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鹅进入中国

　　1946年1月，二战刚刚结束，企鹅出版了荷马《奥德赛》的最新译本。这是经典文学第一次让普通的老百姓可以 读到，可以读懂。以前这些书都雪藏在图书馆的书架上，语言晦涩，只有专家和贵族才能看。5年之内《奥德赛》销售了30 0万册

　　-本刊记者 高任飞 发自北京

　　才过而立之年的亚当·弗罗里德亚姆，是“企鹅经典”图书的现任出版人。他年轻而快活，身穿粉红条纹衬衣，语速 快得让人听不出美国口音；有剑桥、哈佛和耶鲁背景，但笑起来前仰后合，并无名校的端庄和矜持。他颠覆着人们对经典图书 掌门人的想象，不但要稳固企鹅经典系列图书在市场上的领先地位，还要运用老酒装新瓶的战略，创立新的经典系列，比如企 鹅红色经典和伟大的传奇系列。今年，亚当的大动作是策划企鹅经典60年的庆祝活动，并且参与“企鹅经典”登陆中国市场 的项目。

　　前一个项目，他的策划非常前卫——请来了“世界上最伟大的鞋匠”ManoloBlahnik，“英国当代杰出 的新媒体艺术家”萨姆·泰勒-伍德，“时尚界的奢华风领头羊”保罗·史密斯，“椅子设计大师”罗·阿拉德，让他们一人 选一本图书，重新设计封面，以作为企鹅经典60大寿的特别献礼。

　　而对于中国市场的开发，这位时髦的年轻人却小心翼翼。合作伙伴他选择了地处西南的重庆出版社，而不是中国经典 图书市场上的领先者：“我们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和已经在经典图书出版市场上很强势的出版社相比，一家规模适中，但勇于 进取和创新的出版社，更能珍视和企鹅的合作。”如果不出意外，那只著名的企鹅将于明年出现在中国图书市场上。“这个项 目只是企鹅在中国长期发展的第一步而已。”上周，亚当来到中国，商谈“企鹅经典”系列中文版项目的具体事宜。

　　企鹅诞生记

　　1935年之前的英国并没有简装书，市场上可以买到的，都是精装版。普通人既买不起，也看不懂。某日，企鹅出 版社创始人阿伦·兰内在站台上等火车时，想买本书打发时间，结果发现根本就买不到。当时还在其他出版社做编辑的他就想 ，要是有那种随处可以买到、谁都买得起的图书的话，那该多好呀。他马上成立了企鹅出版社，专卖6便士一本的简装口袋书 。当时的6便士就是一包烟钱。要是你认为他在做慈善事业，那可就大错特错了。阿伦是要从这小小的6便士中赚大钱。为节 约成本，企鹅出版社早期的书都是一个样子——小写字体、用不同颜色的书皮代表不同的文学类型(橙色代表小说、绿色代表 犯罪文学、蓝色代表传记)，这种设计理念歪打正着，和当时从欧洲大陆逃亡到英国的建筑师、设计师们带来的先锋理念不谋 而合，于是奠定了企鹅的整体设计风格。至于那只全球闻名的小企鹅，则是兰内派助手爱德华·扬到伦敦动物园临摹来的。在 他看来，企鹅既风趣又严肃，代表了企鹅出版社的风格。

　　在1946年企鹅经典系列问世前的漫长时间里，阿伦·兰内和他的伟大构想都苦苦挣扎在生存线边缘。二战结束后 ，文学重归社会生活，才给企鹅社带来转机。“刚开始，企鹅的确出版了一些经典图书，但并不成功。1946年1月，二战 刚刚结束，企鹅出版了荷马《奥德赛》的最新译本，大获成功，给整个出版行业带来了一阵改革之风。这是经典文学第一次让 普通的老百姓可以读到，可以读懂。以前这些书都雪藏在图书馆的书架上，语言晦涩，只有专家和贵族才能看。译者吹掉了著 作上的‘陈灰’，把它翻译成让大家都能理解的语言。《奥德赛》在出版后的5年之内销售了300万册，取得了史无前例的 成功。”

　　便宜、易读，是亚当总结出来的企鹅经典成功的原因。“企鹅经典在各个地方都可以买到，这点非常重要。后来，那 位荷马史诗《奥德赛》的译者成为企鹅经典的第一任出版人，他鼓励英国的作家翻译国外著作，这些英国作家文学造诣很高， 翻译出来的作品通俗易懂，广为人们接受。”

