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警方捣毁一色情裸舞窝点

　　秘密报料：福州有人组织老人到泉州看脱衣舞，马上发车……

　　记者暗访记录全程

　　核心提示

　　Ｎ本报记者 文/图

　　平均年龄60岁上下，最大的82岁，36个老人包下一辆大巴，组成一个特殊的“老人团”。

　　从福州到泉州南安，足足250公里，就是为了包场看全裸的淫秽劲舞表演，一天要轮番看四五场，连吃午饭的时间都省了。

　　这次要看的地下色情表演团，设在南安市罗东镇新明村，据说，每五天就要换一个团，“同一批女人很容易就看腻掉了”。

　　……

　　12月2日，本报新闻热线接到报料：福州有人专门组织这样的“老人团”，前往闽南各地看艳舞，基本上每个月都要发一趟车，最快的那趟明天就要发车了！

　　次日，本报领导立即派出两路记者：一路记者从福州出发，暗访“老人团”并全程跟踪，锁定地下色情表演团的位置；另一路记者在泉州守候，负责跟南安警方取得联系，根据暗访记者传回的手机短信，警方随时准备展开冲击行动。

　　12月3日中午11时许，这群老人正在观看“十朵玫瑰迷人心窍”的表演时，警车秘密包围，警察从天而降，3分钟之内把15名涉案人员牢牢控制住。

　　冲击抓捕过程中，又一辆福州牌照的大巴驶进村里，又有10多个老人下车，看到附近的警车才匆匆上车离开。知情的线人说，这组意外的镜头，折射出“老人旅游团”的“兴衰史”：2001年就出现了类似的团组，鼎盛时路线遍布全省各地，随着政府打击力度的加大，现在只剩下一些比较偏僻的乡村。

　　前晚，11名涉案人员已被处以行政拘留15天，老人们经教育也已安全返回福州，但这起事件的整个过程中，还藏着很多令人深思的东西……

　　警方突袭，老人们有的扭头有的捂脸

　　高速路上放Ａ片热身

　　进了剧场个个抢坐头排

　　10多个女孩轮番上台跳裸舞

　　暗访实录

　　集中

　　一帮老爷子组团找乐

　　时间：3日清晨6点40分

　　地点：福州盖山电影院门口

　　目击：气温16℃，记者紧了紧外套，好冷！

　　晨曦中蹒跚走来一个老人，头发花白，戴了手套和墨镜，穿了两件毛衣还在哆嗦着，他叫祥伯（化名）。

　　电影院门口慢慢聚集了20多个老人，年纪都在60岁上下，最大的就是祥伯，82岁。其中好几位还带着救心丹，还有七八个戴着墨镜，不跟人搭腔。

　　“每次都这么拖拉！”“急什么！今天正宗脱衣舞，保你看够！”

　　答话的是个60多岁的男子，光头，一米七左右，西装革履，系着领带，口袋插着钢笔。“这人就是带头的，绰号火车林。”线人偷偷告诉记者。

　　8点半，“闽A17513”白色大巴停在老人们面前。“上车！快！”在“火车林”的吼声中，老人一个个排队上车。

　　整个大巴车上，除了两名暗访记者，共有36个老人。

　　热身

　　高速路上放起A片

　　时间：3日上午9时许

　　地点：福泉高速公路上

　　目击：一上车，“火车林”就宣布纪律：去泉州就是为了图个乐子，迟到了10多个，不等了。大家以后要准时，既然出来了，就要遵守纪律！

　　几位老人家不乐意了：别废话了，快点开车！

　　大巴一上高速，“火车林”就从包里掏出一张碟片，交给司机，“把声音开大一点！”图像出来，竟是一部A片，一时间车内淫声荡语，全车人马上安静下来。几位老人的脸都涨红了，“小声点！当心外面听到！”“火车林”扭头一瞪，“怕什么！到了泉州还有更刺激的呢！”

　　紧接着，“火车林”让徒弟“豹仔”出来收钱，每人230元。讨价还价中，记者从“豹仔”口中得知，这个团每个月发一次，团员绝大多数是老人。

　　进场

　　争先恐后个个抢头排

　　时间：3日上午10点半

　　地点：南安市罗东镇

　　目击：大巴停在了罗东镇新明村村口。此前大家已抽过座位，记者抽到前排加座，据说紧挨着舞台。

　　坐在记者前面的福伯（化名）已来过两次，这回抽到了第二排，刚到目的地他就拽了拽记者：“小弟，我们换个票，好不好？”

