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塞梯：亲情与仇恨

　　闻一

　　奥塞梯人是高加索的一个主要民族，这个民族有着古老的历史、漫长的发展进程。在经过许多世纪的变迁后，奥塞梯 人定居在高加索山脉的南北两侧。虽然他们的语言和文化是共同的，但近百年来，大山两侧的奥塞梯人被组织在两个不同的政 治结构里：大山以北的奥塞梯人归属于俄罗斯联邦的北奥塞梯共和国，而大山以南的奥塞梯人则生活在格鲁吉亚共

和国的一个 自治州。北奥塞梯共和国经历了从自治州到自治共和国、再到共和国的发展道路；而南奥塞梯自治州则一直在争取从自治州到 自治共和国，再到完全独立的国家道路上蹒跚。

　　由于南北奥塞梯都先后有苏联、俄罗斯和格鲁吉亚的政治背景，所以它们之间的分合之争长期都是苏联(后是俄罗斯 )和格鲁吉亚关系微妙发展的关键。

　　奥塞梯被一分为二

　　在历史上，沙皇统治者一个梦寐以求的战略是将南北奥塞梯人分割开来，以便于开拓这片边疆之地。19世纪上半叶 ，高加索驻军司令罗曾男爵给切尔内绍夫伯爵写信说：“只要看一眼地图，就可得出结论，奥塞梯人的土地在很多方面都值得 政府的特别关注。我们若要牢固占领奥塞梯，就必须断然沿高加索的山脊将其分为两部分。”所以从那时起，采取坚决的措施 以占领奥塞梯就成了沙皇政府的国策，而奥塞梯人对沙皇政府的反抗起义也因此而连续不断。尽管如此，南北奥塞梯并没有成 为独立的政治结构。

　　20世纪初，奥塞梯人的反抗进入了一个新阶段。1917年夏，在北奥塞梯出现了革命民主党——“切尔曼党”。 当时，在捷列克河地区工作的谢尔盖·基洛夫(苏联党和国务活动家)对于这个党给予了特别的关注并尽力施加影响。1918 年4月，北奥塞梯的捷列克人民代表大会通过决议，承认俄罗斯联邦人民委员会政权，并宣布捷列克区是俄罗斯联邦的一个自 治共和国。大会还给列宁发去了贺电，其中写道：“在您的红旗下，在您的劳动战胜资本的象征下，我们，劳动奥塞梯的儿女 们渴望实现第三次革命。”也就是在这次大会上，“切尔曼党”宣布与俄共(布)合并。

　　1919年1月底，溃逃的白军“南俄武装力量”总司令邓尼金控制了捷列克河沿岸地区。转入地下的奥塞梯革命军 事委员会率军占领了弗拉季高加索并宣布成立苏维埃政权。此后，它立即给追剿邓尼金的红军将领奥尔忠尼启则和基洛夫发去 电报，通知他们已经在弗拉季高加索成立了苏维埃政权。奥尔忠尼启则和基洛夫等热烈祝贺奥塞梯劳动人民的胜利，并说他们 将“近日到达”。

　　1920年3月31日，由基洛夫、奥尔忠尼启则和瓦西连科率领的第11集团军的主力部队进入弗拉季高加索。11 月17日，斯大林在北奥塞梯的“捷列克人民代表大会”上宣布北高加索各族人民自治——成立了“山地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 共和国”(按照俄罗斯史书的记载，这个山地共和国事实上是在1921年1月20日才正式成立的)，弗拉季高加索成为这 个新共和国的首府。由此，苏联在历史上第一次不仅将高加索分为北高加索和南高加索，而且也将奥塞梯分为北奥塞梯和南奥 塞梯。

