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昌模被逼承认犯罪事实

1982年重审时范光明的签名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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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代昌模案一审与1982年重审时，范光明的签名字迹明显不一致。 叶伟民 摄

　　保卫科里的辩护

　　代昌模这才知道，他被工友控告强奸幼女。代昌模立即大呼冤枉，但四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口号很快将他的声音压下。

　　十多分钟后，双方结束了这场声音对抗。保卫科内重新恢复平静，人们开始吸烟，目

光都集中在代昌模身上。烟雾缭绕中，代昌模开始努力回忆15天前发生的事。

　　他记得5月14日那天正好休息，阳光很好，早上七点刚过，他就起来整理家务。妻子刘润清所在的运输部要召开“纪念五·一六通知十周年”大会，她匆匆吃了点早饭就出了门。

　　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后，代昌模决定今天给家人做一顿午饭，特别是要给3岁的儿子代敏买些鸡蛋，补充营养。

　　他来到位于市区的渡口桥集市，但遍地的鸭蛋让他感到失望。转了几圈之后，他才在角落处一家小店里买到了4个鸡蛋。回去的路上，他还买了几个土豆和一把通心菜。

　　离开集市没多远，代昌模就先后碰上了初轧厂的王厚清和运输部的徐吉庆。他们在阳光下开着玩笑，互相抱怨最近肉票紧缺以及各式会议的冗长乏味。

　　回到家已接近中午，妻子和孩子正在屋内静静坐着。代昌模系好围裙，洗菜做饭，4个新鲜鸡蛋为一家四口带来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治安干事们对代昌模的交代很不满意，认为他故意隐瞒犯罪事实，态度恶劣。他们没有理会代昌模松绑的请求，继续给他讲道理，交待党的政策和指出前进的道路。

　　代昌模陷入了沉思，努力回想究竟何处与人结怨。他与蒋爱群一家接触不多，不过最近曾多次催促他们归还借走的60斤粮票，更大一点的矛盾也只是拒绝了对方的换班要求。难道强奸蒋方萍的另有其人，自己成了替罪羊？

　　这一边，代昌模和治安干事们僵持不下；而在代家，下班回家的刘润清正在埋怨丈夫不知所终。正当她准备为两个孩子张罗午饭的时候，她所在的攀钢运输部车辆段(相当于现在的车间)的段长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嘴里喊着：“不好了，你家男人被保卫科带走了。”

　　刘润清重重地“啊”了一声，双脚却像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了。段长推了她一把，让她带上一件丈夫的衣服以及两个早上吃剩的馒头，一起向轨梁厂的方向跑去。

　　“强奸幼女！”听完保卫科干事们的讲述后，刘润清感到一阵眩晕，她需要轻轻扶着身旁的办公桌才能勉强站立。多年的教育让她清楚，一个男同志和一个女同志在路边多说一会儿话，也会被视为不道德，更何况是这个万恶的罪名。

　　见到两手被绑得通红的丈夫，刘润清既心疼又气愤，久久不愿抬头。代昌模神情严肃，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打量着妻子和周围的人，突然提高声调说：“我是被冤枉的。”

　　被牵涉的邻居

　　举报完代昌模后，急于了解妹妹伤情的蒋爱群立刻把她带到了攀钢职工

　　随后，代昌模称在案发当天碰到的王厚清和徐吉庆也先后被传去问话，但他们始终无法记起见到代昌模的准确日期，其他邻居和工友也提供不了关键信息。案件的调查一时陷入停顿。

　　根据蒋方萍后来的叙述，代昌模作案时，一墙之隔的邻居范光明家中有人声，范妻李淑莲还逗着孩子说：“我的二娃好啊。”于是，范光明夫妇成了此案的重要证人。

　　范光明不知道代昌模已被保卫科看管。这些天，他还有点惦念这个牌技一般但性格随和的牌友。他们相识于两个月前的一次饭后牌局，寡言少语的代昌模在游戏中显示出足够的绅士风度，屡战屡败但都愿赌服输地去钻桌底。回去的路上，范光明才知道，这个刚认识的朋友仅仅住在离他家40米远的地方。

　　大约是6月3日早上7点半，范光明像往常一样回到工厂进行政治学习。当天段长给工人们做了一次深入开展批邓和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的简短演讲，顺便也交代了一些安全生产方面的注意事项。学习结束后，范光明就被通知下午两点半去公司保卫处治安科。

　　范光明准时到达，一位50多岁的胖男人接待了他。对方热情地给他沏茶递烟，然后闲谈起来，从家庭成分聊到最近的生产任务。范光明忍不住打断对方，询问此行的真正目的。男人笑了几声，拍了一下大腿，把一份预先写好的笔录递到他面前。

　　胖男人告诉范光明，代昌模犯了点事，需要他做个证明，帮助尽快破案。范光明简单浏览了一下笔录，大意是说他于案发当天上午看见代昌模从蒋方萍家的方向走来，两人互相打了招呼。范光明于是告诉胖男人：这不是事实，他记得那天他和妻子都在厂里上班，没有见过代昌模，他不能签这个名。

　　几番交涉后，胖男人没有再逼范光明，而是让他在治安科里考虑一下，想好了再签。当天晚上11点，范光明才被放回去。几天后，范光明再次被叫去谈话，结果仍是不欢而散。

　　此后范光明再也没有听到过代昌模的消息，直至1982年昌模案重审时，他才从公安人员手中看到了当年这份笔录，令他惊讶的是，末尾居然有他的签名，而笔迹显然不是他的。

　　代昌模很快就被转交给厂里的民兵小分队看管，在一间仅放得下一张床的小屋子里，两个年轻人终日守在他身旁，防止他和外界有任何接触。代昌模尽力掩饰心中的恐惧，并安慰前来看望的妻子，事情很快就会解决。但几天后，代昌模还是写了交代书，承认了犯罪事实。他后来一直称，这是被保卫科的人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