　　换完票，车门打开，所有老人一窝蜂往村里跑，一个老人还把眼镜挤掉了。沿着村道进去两三百米，一座大院的墙上贴着大幅海报，两个女子袒胸露乳，八个喷墨大字远远可见“十朵玫瑰，迷人心窍”，署名是“河南新飞歌舞团”。

　　这是一个200平方米左右的小礼堂，摆着老式的靠背木椅，墙上贴着许多裸照，还挂着“营业性演出许可证”和“个体经营许可证”。舞台前的加座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福伯嚷开了：“怎么不按票坐啊？！”看到没人理，只得讪讪地在第二排坐下。

　　观看

　　伴着吉祥三宝跳裸舞

　　时间：3日上午11时许

　　地点：新明村小礼堂

　　目击：演出开始前，出了点意外。原先谈好700元包场，歌舞团临时抬价要收900元。这下炸了锅，老人们很快分成两派。祥伯当时就站起来，“这么贵，不看了，换个地方。”福伯倾向于妥协，“大老远来了，也不在乎每人多6块钱。”

　　这时，音乐劲爆响起，竟然是“吉祥三宝”。一个穿三点式的女子出场了，看上去不到20岁。

　　大概是气氛营造得差不多了，剧团的人又提起抬价的事，这次没人反对了，大家最后以800元成交。音乐一变，七八个脱衣舞女依次上场，都是20岁左右的少女，最年轻的才17岁。

　　录像取证时，记者站在第三排，把数码DV揣在外套里偷拍。这时一个老人看得太兴奋，手舞足蹈起来，撞在记者身上，DV从手里掉下去。“收起来！”一个脱衣舞女嚷起来，场里的两个男子很快围了过来，要砸记者的机子。记者灵机一动，赶紧把两人拉到一边，假称是朋友委托拍回去一起看的。两名男子将信将疑，不再理会。

　　暗访记者250公里暗语报信，警车团团包围地下裸舞窝点———

　　警方突袭 控场抓人

　　偏僻村庄里藏着一个地下色情表演团，打出“十全玫瑰，迷你心窍”的招牌，旗下10多个女子轮番表演全裸的艳舞。

　　这里就是从福州出发的“老人团”的落脚点。

　　12月3日，这群老人盯着台上的裸女，看得起劲之时，警车秘密包围，警察从天而降，3分钟就控制住整个场面。

　　11个涉案人员前晚已被行政拘留，老人们已原车原路回家，警方正在追查漏网的歌舞团团长刘飞、罗东新泉剧场董事长黄志远、老人团组织者“火车林”……

　　为什么一切尽在掌握？从老人团出发的那刻开始，本报两名暗访记者已悄悄混进其中，沿路不断地用手机短信传递信息，泉州警方的跟踪车队一直守候左右。

　　警方将涉嫌淫秽表演的女子带走

　　民警包围窝点

　　抓捕涉嫌人员

　　送年纪最大的老人上车回家

　　年纪最小的舞女只有16岁

　　警方行动

　　通报

　　仅12人知行动目标

　　12月2日接到老人团的秘密报料开始，本报就在第一时间向泉州警方通报，共同研究行动方案，确保老人的安全和行动的成功。

　　3日上午11时36分，警方行动开始。治安和防暴民警组成的队伍，乘车抵近目标后跑步前进，40多人的警队迅速合成包围圈，对这个地下色情窝点发起冲击，把15名涉嫌人员牢牢控制住，整个过程大约只花了3分钟。

　　行动结束后，记者从警方获悉，虽然参加行动的民警和记者，一共有70多人，但在行动开始前，包括本报记者，只有12人知道行动的可能目标和内容。

　　锁定

　　暗访记者沿途报信

　　警方是这样锁定目标展开行动的：

　　3日上午8时30分，福州“老人团”从福州登车出发。与此同时，泉州警方在福厦高速公路泉州路段各处，部署警力守候，直至老人团大巴进入南安。前后2小时间，本报两名记者展开暗访，一路用手机短信，引导警方追踪大巴目标。

　　从老人团出发，到沿途各个路口，暗访记者不断发出短信，给参加行动的外围记者，外围记者再转发或电话通知泉州市公安局治安支队陈副支队长，再由他通知高速各路口守候监控目标的民警。

　　暗访记者一路发回信息，警方行动车队一路紧盯目标，并对大巴上的情况“了如指掌”，对大巴车内情况进行实时监控。

　　行动开始前，暗访记者的3条手机短信改成暗语。这3条短信的内容依次是：饭店到了（意即车到演出场所）；开饭了（意即淫秽表演开始）；可以请客人了（意即可以行动了）。

　　冲击

　　3分钟控制15人

　　行动的目标是“南安罗东新泉剧场”，又名“新颖歌舞厅”。

　　“把前门和巷道两头控制住”，个子不高的陈副支站在剧场台阶发令，记者即跟着大队人马冲入剧场。“蹲下，不许动”的警令声已响成一片，约3分钟后现场被完全控制住，正一丝不挂表演的3个女孩，连同后台的7个女孩，被行动民警首先控制住。

