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洋到海洋再到海洋——加拿大经营北极地区

　　俞天颖

　　在加拿大的国徽上，镌刻着一句拉丁文箴言：aMariusqueadMare，意思是“从海洋到海洋”，这是 形容加拿大领土的东西两端，分别衔接起大西洋和太平洋。最近一段时间，加拿大议会有人开始酝酿对这句箴言进行小小的修 改，相当一部分议员认为，更确切的表达方式应该是：“从海洋到海洋……再到海洋”。他们认为，长久以来，加拿大一直没 有把

领土最北边的那个大洋——北冰洋，认真含在里面。

　　北极论剑

　　8月中旬的北极海域，已经隐隐透出肃杀的寒意。清晨，一艘驶入这片海域的外籍货轮就被加拿大海军护卫舰“蒙特 利尔”号盯上了。护卫舰向这艘货轮发射了一长串炮火警告，货轮才不情愿地放慢了速度，船长操着浓重的俄国口音反复申明 ：“告诉你们，我可有合法的手续！”

　　然而，护卫舰坚定地靠拢过来。舰长已经接到安全部门的报告，两名被怀疑为“基地”组织成员的恐怖分子正躲藏在 这艘货轮上，准备偷偷潜入北美。舰长一声令下，加拿大特种部队士兵登上货轮搜查……过了几个小时，他们顺利地完成了任 务，恐怖嫌犯落网，全部过程有惊无险。

　　护卫舰“蒙特利尔”号的上层甲板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气氛，舰长面带微笑。他的轻松，并不是因为刚刚兵不血刃地完 成了任务，而是高兴地获知，他所指挥的兵舰马上就要调头驶回基地。事实上，我们刚刚看到的紧张一幕，只是一次小小的演 习，偷运“恐怖分子”的货轮，是加拿大海岸巡逻队假扮的。

　　今年夏末，加拿大在北纬70°地区举行了近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海陆空联合

　　家大业大的烦恼

　　作为世界领土面积第二大国家，加拿大还拥有世界最长的海岸线，即便不算岛屿海岸，仅大陆海岸线就长达58509 公里。家大业大，漫长的海岸线，星罗棋布的岛屿，给加拿大带来了丰富的海洋资源，然而阵阵苦恼也随之而来。东西两岸情 况比较简单，麻烦的是北冰洋地区。

　　表面上看，加拿大毗邻的北极地区自然环境恶劣，岛屿荒石遍布，土壤贫瘠，岛屿和岛屿之间纵有水道相连，但长年 冰封难以通行。然而，近年来随着勘查的深入，以及气候变化的微妙影响，人们发现，加拿大的北极领土，具有无可比拟的开 发潜力。

　　首先是通航。位于中美地峡的巴拿马运河是连接太平洋和大西洋的捷径，也是世界公认的黄金水道。然而鲜为人知的 是，世界还存在另外一条连接两个大洋的海上捷径，它就是穿越北冰洋的北极航线。1903～1906年，挪威探险家阿蒙 森从太平洋出发，沿着加拿大努纳武特地区北部海岸一路向东，取道巴芬湾、戴维斯海峡，一直抵达格陵兰岛南端，成功开辟 了北冰洋西北航道。一个世纪以来，因为这条航道基本在北极圈内，根本不具备商业航行的条件，所以偶尔只引起探险家的注 意。近年来，全球气候变暖趋势日渐明显，北极地区浮冰渐消，这条航道较之一个世纪以前的航行条件已经大为改观。往来于 欧亚两洲的轮船假如取道北冰洋航线，可以比绕道巴拿马运河节省7000公里。有气象学家预测，假如气候变暖趋势得不到 遏制，最早到2015年，普通轮船在夏季不必借助破冰船就可以完成航行。