　　动荡而多难的南奥塞梯

　　现在没有解密档案可以确切地说明，为什么苏维埃政权在建立奥塞梯的政权时没有将南奥塞梯包括进去，为什么斯大 林和苏维埃政权会单独宣布北奥塞梯为一个自成一方的自治地区，但是从史实可以看出，至少有三个重要因素妨碍了南北奥塞 梯成为一个自治整体：第一是南奥塞梯在格鲁吉亚中的地理位置，第二是新生的苏维埃政权还没有足够的力量越过高耸的高加 索山脉，将南奥塞梯与北奥塞梯连在一起，囊括于自己版图之内。也许是更为重要的一点，格鲁吉亚尚没有成为苏联的组成部 分(格鲁吉亚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直到1921年2月25日才宣告成立，由亚美尼亚、格鲁吉亚和阿塞拜疆三国组成的“ 三国联盟”，即后来史书所说的“南高加索联邦”在1922年3月12日才建立起来)，因此在政治、外交、经济和社会关 系上，苏维埃政权都没有权力和力量去解决位于格鲁吉亚领土中的南奥塞梯问题。

　　但是，南奥塞梯并不甘于与北奥塞梯苏维政权处于相脱离的状态。几乎就在红军进入北高加索的时候，南奥塞梯也动 荡起来。1920年5月6日，格鲁吉亚境内成立的第一个革命委员会——南奥塞梯革命委员会宣布成立苏维埃政权并与俄罗 斯联邦合并，但此举遭到格鲁吉亚当局的镇压。5月7日，苏维埃政权外交人民委员契切林正式照会格鲁吉亚当局，称：“我 们不安地获悉，格鲁吉亚的军队被派往已经宣布成立苏维埃共和国的南奥塞梯，以消灭这个政权。我们坚决要求，如果这一情 况属实，应从奥塞梯召回自己的军队，因为我们认为，奥塞梯应该有一个它想要的政权……”这表明苏维埃政权从一开始就把 南奥塞梯看成是苏维埃俄国的一部分，因为南北奥塞梯是一个民族，所以应该组成一个国家。

　　1920年5月，一支由南奥塞梯人组成的部队由北高加索进入南奥塞梯，6月，宣布在南奥塞梯成立苏维埃政权。 但是，这次军事行动遭到格鲁吉亚当局的严酷镇压，许多南奥塞梯人因此被杀或越过大山逃往北奥塞梯。6月18日，俄共( 布)南奥塞梯民族区委员会给列宁发出求救电：“南奥塞梯共产党员的队伍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弹药。……劳动的奥塞梯在力量 悬殊的、艰难的斗争中流血，正期待决定性的援助。”

　　列宁对南奥塞梯以及整个格鲁吉亚的情况十分关注。1921年2月14日，他做出了关于支援格鲁吉亚的决定。但 是，在中央做出最后决定前，第11集团军却擅自行动，进军格鲁吉亚，并于2月25日建立了格鲁吉亚苏维埃政权。对于这 个既成事实，列宁给第11集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发了一份电报：“鉴于第11集团军的部队已驻扎在格鲁吉亚，希望你们与 格鲁吉亚革命委员会建立密切的联系，严格遵守革命委员会的指示，未经格鲁吉亚革命委员会同意不得采取任何触犯当地居民 利益的措施，要特别尊重格鲁吉亚的主权机关，对待格鲁吉亚居民要格外小心和谨慎……”

　　1922年4月22日，苏维埃政权颁布了成立“南奥塞梯自治州”的法令。同一天的《真理报》发表社论说：“关 于组建南奥塞梯自治州的法令是苏维埃政权的最忠实的捍卫者、英勇的南奥塞梯人民经济恢复和政治发展的惟一的和良好的保 证。”

　　而当1936年12月，其他自治州升级为自治共和国，北奥塞梯自治州也改为北奥塞梯自治共和国，但是，南奥塞 梯自治州的法律地位却一直没有发生变动。北奥塞梯在数十年的历史进程中，因为拥有斯大林的故乡哥里，也就享受了来自斯 大林本人和中央政府的“特别关照”，逐渐发展成为俄罗斯在北高加索地区的最可靠的支持者和最可信赖的地方政权主体，而 南奥塞梯却一直在俄格关系中寻求自己的出路：或是期望与俄罗斯联合，或是脱离格鲁吉亚而独立。

