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威海多宝鱼事件调查:养殖户自己不吃多宝鱼(2)

　　在多宝鱼事件的直接影响下，一场从国家到地方的大范围调查整治已经拉开。不仅如此，一次由多宝鱼延伸开的关于中国渔业发展之路的讨论也被引发。记者在山东威海采访发现，作为多宝鱼在中国的发源地，威海人更关心的是事件背后所暴露的，多宝鱼产业所面临的问题。除了“给多宝鱼育苗、养殖、运输、销售设立门槛”的呼声很高外，另一说法直指中国渔业的科技创新、普及速度，这更被许多人称作“治本良方”。

　　记者在威海采访的不少多宝鱼养殖户，对于“用药”无人否认，更有一些老板直言不讳“下过猛药，下过禁药。”关于道德、法律的拷问不再多说，另一显而易见的事实是，这些老板在下药时，甚至连最起码的“对症下药”都不能做到。正如一位老板所说的那样，“多宝鱼的任何一种异常，都会让人联想到成片的死亡、血本无归等情景。”于是，“病急乱投医”开始了。记者了解到一个例子，今年3月15日在赴莱州等地实地考察时，中国大菱鲆养殖协会副会长俞开康教授曾就当时较多的大菱鲆红体现象进行解释，他表示“并非所有的异状都由细菌病引起，只要观察到大菱鲆摄食量正常，集群良好，没有死亡现象，一定不能滥用药物。”很显然，俞教授“一定不能滥用药物”的良言并未得到重视。又或者，像此次采访中，一些渔业公司负责人告诉记者的那样，由于一些原因，在传递和接受新的、实用的渔业技术知识以及相关监管机制方面，还存在某种欠缺。

　　这种欠缺，详细体现在了《全国渔业发展第十一个五年规划》里。目前，我国渔业科技由于受体制等多方因素的制约，现有的科研能力和创新水平无法满足渔业增长方式转变的迫切需要，主要表现为：适于养殖的优良水产苗种遗传改良率仅为16%，远低于种植业和畜牧业；水产养殖病害呈多发、频发，且呈逐年加重趋势；疫苗等安全、有效的专用渔药研发滞后，导致在养殖、保鲜、运输、加工过程中不合理使用农药、兽药或化工产品的现象较为普遍；另一方面，由于水生动物疫病防治、水产品质量管理等法制建设滞后，技术支撑体系不健全，渔业执法管理手段不强，管理水平无法适应市场经济条件下现代渔业发展的要求，渔民维权和增收难度加大。

　　“虽然在很大程度上，这次的事对整个行业都有负面影响，但不得不说利大于弊。”威海华新海大海洋股份有限公司高级工程师石峰曾这样告诉记者，在多宝鱼乃至整个渔业发展过程中，“一些问题早暴露比晚暴露好，有个强力的引子比直接说道理好。”他举了个例子，世界多宝鱼产量最大的国家之一挪威，在20年前曾经爆发过多宝鱼药物残留超标事件，“几乎在一夜之间，这个产业就陷入了低谷，但随着针对多宝鱼细菌病的疫苗在挪威成功研制并普及，挪威多宝鱼就很少听说需要用药的了，“产业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回升。”

　　同样是《全国渔业发展第十一个五年规划》中的文字，说出了石峰等人的心声——加强重大水生动物病害预测预报及综合防治技术研究，开发水产疫苗等新型高效无公害鱼药；创新优势养殖品种育种技术，研发安全高效的水产饲料……据说，目前中国对于多宝鱼疫苗的自主研制已进入实验期，多宝鱼和所有相关产业人员的春天就快到来了。（张磊）

　　“多宝鱼事件”背后的恶性循环

　　在威海市开发区西边的山坳里，坐落着威海最大的多宝鱼育苗基地之一——华新海大海洋股份有限公司。指着大棚里几十桶海水里的多宝鱼苗，高级工程师、经理石峰很是无奈，“上海那边出事没几天，我这儿就有反应了，眼瞅着两天都没有人来要苗了，影响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呢。”

　　关于多宝鱼事件的肇事者一直有很多说法，养殖、流通、经销……都被列入了怀疑

　　名单，人人自危而纷纷自辩。用石峰的话说则是，“我看不但几个方面都不是完全清白，包括育苗环节也存在问题。”这位从上个世纪便开始接触多宝鱼的专家给记者算了笔账，多宝鱼苗最贵的时候30块一条，那时候又是刚刚引进，养殖户们都没有操作经验，小心翼翼弄到棚里，眼看着“养死一条就是30块没了”，一个个严格按照多宝鱼的生长环境标准来规范养殖，“那时候真是多宝鱼在中国的好日子，养得好，养得快，卖得好。”可现在呢？一条多宝鱼苗才两块钱不到，“都不当回事了，就有人开始不规范养，发现同样大小的水域里鱼多点少点，温度高点低点，也能养得活，实在生病了就下点药。”这样的“发现”一开始是“致富秘诀”，可很快就传开了，“多宝鱼养殖开始越来越不规范了。”

　　30块的鱼苗为什么缩水到两块呢？石峰说，“还不是利益的驱动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育苗，并以各种方法减少育苗的成本，增加育苗的产量。”产量和质量不能同步上升，导致了“苗种”抵抗力和价格却同步下降。鱼苗的遭遇同样发生在成鱼身上，最高卖四五百元一斤的多宝鱼如今缩水到20多块。养殖户们越发急功近利，操作越发不规范，多宝鱼的抵抗力也越来越差。同理，在运输和经销领域，市场的扩大和个体利润的下降，必然导致对量的追求，不规范的操作方式开始蔓延。再加上体质下降的多宝鱼容易生病，“用猛药，用禁药便开始频频发生了。”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影响的是整个多宝鱼的产业。”石峰呼吁，“这次事件是偶然的，可事件背后的原因是必然的。现在似乎不应该过多地探询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哪一个个体出了问题，而应该从本源上来解决这个产业所面临的困境。比如说从育苗到养殖到运输到销售，是否应该把建立一个明确的准入标准列入日程了？”（扬子晚报 特派记者张磊 威海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