　　丰富的自然资源，也让他人对加拿大毗邻的北极地区瞧着眼热。加拿大原本不是

　　不凑巧的是，加拿大毗邻的北极地区，恰好处在冷战时期东西方对峙的战略节点上，越过北冰洋厚厚的冰盖，对面就 是俄罗斯。时至今日，每年仍有不明国籍的潜艇偷偷溜过来执行秘密任务。西尔米利克国家公园俯瞰兰开斯特海峡南端，一位 公园管理员说，当地人不止一次发现过神秘的水下来客：“最近两年，生活在保护地的因纽特人外出狩猎，至少发现过三艘潜 水艇。这里地广人稀，谁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溜进来。”9.11事件之后，加拿大成为“基地”组织发动恐怖袭击的 目标国之一，这一大片鲜有人迹的海岸线，无处不是恐怖分子潜入加拿大国境，甚至南下渗入美国的登陆点。

　　到底是谁的领土？

　　早在1907年，加拿大就针对北极地区领土划分标准提出了所谓的“扇形原则”。根据这个主张，北冰洋沿岸国家 自国土东西两端各自向北极点做一条连线，两条连线与该国面对北冰洋一端海岸线形成一块扇形区域，在此区域内发现的一切 土地，均属于这个国家所有。加拿大提出的“扇形原则”，对国土东西跨度大、北部海岸线绵长的国家来说，最是得其所哉， 因此刚一提出就得到俄国的支持，后者甚至明确主张：凡位于俄国北冰洋沿岸以北、在北极和东经32°4′35″至西经168 °49′30″之间的所有陆地(包括尚未发现的)，都是俄国领土。不过，由于遭到美国、挪威等其他北冰洋沿岸国家反对 ，加之在国际法上缺乏理论根据，“扇形原则”并没有得到公认。北冰洋沿岸国家对周边岛屿的领土控制权，还要依据国际法 关于领土有效占领的两大传统：先占先得和行政管理。

　　目前，加拿大一侧北冰洋沿岸岛屿的领土确认工作基本告一段落。19世纪末为了谋求自治领身份，加拿大对英国做 过一些让步，暂时“割让”了几个岛屿的管辖权，如今已经把它们重新收回。除去位于内尔斯海峡(加拿大埃尔斯米尔岛与格 陵兰岛之间)的汉斯岛尚有争议(丹麦对它有主权要求)，加拿大对自己一侧北冰洋沿岸岛屿的领土主权，基本得到国际公认 。

　　1986年，加拿大政府根据联合国海洋法相关条文，宣布以所属最外沿群岛为测算领海宽度的基线，划出12海里 领海和200海里专属经济区，这样一来，从加拿大国土东西两端向北延伸，差不多快到北极点的广阔扇形水域，都成了加拿 大的内水。“扇形原则”虽然没有得到国际法认可，加拿大却差不多完成了“扇形原则”的实践。这个领海划分办法一经公布 ，立刻遭到欧盟、日本、美国的质疑。

　　美国坚持说，由一个接一个海峡连接而成的北冰洋航道，连接着太平洋和大西洋，显然属于所谓的“用于国际航行的 海峡”，因此包括军舰在内的他国船只均应享有无害通过权，而按照加拿大现在的划分办法，整条航道都属于加拿大内水。

　　美国主张公开对外，加拿大坚持绝对管辖，有人说，这件事“迟早要闹到国际法庭方能见个分晓”。

　　管辖，心有余而力不足

　　北极地区的夏天生机勃勃却短暂易逝。位于北纬75°线上的德文岛终年荒无人烟。透过薄薄的初雪，尚未枯萎的地 衣类植物给小岛抹上浓浓的冬意，年轻的预备役军人诺曼·西莫尼恨透了这里：“我简直想不出，把我派到这儿有什么正经事 儿可做？”整整一个夏天，西莫尼和另外14个同事分成两组驻扎在德文岛东西两端，终日监视岛屿南侧兰开斯特海峡的点滴 动静。他们住在帐篷里，条件艰苦自不必提，最让西莫尼郁闷的是，不清楚自己出来干这项苦工，到底意义何在。他说：“双 筒望远镜朝着大海的方向，我们整天趴在它旁边观察再观察。最近两天，一共有三艘船驶过海峡，我们和船员搭话，他们是德 国人、俄罗斯人和加拿大人。船员们发现我们在岛上，没有一个不觉得滑稽可笑……明年，可千万别再派我来了！”