　　几个老人慌不择路躲进厕所，警察敲了半天门，他们才颤巍巍地走出来。因为要等待警方审问，全部人暂时被留在剧场里。老人们这时已经缓过神来。

　　“豹仔”偷偷地开始“串联”，说已经逃走的“火车林”交代说，大家要咬定是来泉州旅游的，路过看到海报，出于好奇才进来看的。

　　在几个老人的指认下，“老人团”所租的大巴的司机陈某被民警控制住，“火车林”和团长经查漏网。

　　4名民警留下进行现场取证时，表演场所的房东洪某突然大叫说自己犯有心脏病，在女儿轻推下顺势倒地，一脸痛苦状。整个屋子里的人突然骚动起来，房东对着取证民警的胸口就是一拳，还有人趁机抢走取证用相机，往地上摔砸，直至防暴警察重新回到现场，才控制住局面，当场逮捕了几个主要滋事人员。

　　处理

　　前晚已送老人回家

　　把老人们带回警局的途中，其中不少人还在聊着刚才看的脱衣舞，甚至“品头论足”起来。

　　此次行动中，警方和记者都把确保老人安全列为重点，一路上关照他们安全到达南安，警方在完成必要的取证后，也提前让这些老人原车原路回家。

　　3日晚8时，15名在行动中被控制的涉嫌对象中，有11人被处行政拘留各15天，每人还并处1000元罚金，处罚名称是“组织淫秽表演”；对于漏网的歌舞团团长刘飞、罗东新泉剧场董事长黄志远，以及福州“老人团”组织者“火车林”，南安警方尚在追查中。

　　南安市公安局治安大队负责人表示，给老年人们做笔录是为取证，也是为了借机宣传法律，教育他们。经过耐心教育，多数老人认识到观看淫秽表演的违法性，并表示今后不再重犯。根据治安处罚法规定，这些老人观看淫秽表演属违法行为，鉴于他们年事已高，经教育已承认错误，又保证不再重犯，因此依法不对他们进行其他处理。

　　外地的女人、组团的老人、简陋的舞台……如何形成淘金链

　　暴利作怪 野团难灭

　　除去本报两名暗访记者外，“老人团”的其他36位成员，都是在福州通过熟人买票，几人一伙，结伴而来。

　　老年人群体，也成了那些“裸舞团”的最爱。一名舞女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老人看戏“安静”，对待她们也斯文。这些每月拿着400～1000元不等工资的舞女，大多是“歌舞团”以招工名义从河南招来的。

　　而为老人和裸舞团提供“交易”场地的“罗东新泉剧场”，属于无证经营，也曾被当地警方多次查处。一旦风声过后，剧场就死灰复燃，究其原因是暴利作怪。

　　针对此次“老人团”事件，有关专家指出，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值得关注，文化部门和公安部门应该加大营造良好氛围和打击“野剧团”、地下剧场的力度。

　　外地的女子+偏僻的村庄+简陋的舞台+包租的大巴+组团的老人……构成了一条独特的利益线

　　记者调查

　　组个老人团

　　能赚多少钱

　　老人团、裸舞团、地下剧场……三者紧密结合，形成了一条独特的利益线。为什么“老人团”历经5年，未曾绝迹？记者算了一笔账。

　　“老人团”中的这些老人，大都是晨练或者周末休闲时聚在一起，通过口耳相传，得知到泉州看脱衣舞的消息，然后向“火车林”报名参加。

　　“火车林”很少透露自己的联系方式，愿意报名的老人只能在每月18日左右，跟他的两个徒弟联系。据了解，福州主要有两个报名点：五一广场和江滨公园南园。

　　就福州而言，组织者绝不止“火车林”一个。此次，在警方捣毁了脱衣舞剧场后，还有一辆福州牌照的大巴车也开进了村子，有十几个老人已经下车了，看到警车云集，慌忙跑回车里，开走了。

　　记者在与线人、豹仔和多位老人交谈中得知，“老人团”早在2001年就已出现。鼎盛时，寻欢路线曾遍布全省。到2004年，因为打击力度加大，只剩下闽东和闽南两条线。去年，闽东线也断了，今年老人们就只能跑到泉州来看脱衣舞。

