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兴华看守所内舞文弄墨

　　一夜之间残杀10人不留活口，又在第二天从容移尸，并将民间故事里所有极端的复仇手段用尽的邱兴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安康和汉阴的日子里，记者反复观看各种图像资料，四处采访发案后曾和邱兴华

有过接触的各方人士，试图解答这样的疑问。

　　入冬的安康市汉阴县已经非常冷，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冬雨。

　　在关押邱兴华的陕西省汉阴看守所，管教干部告诉记者，邱兴华被正式关进来的第一个夜晚，同监舍的人谁也不敢睡在他的旁边。平日里也是霸气十足的这些人都担心睡着觉时脖子也许就忽然被这个传说中的“杀人恶魔”拧断了。

　　为了稳定邱的情绪并为以后的教学科研留下资料，安康市公安局警察培训学校教师陈厚人对邱兴华进行过两次详细的心理健康辅导和疏导对话。

　　380个测试题

　　只答错一个

　　曾当过多年刑警的陈厚人描述说：在交流过程中，邱始终保持着镇静的态度，说话有条有理，不时还用手势辅助表达他的意思。邱兴华智商很高，表达贴切，口才很好，也很有表演欲。

　　记者问用什么词语可以比较准确地概括邱兴华。陈厚人想了想说：用一个词很难概括，如果一定要一个词，应该是“杀人恶魔”。

　　陈厚人在对邱兴华心理辅导时问他：别人认为你心理素质很好，杀人很冷静，逃跑的思路很清楚，但我认为你之所以用杀人来发泄心中的仇恨，恰恰是因为你心理承受能力很差，你怎么看？

　　一直侃侃而谈的邱兴华听到这里脸变得通红。沉默片刻，邱说：我杀了人再做狼狈不堪的样子会影响我的形象，所以要杀就狠一点。

　　据记者得到的信息，北京的两名身份神秘的心理学家在看到这一电视报道后专程来到汉阴县看守所，对邱兴华做了一次内容保密的测试。事后，邱兴华曾不无得意地说：他们搞了380个问题，我只答错了一个，他们对我高度评价。

　　否认是冷血动物

　　愿意做反面教材

　　在交流中，邱兴华对陈厚人说道：“对死我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不怕。但受害人认为我冷血，我不承认我是一个冷血动物。”

　　邱还告诉陈老师，他自己现在很愿意做一个“反面教材”，“反面教材这个说法很实用。谁敢用命去撞法院的大门？我做了反面教材，可以让你这样的教师教育下一代知法守法，山里孩子受这方面的教育太少。”

　　陈厚人在快要离开的时候问邱兴华还有什么遗憾，邱回答说，他现在最大的遗憾，是不能作为一个父亲教导他的孩子怎么做人了。

　　利用法律知识

　　自改起诉书内容

　　看守所的孙管教告诉记者，邱兴华的外甥在探望他时送了一点钱，管教们问他是买鸡腿还是别的什么好吃的，邱兴华回答说买几瓶“营养快线”（饮料），说那个“对大脑活动”有好处。

　　“他似乎对什么都懂一点。他还几次从法律方面对管教说，法律应该加重制裁调戏妇女的人。”孙管教说。

　　作为在当地依靠法律打赢婚姻自由官司的第一人，邱对自己的法律权利非常重视。他告诉管教干部说，“上诉是我的权利，我的权利我要用尽”。孙管教说，作为农村中不多的“文化人”，邱不但自己修改起诉书中用词不好的地方，还时时流露出对自己“一杀成名”的满足感。

