使用编辑手法，提高流量的过程中，自然产生了网络红人。芙蓉姐姐在天涯出现时，版主未加任何干预，仅放大处理，而当时在线人数暴增，导致天涯两台服务器瘫痪……

　　渐渐地，版主会提出一些建议，比如新浪看好二月丫头之后，对她的文章提了很多意见，建议她多谈社会问题，少谈男女，注意照片的尺度等等，其后期的文章甚至先发给新浪审阅，然后再发布。

　　“实际上，最大的推手是网站，网站本来也没有造星的意识，是版主和网络推手帮着他们做的。”陈墨说，“但是现在，很多网站的造星意识开始觉醒了，努力制造本网站的明星。以前只有天涯，现在更多网站参与到造星游戏中。”

　　3月份，二月丫头在天涯杂谈刚发布她的“低胸照”和文章《暴露？不道德？脱！》的时候，就被陈墨发现，他那时刚从“天涯真我”转到“新浪真我风采”。新浪立即拉她建博客，在论坛和博客首页推荐，推出她的专题，还邀请她做视频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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