　　诺曼·西莫尼不能领会自己正为保卫加拿大领土主权贡献绵薄之力。今年8月中旬，借着军事演习的机会，加拿大总 理斯蒂芬·哈珀就任以来第一次视察北极地区，向外界明确传达了保守党政府捍卫北部边疆利益的决心：“保卫我国北方领土 完整性的要求，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在伊卡卢伊特市，哈珀亲自宣布开始“兰开斯特行动”，他说：“外国船只经常 未经允许穿过我国内水，对我国领土安全和实施有效管辖构成了潜在威胁……加拿大政府绝不允许此类事件一再上演。”

　　每年春季组织极地巡逻队前往最北端的岛屿、夏末在北极海域进行军事演习，几乎已经变成加拿大政府一条不成文的 国策。除去有规模的行动，零星的准军事活动越来越频繁。9月底，因纽特人布雷恩·库努刚刚带领来自魁北克第22皇家步 兵团的12名战士，从极圈一带巡逻回来，他说：“任务一共持续了三天，我们沿路观察是否发生过‘不正常’的情况。”在 巡逻过程中，每天太阳出来的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为了完成任务，库努一行经常攀登笔直的峭壁，脚下就是冰冷刺骨、风 高浪急的北冰洋。

　　“我们就是加拿大的‘眼睛和耳朵’。”在护卫舰“蒙特利尔”号的甲板上，同样来自因纽特人部落的布赖恩·西莫 尼和库努一样为加拿大政府服务。加拿大招募因纽特人担任北极巡逻兵有一举两得的效果。首先，因纽特人是北极地区的原住 民，他们为政府服务，可以证明加拿大对北极领土拥有国际法上“先占”的法理依据；其次，因纽特人更适应当地环境，从事 这项工作得心应手。

　　但是，因纽特人巡逻兵和其他准军事行动的存在，恰好证明加拿大对控制这片广袤土地有点力不从心。布赖恩·西莫 尼说：“事实上，假如遇上棘手问题，我们就凭手里这些老式火枪，根本管不了大事儿。谁都有可能出现在这里从事违法的勾 当：偷猎，偷渔，走私武器，偷偷倾倒有毒垃圾……政府早该认真对待这个问题了。”

　　有人热衷，有人不以为然

　　无论如何，加拿大的保守党政府已经开始盘算认真“经营”富饶的北极领土的问题了。早在国防部忙于制订巩固北极 边疆计划的时候，哈珀总理已经公开宣布，要加大对北极地区的军事控制力度，建造全年都可以出海的破冰船，在北极地区兴 建一个军事训练中心和一座深水港口，全面提升加拿大海军对这一地区水面及水下船只的监控能力，哈珀说：“至少，当我们 的军舰在北极海域巡逻的时候，不必再到格陵兰岛去补充给养！”

　　然而，雄心勃勃的哈珀总理并非没有遇到反对之声。议会里的反对党尖锐地指出，在加拿大各联邦中，北极地区失业 率一直居高不下，无家可归者的比例也明显偏高，政府与其拿出40亿欧元加强对北极荒岛的领土控制权，真不如用这笔钱办 点有利于当地经济发展的实事。还有专家认为，开辟所谓的北极航道，其实是一件非常渺茫的事儿。就算夏季可以通航，过往 船只为躲避形如鬼魅的巨大冰山，全程都需减速慢行，这样就比正常航行消耗更多燃料和食物、淡水储备。直到今天，人们还 无法准确预测冰山，一旦发生撞船事故，又该怎么救援？从11月开始直到次年5月底，全世界只有七艘破冰船可以驶进北极 海域，有人嘲讽说：这里面没有一艘属于加拿大。

　　在位于巴芬岛最北端的庞德因莱特，新近驻扎下一支1200人的加拿大部队。海军官兵刚刚结束海上执勤，整个海 港顿时洋溢起节日气氛。在这个城镇的另一头，为接纳海军子弟而扩建的小学刚刚完工。加拿大为控制北极地区所做的努力初 见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