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回访：德清民间设奖

　　记 者 卢哲恒 文/摄

　　3个小老板+4位普通工薪者=？

　　这个奇怪的算术题在德清有一条标准答案——等于7个奖。

　　7个奖不是政府搞的，也不是哪个组织做的，都由普通市民设立，覆盖了孝敬父母、环保、交通安全、见义勇为等等方面。其中的一些奖，快报都曾经做过报道。

　　在德清，从1997年开始，就有人拿出自己的钱设立奖项，用以表彰为良好社会风气作出贡献的人们。现在，这种民间奖项已经成了越来越多热心公益事业者表达自己价值取向和公益诉求的手段。

　　比如，曾救过21名溺水者的德清市民钱素春，眼下就正撰写设立“爱心奉献奖”的想法。

　　德清县文明办主任车瑞荣表示：“民间奖的不断涌现，体现了向往和谐、营造和谐的平民责任，起到了政府部门不可能全部覆盖的积极作用。”

　　设第一个奖的是鱼档老板：

　　太平村好，我就很开心了

　　今年49岁的马福建，是德清第一个拿自己的钱出来设奖的人。1997年，他在太平村设立“孝敬父母奖”。

　　马福建家在武康边上的太平村，这个浑身腥臭、常拖着一筐海鲜吆五喝六的鱼档老板，看看电视里的苦情戏都会流眼泪。

　　更多的时候，他同情的对象是现实中的人。曾经有一位老人经常在他的档口前转悠，却不买任何东西。马福建偷偷塞了两条黄鱼给他，后来就熟络起来，得知老人的儿子不在身边，儿媳对他不太好，抠着本该拿出来的赡养费。

　　马福建第一次感到，自己送出的两条黄鱼，分量很重。

　　马福建也是打过算盘的，当时银行利息高，一万元本金存银行，利息拿出来发发奖也差不多。花一些小钱，可以让困难家庭得到一些实惠，同时也能引导社会风气，自己以后回乡也有个好名声。

　　“孝敬父母奖”在太平村评选了4次，有8对夫妻获奖。村支书刘培根说，太平是个小地方，谁家待老人怎么样，街坊四邻心里都清楚。第一次评出“孝敬父母奖”以后，有一位平时对婆婆不孝的媳妇悄悄来到马福建家，红着脸说：“我们可不能再吵了，你跟我婆婆说说，我再也不摆嘴脸给她看了，我自己不好意思，说不出口。”

　　第三年，这个小媳妇也被评上了“孝敬父母奖”。

　　马福建从一开始，就把候选人的范围框定在太平村之中，他希望得到奖励的家庭，都是所熟悉的街坊邻居。“我的能力有多大，就做多大的事”，他说：“能让太平村变好，我就很开心了。”

　　曾在地上写字的乞丐写来一封信：

　　我自食其力了

　　作为德清县民间设奖协会理事会会长，建筑商人斯正良显然认为马福建的想法过于保守，“既然效果那么好，那么就应该把评奖对象推广到全县！”他扯着嗓子说。

　　斯正良的生活中有很多类似《读者》登过的励志故事，他救过落水的小孩、抬过车祸中的伤员、送还过捡到的现金。他在武康街头见到一个在地上写字的乞丐，发现字写得不错，就送给他300元钱，并劝告说，既然字不错，不如回家帮人刻刻图章，就算是摆个小摊补补鞋子也不错啊。

　　那个乞丐后来写信给斯正良：“我现在已经在老家了，开了一家刻图章的小店，斯老板，感谢你，我自食其力了！”

　　尽管自己做了很多好事，但斯正良仍然觉得人们的目光还是缺少善意，“外来工！”他说，“大家都说，什么坏事都是外来工干的！”

　　斯正良在2002年设立了“正良外来工风尚奖”。记者采访他时，他正在查阅快报的一篇报道《德清私房代

　　管员让大家安全感提升一大截》。他指着报道中的主人公王海宾的名字说：“像这样的外来工，为大家作奉献，我就要奖给他。”

　　斯正良热衷于和报社、电视台打交道，就是为宣传这个奖项，“一个人领了奖，最多鼓励他自己”，他说：“一宣传出去就不得了，大家都知道了，做好事的人，社会一定会认可他的。”

　　最草根的力量

　　每年要出资几千甚至上万元奖金的设奖人，不仅是像马福建、斯正良那样的生意人，事实上，来自工薪阶层的设奖人占了一多半。

　　对于企业老总来说，随之而来的社会知名度和美誉度成了设奖带来的副产品：马福建已经不做水产生意，全力投入到莫干山老年乐园的经营中；斯正良也不无骄傲地表示，客户给了自己商业关系之外的信任。

　　钱立玲和童溪水就是最普通的人，前者是一家仪表公司的退休职工，后者是交警大队的普通民警。

　　在他们的身上，或许可以看到民间设奖最草根的力量。

　　钱立玲的女儿腿脚不太方便，这个坚强的女孩凭着顽强的意志考上了宁波大学。母亲无法忘记女儿成长中来自社会各方面的关爱。去年，女儿大学毕业，钱女士设立了“残疾学子励志奖”，颁发给考上了大学的残疾学生。

　　“这是一种回报”，她这样解释自己的行为：“我们的家庭得到了恩惠，现在需要我们来做一些事情。”实际上，钱立玲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助残，她欣喜地发现，接受过帮助的人，往往乐意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别人，“这是一个快乐的循环。”

　　和钱立玲一样，没人要求童溪水拿出钱来奖励为交通安全作出贡献的人。

　　“我不太介意别人怎么说我，”他说，“我关心的是，我们这段104国道上的事故有没有下降。”

　　在童溪水管辖的地区，有个叫王小六的安徽人， 童溪水的印象里，自己在执勤时，有个大胡子走过来说：“我叫王小六，以后有什么事，叫一声就行了。”

　　王小六后来第一个领到“溪水交通安全奖”，他在安徽籍民工当中小有威信，由他去宣传教育、甚至喝斥，效果比警察还强。

　　自从2002年“溪水交通安全奖”设立以后，当地行人乱穿马路、骑摩托车不戴头盔的现象大大减少。

　　逐步放大为一种“德清现象”

　　钱立玲的笔记本上写着个座右铭：“我们都不是伟大的人，但是我们都可以用伟大的爱去做生活中每一件平凡的事。”

　　德兰修女的这句名言，可以理解成这些设奖者们共同的出发点。在德清这个小地方，马福建插下的第一根柳枝，为这些社会责任意识特别强的平民提供了发表观点和开展行动的渠道。对于他们来说，送出去的钱给自己带来了更强的幸福感；对于平时一直在为社会和谐作出贡献的领奖者，则多了一条被社会认可的路径。

　　现在，德清县文明办号召各乡镇、部门广泛宣传，通过各级组织把最优秀的典型人选提供给设奖者，潜移默化，来影响更多人的思想和行为，使更多自觉自愿设奖者得以涌现，并逐步放大为一种“德清现象”。

　　1997年以来德清民间设奖

　　奖项 设奖人

　　“拥军奖”刘志国

　　“孝敬父母奖”马福建

　　“环保奖”朱天荣

　　“见义勇为奖”徐燮荣

　　“残疾学子励志奖”钱立玲

　　“溪水交通安全奖”童溪水

　　“正良外来人员风尚奖”斯正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