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公交冠名治乱遭遇海龙难题

　　海龙公司因北京公交取消其冠名资格，要求其偿还80万元；北京公交称该永久性合同属无效合同

　　本报记者杨万国北京报道

　　■关注焦点

　　北京公交开始治理由来已久的站牌冠名乱局，但在近日却遭到海龙发难。

　　海龙公司以北京公交未按合同履行冠名义务，将其告上法庭，并要其归还已经支付的80万元费用。

　　海龙难题只是北京公交规范站牌冠名中所遇到的难题之一。

　　北京公交集团早在去年7月，就开始将其下属分公司的站牌冠名权都收缴了起来，并对冠名做了进一步的细致规范，试图改变冠名混乱的局面。

　　但是一些分公司仍在暗处从事站牌冠名业务。

　　城市经济学家刘维新认为公交站名作为城市公共资源应得到合理利用，其冠名所得收益也应该纳入政府公共财政。

　　北京许多公交站牌都是以焦化厂、建材市场等企业为名，致使相关公共资源的使用出现混乱现象。本报资料图片薛珺摄

　　11月1日，刘久儒一脸疲惫地出现在东城法院。这次他接手的案子进展得并不顺利。

　　他是北京海龙资产经营集团有限公司（简称海龙）法律代表。

　　今年9月，海龙状告北京市公交广告有限责任公司。理由是，北京公交广告公司收取了80万元站牌冠名费后，但并未坚持履行合约。

　　北京公交广告公司不履约是因为，它要依据政府承诺，规范公交站名。北京公交集团运营部负责公交站名的业务主管许华说，公交集团下属广告公司和海龙签订的是永久合同，这属于无效合同，“合同哪有永久性的。”因此取消了海龙的冠名资格。

　　北京公交站牌冠名屡次被指混乱，甚至有媒体为其罗列了“十宗罪”。规范北京站名也成了政府向市民承诺的55件实事之一。

　　此次北京公交集团取消海龙的冠名资格，也是依据政府这项承诺而进行的。

　　80万的无效合同

　　北京公交声称，与海龙签定的永久性合同属无效合同，固取销其冠名资格。

　　海龙公司是由北京海淀区供销社成立的下属公司，1999年，在中关村建起了海龙大厦。一个偶然的机会，该公司负责人听说可以花钱为企业在公交站牌上冠名，随即开始积极运作。

　　2000年8月23日，海龙和当时运作公交站牌冠名业务的北京公交广告公司签订了协议。海龙一次性支付80万元“冠名费”，约定在811路、808路、716路及320路四条公交线沿线各个车站站牌上，凡“中关村”站名都加上“海龙大厦”的企业名称，且永久有效。

　　2005年1月，海龙突然发现大厦门口的公交站牌上没有了“海龙大厦”四个字。

　　他们找公交广告公司，要求补上。该公司称，经过人事变动，已经找不到当初办理这个业务的人。

　　两个月后，海龙将北京公交广告公司告上法庭。公交广告公司称，2002年白颐路改造后，北京公共交通总公司统一更换了站牌，“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再加上海龙大厦名称”。

　　此案经过法庭调解，双方达成协议，被告同意于2005年3月15日前恢复此前4条公交线路上的海龙大厦冠名。

　　今年6月，该公司再次发现，中关村车站站名后“海龙大厦”4个字又不见了。

　　海龙再次把公交广告公司告上法庭。

　　此次，公交公司拿出了依据。在该公司出示的一份北京公交集团公司运营部的情况说明上显示，之所以没有再为海龙冠名，是因为2005年，北京市政府承诺为老百姓办理55件实事，其中第29件即为“规范公交站名”。依据此政府承诺，北京公交不再履行冠名义务。

