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县委书记的艰难抉择 ——山西襄汾县委书记陈玉士的环保心路历程

　　◆本报记者 李瑞农 胡早 班健

　　国家产业政策中的表述看似平淡无奇，但对一个特定的地区可能就会引发地震，带来摧枯拉朽式的改变。山西省襄汾县委书记陈玉士就面临艰难的抉择，一边是国家产业政策调整的严格规定，一边是这个县历经20多年发展起来的支柱产业炼铁业究竟何去何从。

　　依据国家发改委等8部委《关于钢铁工业控制总量淘汰落后加快结构调整的通知》，2007年前重点淘汰200立方米及以下高炉、20吨及以下转炉和电炉的落后能力；2010年前淘汰300立方米及以下高炉等其他落后装备的能力。山西省也对生铁行业提出清理整顿的要求，9月26日，针对钢铁企业较为集中的襄汾县，山西省环保局在进行详细调查后，发现襄汾县共有35家钢铁企业，共42座高炉，多数属于未批先建的违法建设项目，严重违反了建设项目环境保护管理的有关规定。省环保局做出查处决定:襄汾县违法建设的35座200立方米以下高炉2007年前全部关闭。

　　当本报记者一行来到襄汾，陈玉士刚刚率领他的班子，组织环保、公安、工商、电力等部门联合执法，对全县违法建设、污染严重的炼铁炉进行取缔。目前关闭行动仍在进行中，并要求2007年前全部关闭。

　　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是一对矛盾。有时统一和协调占上风，但在经济正在腾飞的一些地区，对立和矛盾则显得更尖锐。从陈玉士的经历和作为看，他并不是一个只看经济增长的官员。他说，1999年来襄汾当县长时，这儿全部是土焦、改良焦和小炼铁。土焦形成长龙，蔚为壮观，是一种恐怖的壮观。也许就是那种恐怖深深刺激了这个赶来赴任的县长。

　　陈玉士态度坚决:宁可贷款发工资，也要改变污染重镇的现实；宁可财政锐减，也要严格环境执法，关停小企业。

　　2000年6月5日，襄汾打响了全市炸毁改良焦企业第一炮。在不到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共炸毁了400个焦厂、800多根烟囱，以及110多个小铁厂，光爆破、炸烟囱，就持续了整整两个月，彻底摧毁了襄汾民间将近20年积累起来的产业基础。

　　陈玉士说:“我成了‘拆’县长。”真有脱胎换骨之痛。

　　陈玉士在想，拆后怎么办？必须破中有立，按照国家产业政策来。按照关小合大、总量控制、容积置换的原则，为这没少干拉郎配的事，于是，20家20万吨机焦企业取代了改良焦，35家130立方米以上炼铁高炉取代140多家小高炉。

　　但时隔几年，国家产业政策又一调整，大多数企业又在关停的名单内。现在，县委书记陈玉士又在经历第二次切肤之痛。陈玉士说自己非常苦闷:县域经济究竟怎么发展？襄汾怎么办？是自己断臂？还是和孝义炼焦一样，作为被严加整治的典型？

　　污染重镇的县委书记陈玉士经历了痛苦的思索，最后的结果是襄汾主动行动，表示要不折不扣、高标准、高质量地完成生铁冶炼行业的清理整顿工作。刚来时炸烟囱，时隔6年，陈玉士还得接着炸炼铁炉。

　　陈玉士感慨自己太没预见能力了，没有想到国家产业政策的变化，对不起一方百姓。“从环保角度，的确非关不可；但关的社会问题也需要解决。”陈玉士说，“在襄汾，围绕铁矿工作的农民有两万多人，服务的农民有上万人，整个行业就业大约4万人。现在关了，4万人如何就业是个社会问题。襄汾的企业都是合股集资建成，关停将造成5亿元的社会资金损失，另外还有运输等服务业的3个亿，炸的企业，企业心疼，我也心疼。毕竟是社会财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说起陈玉士心中的隐痛，还得从襄汾特殊的产业发展说起，襄汾没有国有企业，县域经济发展完全依托民间产业。襄汾的经济支撑是刚起步的民营经济加工型县域经济，现在襄汾已从1999年的9800万元财政收入，一路飙升到2005年的9亿元，短短6年时间，县财政收入增长了9倍，翻了3番多，位居全省第八；连续两年跻身于全国县域经济基本竞争力提升速度最快的百强县行列。但工业大县也成了污染大县。

　　理智和责任还是战胜了疲惫和困惑，陈玉士说:“山西和襄汾目前的环境形势严峻，必须找出一条出路，我在想怎么能既保护环境又发展县域经济，我愿意趟这条河。”

　　“‘十一五’必须对小企业再来一次脱胎换骨。”陈玉士的语气很坚决。

　　目前，襄汾的焦炭产能达到800万吨，通过治理整顿要由22家减少到18家，产能也要压到600万吨；炼铁也要由8个大高炉替代35个130立方米小高炉，仅此一项就能减少污染物排放40％，节能增效4.5亿元。事实上循环经济的思想已经渗透到这个昔日污染重镇的书记的心中，他们已整合土地资源，把企业集中建在工业区里，以便发展循环经济，规范环境管理。县里还把综合利用作为新兴产业来发展，要求焦炭排出的余气必须综合利用，如果厂家自己不利用，政府就重新组织招商。农村修路需要的40万吨水泥，全部是发展循环经济用废渣做的。现有的焦厂、铁厂余热发电弥补了襄汾县的用电不足。2004年上半年，当临汾全市电力奇缺，大小企业叫苦不迭时，襄汾的自备电厂却大显身手，保证了企业的正常运转。襄汾还广邀天下人才，组织技术公关，不断升级炼铁工艺，高起点发展为石油、食品工业配套的石膏产业。

　　落实科学发展观，必须走节约发展、清洁发展、安全发展的路子，心里装着一方百姓，想为百姓多做点事，就既要加快改善老百姓的经济条件，又要不断改善群众生活的环境质量。陈玉士对记者说，要带着问题向省环保局领导汇报，商讨县域经济科学发展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