　　看守所内

　　舞文弄墨

　　邱兴华的确是一个喜欢“舞文弄墨”的在押犯。在看守所里，邱兴华多次给人即兴作诗，诗的开头总是“我无文钱贵物相赠，只有写诗一首，以表我对你的谢意”云云。

　　他在给看守所陈指导员的诗里写道：

　　头顶蓝蓝天，日月记心间。

　　你诚关心我，激在我心田。

　　岁童梦日月，忽变父母面。

　　我今托日月，来酬你思点。

　　我命如韩信，生死两妇间。

　　若要天偿命，道也山河在。

　　祈祷仙也灵，岁岁多平安。

　　他还为一位管教干部的儿子写了如下被自称为“我的格言”的字句：

　　涛涛（滔滔）洪流如狼凶，

　　我船正行风浪中。

　　多读多学心里明，

　　美丑恶善能看清。

　　奋力拼搏向前走，

　　谁怕东西南北风。

　　人间红尘随潮流，

　　道德人格不能丢。

　　胸怀大志必成功，

　　男无气质如狗熊。

　　我能分清世间事，

　　且看今朝谁英雄。

　　你若能记我的话，

　　大事小事你拍胸。

　　邱兴华自传节录

　　邱兴华的这份写在一沓信纸上的“自传”目前已经写了近20页、6000多字。这份自传的题目叫“7·16特大杀人犯邱兴华一生的写真”，是他自己取的，邱兴华在这份自传里写道：

　　7月16哇7月16，你是怎样的一个日子，是我自己把自己推向地狱的黑道日子，也是我美好人生和家人亲戚朋友天隔（各）一方的日子，是我迈进地狱不可挽回人间美景和失去自由的日子，是我苦苦奋斗半生，儿女快成人离我人生幸福地只差几步的黄金时间，我没有走拢，没有享受我人生的天地之乐，真是害了他人，又害了自己，可惜啊可惜！

　　他在“自传”里承认，被一审判处死刑的那天，他“走路无力，精神全部崩溃”，“只有一个念头等死吧”。

　　戴着脚镣能吃能睡

　　在看守所的监视器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邱兴华在监舍里的一举一动。记者看到，邱有时候会和同监舍的人打牌，但更多时候是在一个方凳上写他的“自传”。吃饭的时候，邱兴华还和同舍的人交流饭菜：他把自己的米饭拨给别人一些，然后把别人碗里的菜给自己拨一些。

　　汉阴县看守所的陈指导员在这里工作了5年，见过24个死刑犯，但他从未见过像邱兴华这样“镇定”的嫌犯。“他正式移交来的第一个晚上，从他跟我的交谈中，我看不到杀人后的后怕，也看不到任何后悔的表现。可以说，他认罪，但不悔罪。”

　　陈指导员对邱的强烈印象是，“这个人心理素质非常好”、“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虚荣心很强”。他说：“我们对他实行24小时监视。他认为自己很了不起。3个多月来他没有一点悔罪的实际表现。”

　　邱在看守所里能吃能睡，按规定一天只吃两顿饭，但他都是吃双份。看守所里一份饭每天是1斤1两粮，他每天要吃2斤多。蔬菜主要是白菜、土豆、萝卜等，也有肉。

　　据了解，在看守所里邱每天晚上10点左右睡觉，早上7点起床，中午两点半午休。他一直戴着脚镣，但他几乎从不闹事。

　　被封建思想禁锢得太深

　　在分析邱兴华的犯罪心理时，安康市公安局警察培训学校原负责人李鹏对记者说，他认为邱兴华被封建思想禁锢得太深，“他把性看得太重，以至于熊万成摸她妻子这种事让他耿耿于怀。而且他自恃甚高，觉得一生怀才不遇。所以他愿意和文人打交道，认为自己是个文人，不是农民。”

　　陈厚人老师认为，正是他这种自我封闭，导致邱心理方面不健康，思想很狭隘。他和妻子尽管住了20年，但在邱兴华的内心，他实际上并不把妻子当作亲人。他告诉陈老师：“我的女人对我很冷漠，不如我的狗。”

　　“要做康有为梁启超式的人，以死警世”

　　情杀、仇杀、报复杀人？怎么理解邱兴华的杀人动机呢？陈厚人的分析是三者兼而有之。这种心理成因的一个重要方面，正是邱兴华几乎不与人交流，导致他性格偏执，心理扭曲。

　　在陈厚人看来，邱的杀人动机中还有些愚昧野蛮的“理想主义”成分。比如，他认为被杀的人崇拜那个道士是肮脏的受骗者，他对陈厚人表示“要做康有为梁启超式的人，以死警世”。陈厚人说，实际上这有一丝“理想性犯罪”的味道，就是他愚昧地认为杀死“肮脏”的人是替天行道，是做了对天下有好处的事情，为此他还大胆署名留书，并且不后悔，不怕死。

　　（本版稿件均据《瞭望东方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