　　“我们规范公交站名，是依据政府承诺进行，属于不可抗力因素，北京公交无法再履行冠名义务。所以应当解除双方合同。”北京市公交广告公司代理律师刘春表示。

　　由来已久的冠名乱局

　　北京公交集团下的各分公司曾都在进行站牌冠名，有些单位提供了停车场地，就可免费冠名。

　　此次北京市公交要规范的是一个由来已久的冠名乱局。

　　记者通过北京公交巴士数据库查询发现，以公司命名公交车站的有9个，涉及30多条线路；以商场名称作为公交站名的有10个，如双安商场等，涉及线路近百条；以商厦为站名或者副站名的有5个，涉及线路10多条；以购物中心，娱乐中心等为站名的有近10个，如西关环岛（职教中心）等站名，涉及线路近30条；以酒店或者饭店名称作为公交站名的有10个，如盛唐饭店等，涉及线路近百条；还有以购物广场或者市场为站名的10多个，如金五星服装广场等，涉及线路数十条。

　　北京公交集团下属承担公共交通业务的有7家客运分公司，和北京巴士股份有限公司，北京八方达巴士长途客运有限责任公司等。

　　“此前，这些下属分公司均可以在自己的公交线路上开展冠名，”北京市公交广告公司的代理律师刘春介绍，包括北京市公交广告公司也开展公交有偿冠名业务。

　　能取得冠名权的公司一般都需要缴纳相当的费用。北京公交集团下属的八方达公交公司938线路一负责人表示，“当年解放军307医院设了一个站牌都花了好几万”。

　　处于367线路上的盛唐饭店是一家星级酒店。该饭店公关部负责人介绍，早在1989年，该饭店建成后附近公交线路十分稀少，无奈，该饭店出资1万元以饭店名字为站名在饭店门口设立了公交站牌。“那时1万元很贵，但是为了客人出行方便，也只得花钱。”

　　一般只有一些大型的标志性建筑，公立学校等公益性单位，则为无偿冠名。

　　但一位公交内部人士说，也不尽然，比如在729路终点站上的东坝建材城就是无偿冠名。

　　该建材城有关负责人介绍，公交公司以该建材城作为站名，是因为建材城免费为公交公司提供停车点。

　　北京公交集团下属的第四客运分公司运营部有关人士也介绍，北京爱家购物中心曾为该公司车辆提供调头场地，公司也为该购物中心提供了2年免费冠名。

　　郊区企业出资买站牌

　　北京许多郊区企业出资购买了停车站点，同时拥有了冠名权。

　　与北京市区一些企业热衷花钱冠副站名不同，记者调查发现，北京郊区许多企业多选择花钱在工厂门口买一个车站，并以企业名字做站名。

　　隶属北京八方达巴士长途客运有限责任公司的938线路从北京站起点，途经通州终点直达河北香河。

　　处于该线路上的“京地公司”车站就是由北京京地钻探机械有限公司出资设立。

　　该公司负责人介绍，公司员工有100多人，2004年京地公司搬迁到此地后，因为附近没有公交车站，员工上下班很不方便，听说公司可以花钱设立站牌。他们即托人进行四处活动。最终在公司路口设立了站牌。站名以自己公司命名。

　　该负责人介绍，京地公司客户主要在外地，站牌设立后，方便客户前来洽谈生意，对公司知名度也有了提高。

　　该负责人称，当初没有和公交公司签订什么合同，具体花钱数目，他则闭口不谈。

　　与京地公司相隔不远的鑫顺明达是一家生产钢构彩板的公司。记者在该公司门口看到，以该公司名字做站名的两块站牌树立在路口。

　　该公司苗总经理介绍，公司在此建厂后，也遭遇到出行不便的难题，处于该公司两边的公交车站分别叫马头和石槽，“公司100多员工，上下班走到最近的马头车站也要10分钟，很不方便”，苗总经理说。

　　得知公司可以冠名竖站牌，他立即安排公司一位经理专门负责运作此事。“当时找了好几层关系，托了不少人才办下来。”

