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主人怎么也想不通他会成了被告

　　关键人物：

　　王慧（化名，10岁，一个聪明漂亮的小女孩，本案的受害者）

　　章威和沈益（均为化名，比王慧高两年级的同学）

　　沈先生（别墅主人，出事地点就在他家花园）

　　核心事实：去年11月的一天，王慧放学后溜进沈家的别墅花园玩摇椅，章威和沈益帮她推着摇椅当秋千荡。没想到，王慧连人带椅翻落到花园的小水池中。在历经200多天的医治后，王慧于今年6月死亡。10月31日，关于王慧的人身赔偿纠纷案在金华婺城区法院开庭，被告除了当时推王慧的两个小孩以及小区物业管理之外，令人意外的是，还有当时积极救援的别墅主人。

　　这些天，沈太太闲下来总会双手抱肩，若有所思地在自家别墅花园里发会儿呆，表情无奈而又复杂。

　　她面前是一把精致的铁摇椅，可她宁肯把目光放远在园子里逡巡，也不愿意触及摇椅以及摇椅前面那块杂乱的灌木丛。

　　这是一个位于金华市区的小区，仅有两栋别墅，其他都是普通多层公寓楼。沈家别墅就在小区入口，有一块面积达七八十平方米的花园。花园里布置随意，有大块草坪，几棵果树。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这个居住环境相当令人羡慕。

　　事情就出在曾经是这个别墅园子里最精致的区域——摇椅前突兀的灌木丛，“在那个事发生以前，这里是个小水池，后来填了”。

　　寻常的荡秋千游戏

　　却意外地要了人命

　　2005年11月29日下午放学后，金华某小学四年级学生王慧和四个男孩一起，溜进了沈家别墅的花园。

　　王慧坐上了小水池边的摇椅，男孩在后面帮她推荡起来 。

　　当时别墅的主人正在家中做饭，并不知道孩子们跑进了他们的花园，直到传来一声巨响——因为章威和沈益用力过猛，铁摇椅和王慧一起倾翻在水池中。

　　接下来的两三分钟混乱而致命。

　　一个孩子去叫了值班室保安，保安走进园子先去敲了别墅的门；别墅里，听到动静的男主人沈先生正拉门欲出；水池边另一个个子最小的男孩爬下水池去救王慧。

　　等到大人们一起赶到池边，看到只是倾翻的铁摇椅和在水里救人无果的小男孩正往岸上爬，或许是害怕，四个孩子都没说王慧在水池里。

　　这是一个七平方米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水池，一池浓绿色的死水，深1米。按理说，身高有1.25米的王慧是不至于在这里溺水的，但是，谁都没想到，沉重的铁摇椅将孩子压在了水底。

　　等到大人们七手八脚把摇椅拉上岸的时候，沈先生看到了一条穿着绿裤子的腿。当时他立刻脸色煞白。

　　沈先生是个厚道人，他积极救援，王慧被送到医院后也恢复了生命迹象，沈先生还主动送过去2万元钱。因此，王慧的父亲王先生一直视沈先生为救命恩人。

　　这位父亲因为女儿的意外

　　几乎一夜白头

　　50岁的王先生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更苍老，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他花白的头发和憔悴的神情。

　　从女儿出事的那天起，王先生就辞掉了工作，一天24小时守护在女儿身边，整整204天，王慧大部分时间处于植物人状态。今年6月19日，王慧病情恶化，救治无效死亡。四十得女的王先生几乎一夜白头。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也许还会是个少年作家，出事前几天，她还告诉我刚刚构思好的小说……”

　　尽管把孩子的出事归结为意外，但是王先生还是提出了高达90万元的人身损害赔偿，其中30万为精神赔偿，因为“女儿的生命大于我的生命，现在我的一辈子也完了”。

　　积极救援的别墅主人

　　最后也成了被告

　　案件的被告有三方：有“直接导致王慧发生意外”的两个小男孩，还有，没有对孩子进入私人别墅进行劝阻，意外发生后也没有及时救援，因而“行为失职”的小区物业。

　　令人意外的是，别墅主人一家也被追加为被告，主要原因是“为什么没看好自己的园子”“为什么摇椅那么不牢固”。

　　别墅女主人说：“收到传票很意外，这个事情我们尽力了，但积极救人的我们，怎么最后还会有责任呢？”

　　据了解，沈家夫妇在当地口碑不错。沈先生在上世纪80年代初还当选过省劳模，当时整个金华只有十余人有此荣誉。

　　一个颇有意味的争论

　　别墅主人有没有责任

　　关于王慧人身损害赔偿一案的第一次庭审，从早上8点一直持续到下午5点，各方代理人对有没有责任、要承担多少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其中，“未经主人允许私自进入别墅，发生意外，别墅主人有没有责任”——这个问题争议最大。

　　几方代理律师在金华都小有名气，他们观点迥异，判罚还悬而未决，关于这个责任问题的争论已经走进高校，成为课堂案例。

　　正方——有责任

　　“这个损害事实是多个行为结合在一起促成的，促成这个损害发生的各个环节都有责任。”

　　持这个观点的，有浙江金奥律师事务所洪友红律师（本案原告代理人）等。

　　如果两个男孩不推得那么用力，如果物管能即时把擅自闯入别墅花园的孩子叫出来，如果别墅主人能锁上园门，如果别墅的摇椅能够固定得更牢固。

　　正是因为没有这些“如果”，悲剧发生了，这些“如果”都是造成悲剧发生的因素。既然他们都是促成悲剧发生的因素之一，那么都应该承担责任。

　　律师为这样的认定搬出了法律依据。根据最高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若干问题的解释》的规定，两人以上，哪怕不是共同故意，只要他们分别实施的数个行为直接或者间接结合，导致发生同一损害后果，可视为共同侵权，承担连带责任，或者根据过失大小或原因比例，各自承担相应责任。

　　反方——没责任

　　“孩子们是在别墅主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意外的发生，主人无法预见。”

　　坚持没有责任观点的有浙江创欣律师事务所的温兴斌律师（别墅主人方代理人），他也是浙江师范大学的法学老师，这个案例让他的学生们兴致勃勃。

　　首先，孩子们是“私自侵入”私家别墅花园。因为主人在家，花园门关上了但没落锁，孩子们将手伸进铁栅栏将门打开进入。孩子们是在别墅主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意外的发生，主人无法预见。

　　再者，摇椅和水池都是私家物品，不是营业场所的设施，法律并没有规定公民必须保证自己家中的物品都固若金汤。

　　打个残酷点的比方，如果一个小偷从某户的窗户进入，因为该户的凳子不牢固而摔伤，是不是房屋主人也要承担责任？

　　温兴斌说，如果当时孩子们的进入是经得主人同意，或者是主人邀请的，那么在主人家中发生意外，主人就有过错，至少他没有起到提醒的义务。

　　通讯员 吴小献

　　记 者 肖 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