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教师一生的四个关键词

　　吴金钟

　　吴金钟就在这座破旧的学校内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Ｎ本报记者 郑建彬

　　李帅 张林

　　见习记者 李大泽 文/图

　　感动福建2006年度人物

　　5号候选人吴金钟

　　如果他还活着，今年刚满46岁，他是福鼎市一名普通的山村教师，从教28年。

　　今年2月28日，当一个精神病患者挥舞着锋利的钉耙，闯入他的教室时，他组织、喊叫学生及时撤离逃命。即便他被打倒在地，他还大喊着，“同学们快跑”。

　　13名学生全都安然无恙，而他自己头部中了三钉耙，当场殒命。

　　即便到了昨日，他的学生、同事回忆起事发的一幕，仍反复说道，“要不是为了保护学生，他肯定可以逃出来的。13个孩子都能安全逃离现场，一个大人怎么会跑不掉？”

　　【生命】

　　吴金钟常说：乡村里的孩子上学不容易，他们的将来，肯定和他们的父母不一样。那一天，他用自己的生命护住了13个孩子，为自己的观点做了最后的注脚。

　　这是一个关于生命的故事。

　　让我们将时间回溯到今年2月28日那个风雨交加的上午，位于闽浙交界处的福鼎市叠石乡包洋小学，是一幢坐落于山包上的四间破旧房屋。

　　那时，吴金钟正站在教室的右侧，给13名学生上课，天气很冷，有些学生的手还插在口袋里，嘴里大声念着书上的句子。9时许，一名男子手持钉耙闯进了学校，他姓林，是包洋自然村的村民。教室内的琅琅书声在刹那停顿，时间好像凝滞一般，只听到林某挥舞着四齿的钉耙用本地话大声喊道：“你们中间谁欺负了我孩子？站起来！”

　　一名学生回忆说：“吴老师回答说，‘有人欺负你家的孩子？我调查一下。’这时，班上有个同学先出声了，‘没人欺负你的孩子’。”

　　林某火了，他舞着钉耙朝这个学生走了过去……

　　“吴老师从讲台边冲到底下，挡在大家的前面，并大喊‘同学们快跑’，林某的钉耙直直朝着他的头砸了下去。”这位同学说，吴老师倒地后，鲜血直流，他还用手指着教室的后门，一直喊着“同学们快跑”。

　　13个孩子全部安全地从后门跑出了教室，并四散而去。

　　林某行凶后，看到了满头是血的吴金钟，他愣了一下，将钉耙扛在肩膀上，回家了。

　　120赶到这个偏僻的山村，因失血过多等原因，吴金钟再也没有醒过来。福鼎警方的调查结果是，林某曾有精神病史，与吴金钟并无瓜葛。

　　一位老师说，现场还遗留下吴老师用的教材，那本沾满血迹的语文书，永远翻在第七课———《尊严》。

　　“要不是为了保护这些学生，吴老师肯定可以逃出来。13个孩子都安然无恙地逃离了现场。一个大人怎么会跑不掉呢？”在采访中，他的学生、同事反复这么说。

　　吴金钟常说，乡村里的孩子上学不容易，他们的将来，肯定和他们的父母不一样。而这一天，他用自己的生命，为自己的观点做了最后的注脚。

　　【责任】

　　全校5个年段48个学生，是吴老师心目中的“宝”，他不允许任何一个学生辍学。

　　城里的父母总是拉着孩子，一定要让孩子多读书；而在乡村里这种局面常常颠倒过来，教师常要到学生家里，劝家长让孩子读书。

　　从1979年吴金钟开始做乡村教师的那个时候起，他就把片里的孩子上学的事，当作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2006年，吴老师所在的包洋片区只有一个小学，5个年级的学生加起来只有48名，而3个老师，包下了5个年段的所有教学。这48个学生是吴老师心目中的“宝”，他不允许任何一个学生辍学。

　　让村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吴金钟挂在嘴上的那句“片区孩子都要上学，一个也不能少”。在吴金钟任教期间，村里的适龄孩子，百分之百上学，连两个弱智的学生，也坐在教室里，和其他孩子一起上课。即使是杀害他的精神病患林某家里的孩子，也不例外。