　　茨欣瓦利瓦利：

　　苏联时期的最后一次动乱

　　1989年11月10日，南奥塞梯自治州苏维埃会议通过决议，将自治州升格为格鲁吉亚属下的“南奥塞梯自治共 和国”。第二天，格鲁吉亚最高苏维埃否决了南奥塞梯的决议。随之，格鲁吉亚人和南奥塞梯人之间的民族矛盾加剧。格鲁吉 亚首府第比利斯街头出现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活动。1990年是格鲁吉亚的苏维埃选举年，由于对选举不满，在选举前一个 月，即1990年9月20日，南奥塞梯召开“人民代表大会”，通过“主权宣言”，决定改名为苏联属下的“南奥塞梯苏维 埃民主共和国”。“人民代表大会”执行委员会向民众发出呼吁书，其中写道：“不能在其背后，不征询南奥塞梯人的意见， 仅仅依据当地格鲁吉亚居民中的个别人士以及居住在南奥塞梯地区以外的一些奥塞梯人的愿望，来决定南奥塞梯人的命运。” 呼吁书还喊出了这样的口号：“平权、正义和理智必胜！”

　　格鲁吉亚最高当局当即颁布法令，取消南奥塞梯的决定。10月，南奥塞梯人再次重申这一决定，并宣布于12月9 日举行全民选举，以确定南奥塞梯人的最终选择。选举结果是，70％的选民承认了“南奥塞梯苏维埃民主共和国”这一选择 。12月11日，格鲁吉亚最高苏维埃通过决议，不承认这一选举结果，取消南奥塞梯自治州，取消南奥塞梯自治州“人民代 表大会”，将不服从格鲁吉亚最高当局决定的南奥塞梯负责人提交检察院审查。理由是：1922年组建的“南奥塞梯自治州 ”是违反了在当地居住的格鲁吉亚居民的意愿的；奥塞梯人在苏联境内已经有了自己的国家；在南奥塞梯只有少量的奥塞梯人 。

　　这种冲突表面上看是格鲁吉亚和南奥塞梯之间的，但实际上是格鲁吉亚和苏联之间的冲突，在苏联濒临解体的前夕， 这些冲突既是格鲁吉亚为脱离苏联而进行的一次搏斗，也是苏联当局在为南奥塞梯最终回归到苏联的权力范围内所做出的最后 一搏。

　　12月12日，南奥塞梯首府茨欣瓦利瓦利发生流血事件，两名格鲁吉亚人和一名奥塞梯人丧生，其中一人是格鲁吉 亚最高苏维埃主席加姆萨胡尔季阿的

　　在南奥塞梯发生的这场严重的流血事件被人们称之为“战争”，而南奥塞梯人则把它称为格鲁吉亚人对南奥塞梯人进 行的“种族灭绝”。大量的南奥塞梯人越过大山到北奥塞梯避难。此后，这一地区的民族矛盾急剧升级，到1992年，当又 一批南奥塞梯人穿越高加索山脉、试图进入北奥塞梯时遭到格鲁吉亚军队的伏击，于是，在南奥塞梯的茨欣瓦利瓦利再次发生 流血冲突，且再次升级，格俄之间的关系也因南奥塞梯问题再趋紧张。而在这之后，拥进北奥塞梯的南奥塞梯人就更多，发生 在南部边界线上的冲突就逐渐影响到了北奥塞梯，并且向北、向西北扩展到北奥塞梯和印古什的边界。最近十几年来，南奥塞 梯和格鲁吉亚的关系始终处于动荡不安之中，冲突以不同形式、在不同程度上爆发，直至这次南奥塞梯再次宣布进行公决，要 求脱离格鲁吉亚而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