　　“老人团”始终没有绝迹，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利润很高。

　　以记者跟踪的这个团为例，此次总共来了38人，保守估计，平均每人200元，总额7600元，大巴租金在2500元左右。此外，据了解，每场脱衣舞的包场费用三四百元，而不是“火车林”所称的七八百元。4场下来，最多1500元。也就是说，组织一次“老人团”的利润在3500元左右。

　　对话揭秘

　　【舞女】

　　脱得多才有钱赚

　　这些舞女从哪里来？3日，记者采访了舞女路某（18岁）和何某（20岁）。

　　记者：哪里来的？是什么人看？

　　路某：我们这个团叫“河南新飞歌舞团”，有10个女孩。8个人是河南的，另两个是江西和贵州的。起先团里在河南打广告说“招演员”，面试时唱歌跳舞，之后还要量三围。进团后先打杂，日子长了，大家也就愿意上台跳了。

　　老人观看，姐妹们更愿意，因为他们安静，不会乱喊乱叫，也不会摸捏太重，不过就是小气，给小费计较。

　　记者：今天跳什么舞？能有多大赚头？

　　路某：前面讨价还价，包场900元降100元，就让“胖子”先跳，其他的也全跳裸舞。

　　全裸的月薪一千多元；穿三点式钱最少，一个月四五百，但这种演得少，一般是刚来的小妹。

　　记者：跳裸舞有些是集体舞，你们训练、排练吗？

　　何某：新来的不跟大姐学，没人训练也没导演，音乐是随便放的，但团长常放Ａ片给大家看，要大家演得更刺激。这种片老板说是“教育片”。

　　【管理剧场者】

　　吃喝看住一条龙

　　黄某，20多岁，人壮实，被警方控制时，称自己是剧场老板亲戚，受雇管理多年。

　　记者：这个剧场有两个名称，为什么？剧场放在村中，不是不方便吗？

　　黄某：以前叫“新颖歌舞厅”，2003年被查过一次，恢复开业时改为“罗东新泉剧场”，因怕老顾客不知道，所以两个名称都在用。

　　剧场是老板的私宅改建的，餐厅和住宅楼也是老板的，围起来比较安全，外人来查不易发现。熟客来或包场熟人熟路，不会不方便。

　　记者：受处罚因什么事？剧场有执照吗？

　　黄某：也是跳脱衣舞的事，有没罚钱不知道。剧场没执照。

　　记者：老板叫什么？怎么演？

　　黄某：老板叫黄志远，剧场设10多年了，有时演真歌舞，有时演“三点式”，一般一天两场次，下午1∶30~3∶30，晚7∶00~9∶00；有旅游团包场另外安排。

　　记者：门票只有10元、20元，扣除给演出的，像是赚不多，到底怎么样？

　　黄某：我知道去年改成与各歌舞团签合同，门票是不多，但改为吃住玩一条龙，钱就可以多赚了。

　　记者：老人团有住下的吗？做什么？

　　黄某：有。做什么、多少钱，真不知，反正有。

　　记者：跳裸舞村民知道吗？为什么没有告发没人管？

　　黄某：全村都知道，罗东、梅山两个镇也有很多人知道，但没人管，村干部天天从这里经过，也都习以为常。

　　老板兄弟多，儿子有3个，他一家以开剧场为业，在村里势力大，没人不怕他。

　　记者：你估计今天过后，你老板还会再开剧场，再让跳裸舞赚钱吗？

　　黄某：肯定会。老板以前说，最坏也就关几天，风头过了，当然可能继续演。

　　专家剖析

　　老年人的“年轻冲动”

　　福州大学心理学系主任何少颖教授说，此次“老人团”观看脱衣舞事件反映的是，老年人必须通过一定的娱乐和休闲途径，来排遣一些消极情绪，这不但能唤醒他们年轻的感觉，更能安抚他们的心灵，带来愉悦感。

　　福建省省直机关医院原院长、心血管科主任医师汪炎莹女士认为，现代社会，老年人心态发生不小的改变，不少老年人是抱着“尝新鲜”的想法去看脱衣舞的。

　　据介绍，在南安，从去年初以来，已悄然进行了一场“争夺老人同时也争夺孩子”的农村文化阵地争夺战。

　　这场争夺战的核心，就是遍布南安农村的三堂（祠堂、殿场、旧会堂）文化创新。南安市文化局张副局长说，经过重修重建的“三堂”场所，大多添置电视、棋室、阅览室等文化娱乐内容，对老年人文化需求，能起一定的作用。

　　泉州市老龄办有关负责人说，文化部门要加强对农村演出市场的管理，公安部门也要加大对非法演出的“野剧团”及剧场经营人的打击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