　　12月5日，记者来到行凶者林某的家中，林某已被福鼎警方送到精神病院治疗，他的妻子噙着眼泪说，说起来，吴金钟还是林家的恩人。原来，患有精神病的林某有两个孩子：一个14岁，一个12岁，都在包洋小学读三年级。但他们却被林某锁在家里的楼上，连上厕所都不肯让他们下楼。

　　吴金钟先后到他家动员了三次，第一次，他一个人去，林某死活不答应；第二次，他和村委会主任去，两个人被林某掀了一头草木灰。这时，林家的两个孩子已辍学一个学期，很多人劝吴金钟说算了，但吴金钟没有罢休，第三次前往，最终说服林某的妻子，让两个孩子回到课堂，并减免了两人的一些学杂费等。

　　吴金钟的这种责任感让乡亲们感动，将孩子托付给这个老师，是可以放心的。所以，吴金钟在上世纪80年代初离开包洋小学20年后，乡亲们还记得他，还有一些学生自发给吴金钟写信，其中有一封信是这样写的：“吴老师，你好！我好久没见到你了，你和李老师（吴金钟的妻子李美娥，也是一名教师）还好吗？我好想念你们！吴老师，你走后，我的成绩就不如以前了，掉了下来，许多同学的成绩也变差了。吴老师，我们好想像以前一样，你能教我们读书。”后来，村民们自发地找到叠石乡学区的领导，要求学区重新派吴金钟老师到包洋教书。

　　为了他的这个责任，家住福鼎市区的吴老师，每周一天没亮，就从福鼎市区出发，先走一段国道，然后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半个多小时，开始一周的学校生活，每天，他吃住都在学校，许多时候，他连周末也不回家。

　　【职业】

　　整整8年，吴金钟从没请过假。在这个期间，他得了糖尿病，而且病得不轻，但他从不对同事和领导提起。

　　吴金钟所在的包洋小学，总共只有3个老师，吴金钟不仅教语文，而且还要教数学、体育等课程，一周要上32节课。

　　吴老师的妻子也是个民办教师，两个教师的工资加在一起，仍十分微薄。他们的女儿出世后，生活捉襟见肘，当时有不少和吴金钟同为民办教师的人，因不堪生活的压力，纷纷改行，但吴老师坚持做他的乡村教师。

　　福鼎市教育局有关负责人介绍说，查了吴金钟的情况后发现，8年以来，他从没请过假。在这个期间，吴金钟得了糖尿病，而且病得不轻，但他从不对同事和领导提起，因为他不想改行，按他的说法是：“我就爱教书。”

　　因为吴金钟对于这个职业的热爱，连他的妻子面对自己的丈夫，都以“吴老师”相称。“我非常尊敬他，所以平时也叫他吴老师。”李美娥回忆起与丈夫的点点滴滴，我们在其话语中不难察觉，她对吴金钟那种由衷的敬佩之情。

　　李美娥和丈夫都在包洋小学教书，她只是一个民办教师，她说，“按理说，吴老师是学校的负责人，我这个做妻子的至少能有些特权吧，但我要告诉你，我一次都享受不到。”

　　她说了一件事情，有次她出车祸了，无法行走，她开口对吴金钟说，想请假一两个月，恰好这时也有一个同事请假。吴金钟批准了她同事的假期，却给李美娥买了一副拐杖，说，“老师很紧，课得去上。坚持一下，坚持一下。”

　　吴金钟也一直是民办教师，一直到了1998年，他才搭上我省最后一批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的末班车，工资也才提到1000元左右。

　　而等到他去世后，人们才从他家里翻出了一大叠药费单以及药丸。“其实他患上糖尿病快10年了，但他不让我说出去，特别交代不能让领导和同事知道。”李美娥说，“他很节省，基本都不去看病，有时发作了，他就胡乱吃点药，照常去上课，看到他在讲台上的生龙活虎样，我就一直在想，他好像没病一样。”

　　吴金钟的父母还说了一件事情。

　　2月27日，星期一，清晨5点多，吴金钟起床了，那天，福鼎的天气特别寒冷，风雨非常大，吴金钟的父亲也病了，大家就留他说，“雨这么大，进包洋的路可能走不了，要不就请假一天吧，也好在家照顾老父亲。”吴金钟说，“下雨我更担心，学校还是危房呢，学生在里面，我没在的话，心里不踏实。”