　　“当时没有签什么协议”，苗总经理称。该公司负责后勤的张经理向记者回忆，“前后花了五六万块钱。”记者了解到，938路开通时，只有30个车站。目前车站数量已经接近60个，其中有10多个都是以企业为名的站牌，诸如制线厂、热交换器厂、开关厂、华冠锅炉厂等。

　　收缴分公司冠名权

　　北京公交去年就对冠名进行细致规范，收缴了分公司的冠名权。

　　北京公交内部一人士向记者介绍，在此情况下，2005年7月，北京公交整顿规范站名工作提上日程，并被列入市政府为市民承诺办理的55件实事之一。

　　在整顿中，北京公交集团禁止下属分公司开展冠名业务，并对此业务做了细致规范。

　　记者得到的一份北京公交集团2005年7月1日发布的内部文件规定，对于一些正规知名医院，公立学校等公益性单位/具有地标性的大型企业建筑/事业单位大院以及被广大群众认知的大型公园，游乐场等，可以冠副站名。

　　该文件同时规定，增加副站名的费用（包含站牌制作安装费和维修管理费）暂定为：甲级线路（市区线路和郊区重点线路）按照一条线路一年5万元计算；乙级线路（一般郊区线路）按照一条线路一年3万元计算。

　　据悉，当时北京对公交站名进行规范整顿，一些鞋城、批发市场纷纷找到公交公司，希望冠名。北京市公交集团给予明确答复，对这些商业色彩过浓的企业想命名公交站名一事，不予考虑。

　　在记者试图了解北京公交公司目前的站名冠名现状时，北京公交总公司宣传部负责人表示，目前冠名业务已经停止。

　　记者以匿名身份电话咨询了公交集团下属多家分公司，有公司明确表示不可，但某分公司运营科一位工作人员向记者说，可以接受冠名。

　　但是这名工作人员说，只能临时冠名，3年为一个期限，3年后可以再续，但是这3年内如果遇到政府或者总公司规范站名，则无条件取消冠名。

　　并且不会给予赔偿。得知有其他公交分公司做了冠名业务，他说，“总公司不让做，他们做也是偷偷做的。”

　　冠名过度伤害市民感情

　　毛其智说公司企业的站牌冠名应严格控制，过度泛滥会伤害市民对城市的感情。

　　作为此次规范行动中的受害者，海龙显得难以服气。

　　“目前仍有不少和海龙类似的冠名企业安然无恙，唯独海龙被规范，我们感到难以理解”，刘久儒表示。

　　“海龙大厦冠名被撤掉是因为他们签定的永久合同属于无效合同。”北京公交总公司运营部负责公交站名的业务主管许华表示，所以在去年公交公司统一更换站牌中，把海龙大厦冠名撤掉。

　　“我赞成适度开发利用公交站名这类城市公共资源”，21日，城市经济学家刘维新教授向记者表示。

　　此前，武汉，长沙等城市提出公交，道路等冠名拍卖，均明确表示受益纳入政府公共财政。公交站名作为城市公共资源，其冠名所得受益应该纳入政府公共财政，“即使公交公司需要这笔费用来维护站牌，也应该经过政府财政统一划拨下来。”刘维新说。

　　“冠名也要把握好一定的度，否则就有可能伤害老百姓感情，毁掉了一种城市文化。”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委员会主任毛其智说。他认为可以尝试以原有地名作为主站名，以冠名企业名称做副站名。但是要严格控制以公司企业名字作为主站名。

　　“北京市情况特殊，不可能向武汉长沙那样把站名拿出来拍卖。”，24日，北京公交集团运营部业务主管许华表示。她解释，北京市中央单位很多，大家都想以自己的单位做站名，“给哪个好？”而且如果拍卖，那些洗浴中心，歌厅都来买怎么办？

　　在11月1日的开庭审理中，刘久儒说，公交广告公司提出调解方案，愿意在10辆市区内公交车车体上刊登海龙大厦的广告半年时间。对此建议，海龙方面则认为“补偿过低”，难以接受。

　　“目前，双方陷入僵局。”对于该事件今后如何进展，刘久儒说，他也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