　　亚当强调，“企鹅经典”中文版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因为这是“企鹅经典”第一次被翻译成英语之外的语言，因此“ 翻译质量尤其重要”，“我们必须保证翻译者能够娴熟地运用自己的母语。虽然我也会德语法语，但当我看那些翻译作品的时 候，我只看英语版翻译水平的好坏。对我们来讲，评定翻译作品的好坏，主要是看它是不是容易被本地人接受，语言是不是通 俗易懂。企鹅经典现在要翻译成中文，首先要考虑它的中文是不是很通畅。”为此企鹅聘请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 副所长、剑桥博士陆建德来主持“企鹅经典”中文版这个大工程。

　　视觉的胜利

　　便宜和易读创造了企鹅最初的成功，而让它实现第二次飞跃的，则是上世纪60-70年代的图书版式的设计革命。

　　企鹅经典系列的最初版式设计，是由德国人让·特施克霍德拍板的。他为经典图书们穿上了统一的外衣，定下了行距 字距，并且非常德国化地编写了一本《企鹅版式规则》。特施克霍德深谙“选择性失聪”的妙处，当编辑们不按照他的规矩办 时，他会罗罗嗦嗦唠叨个没完，直到自己的规矩被执行；当编辑们抱怨他过于呆板、不懂灵活变通时，他又会夸张自己的德国 口音，假装听不懂英国同事们在说什么。

　　这个“紧箍咒”在18年后被摘除。1963年，让企鹅经典系列绽放风采的大功臣、曾一手策划了《奥德赛》企鹅 版的资深编辑里厄乌对新加盟的艺术指导法切蒂所设计的企鹅经典新封面怒不可遏，原来法切蒂让大名鼎鼎的企鹅脱下了标志 性的斯巴达式夹克，根据每本书的主题设计出各有特色的时髦外套。企鹅系列创始人阿伦·兰内顶住了以里厄乌为首的保守派 的不满，让法切蒂的思路继续贯彻下去，于是才有了不列颠上世纪60和70年代的视觉符号——企鹅经典系列的设计。

　　设计成本的增加也意味着价格的攀升。当年25便士就能买到莎士比亚的一本书，今天却要花14.95镑。当年的 小企鹅是否也成为了拜金族，不求最好，只求最贵？“我们的价格也许会稍微高出市场平均水平一点点，并没有高出太多，不 算真贵，而且这个性价比是相当高的，绝对物有所值。”今天，优美的设计和装祯依然是企鹅经典系列的标签，《卫报》甚至 在企鹅60周年之际，进行了关于图书设计理念的大讨论。

　　在亚当看来，企鹅经典的这种高品质设计，也是他们除翻译质量之外在中国市场的另一竞争力。有意思的是，企鹅在 英国大获成功，是因为他们把经典阅读带给了普罗大众，但企鹅的中国战略却是另一个思路，亚当把企鹅经典在中国的目标购 买人群界定为受过良好教育、有鉴赏力的人群。

　　《傲慢与偏见》畅销200年的秘密

　　随着电子阅读的兴起，以及当代文学的发展，“企鹅经典”无论在形式上还是内容上都在遭受冲击，但最近几年经典 文学在英国的销量不但没有下跌，反而递增，亚当分析这里边的奥秘，首先在于企鹅良好的分销渠道，“我们给经销商足够的 利润空间，经销商则保证了我们图书的销量。”

　　在亚当看来，经典文学持久不衰的第二个原因，是电影电视等多媒体的再包装，赋予了经典新的生命力：“越来越多 的电影电视改编自经典著作，无论电影电视本身成功与否，都会吸引很多读者再回到书店去买这些经典著作。《傲慢与偏见》 放映以后，很多人就会去买书，这本书已经持续畅销200年了！”

　　亚当揭示了企鹅经典挑选作品的最简单标准：时间。“我们这个系列包含了1300多种书，小说、非小说、哲学、 诗歌，无所不包，这些作品都经历了时间的考验，并和我们现在的生活息息相关。”

　　目前，企鹅经典系列中欧美文学的比例非常大，一直宣称要与时俱进的亚当表示：“我的一个重要责任就是尽可能把 各国文学著作纳入到‘企鹅经典’系列里边。我问过很多中国人，他们都说鲁迅是非常伟大的作家，所以我们决定要翻译出版 他的所有文学作品。英语国家已经有人翻译出版了鲁迅的作品，但并不是全部作品，里边还有错误。我们现在找到了非常优秀 的翻译家茱莉亚·拉维尔，她写过一本关于中国历史的专著，已经翻译过几本中文作品。”

　　(感谢搜狐文化频道对本文的贡献)

　　“企鹅经典”不等于“企鹅丛书”

　　英国文化产业老字号企鹅出版社今年71岁，“企鹅经典”是其金字招牌。除了这套古典经典系列外，企鹅出版社的 图书还包括畅销小说、社科图书、青少年图书和低幼图书，最近流行的《世界是平的》、《追风筝的人》，都是企鹅出版社率 先出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