　　清晨6时30分，吴金钟顶着大雨出了门，临走前，他交代家人说一句话，“和爸爸说，对不起。”

　　次日上午，吴金钟被钉耙打中脑袋。他去世的那天，全村的人都跑到学校，学校里孩子的家长们失声痛哭。

　　【希望】

　　又有一位教师接过了吴金钟的教鞭。在寂静的山村，孩子的背书声传得很远，很远……

　　11月22日，农历十月初二，吴金钟骨灰下葬的日子。

　　李美娥说，除了让女儿请假回家外，就让几个近亲知道，“不想再麻烦别人了”。

　　但那天来的人，却出乎她的意料，吴金钟原来的同事以及一些学生的家长来了，他们通过其它渠道知道后，赶来给吴金钟送行。

　　“可以说，吴老师是个合格的老师，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的一名同事坦言，吴金钟的两个女儿，一个初中毕业后就去外地打工，小女儿目前在厦门的一所民办学院念大专，“他两个女儿的教育明显不好”。

　　他的小女儿说，父亲一直在偏僻的乡村教书，只有周末才偶尔回家，平时基本对她们姐妹的学业没怎么管，一般都只告诉她们，“念书要靠你们自己啊”。她是在宁德念的高中，三年高中生活，父亲只去看了她一次，而更多的是靠电话联系。

　　吴金钟的领导以及同事，不约而同地都用到四个字来形容他的教书水平———“敬业、精业”。

　　“28年都呆在偏僻的山村给学生们上课，这本身就需要很大的耐心和勇气以及坚持。”福鼎市教育局的一名工作人员说。

　　在吴金钟家中，还保留着一大叠的获奖证书，优秀、先进证书等，还有他教过的学生给他写的信。有个署名林晓玲的学生这么写着：“当我作业本上有错误的时候，您总是千番百次叮嘱我要认真；当我不想念书时，您没有骂我，而是一次次给我讲学习的道理，每当我遇到困难时，您的这些话都能鼓励我好好学习……”

　　吴金钟去世后，当地教育系统给他的待遇为“因公牺牲”，当地教育部门除了厚待他的家人外，当地教育系统也给他捐了一笔款，同时还号召大家向他学习。

　　但在采访中，我们发现，吴金钟的精神还在影响着很多人。

　　比如说，政府给他的妻子李美娥办了“民师退养”，每个月领520元，并且不用继续去上课，但李美娥又回到了课堂，她选择的还是叠石乡一个偏僻的小学———库口小学，继续当她的民办教师。她说，一个月工资260元，我不可能剩钱，还要在福鼎和库口来回奔波，“这次我是替吴老师完成心愿的，在讲台上过完这辈子。”

　　大家担心精神病患者林某，还会回包洋小学来捣乱、伤人，加上教室破损，倒了一间，很多孩子纷纷转学。

　　12月5日，记者前往采访时，听到了琅琅书生从一间民房内传了出来，在昏暗的房内，坐着16个孩子，他们是村里三年级以下的学生，一位姓陈的教师接过了吴金钟的教鞭。

　　在寂静的山村，16个孩子的背书声传得很远，很远……

　　□反响

　　歌声暖人心

　　到昨日21时为止，海峡都市报“感动福建”2006年度十大人物评选活动已得到选票总计4216张，比前一日增加了308张。

　　而就在12月5日中午，一群热心读者还以独特的方式表达了对1号候选人刘海东的支持。当天福州“五一之声合唱团”、“五一广场（东南侧）夜练队”的15名队员，专程到小海东家中，给小海东和奶奶送去了4030元现金和御寒的衣物。

　　作为“五一之声合唱团”的发起人之一，陈玉奇以小海东为原型，创作了《小海东的心声》，并谱上词曲，以激励小海东成长。

　　“谁没有过童年，谁没有过幸福，我只有辛酸的泪珠……”歌声回荡在海东家的上空，听到为自己而创作的歌曲，小海东哭了。小海东的故事深深感动了大家，如果您也想表达对哪位候选人的支持，请投出您庄重的一票吧！并希望您继续关注“感动福建”2006年度十大人物评选活动陆续推出的候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