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为什么要把红衣服送来送去？海宁有群小学生做了个社会调查

　　记 者 卢哲恒 摄 影 夏 阳

　　本报讯 摆在面前的这份《关于社会上流行“送红衣服”现象的调查研究》，是由海宁市桃园小学四（2）班的52位同学，刚刚花了一个月时间完成的。

　　快报从两个月前就开始关注的“送红衣服避邪”事件，始发于嘉兴魏塘，后来迅速在浙北风行。这些在大部分读者看来还蛮遥远的事，对于这些小朋友来说，却确确实实发生在身边，甚至就是自家的事。

　　孩子们对成人世界的好奇，实际上是对他们自己将来的好奇。同样，成年人作出的价值判断，也会在天真的孩子心里埋下伏笔。

　　这项调查研究的指导老师，也是四（2）班的班主任金铭，希望孩子们自己来走访、提问、归纳，最后在幼小的心里，埋下一颗强大的种子。

　　班上20多个同学举手说：

　　我们家也有这样的事

　　展开调查的原因，来自祝千逸同学的一篇周记。

　　“平时难得一见的大姑妈，今天突然来到我家里。我高兴地迎上去说：‘哟，是哪阵风把您吹来了呀？’

　　‘还不是给你爸爸送红衣服来了！’姑妈笑着说，‘你爸爸平时开车，要穿件我送的红衣服才吉利呢！’

　　姑妈还拿来了面条和鞭炮，告诉我爸爸说：‘听说有个地方发生了车祸，一车人都死了，只有一个穿着姐姐送给他的红衣服的人没事。所以啊，当姐姐的现在都要给开车的弟弟送件红衣服呢！’

　　爸爸很高兴，连声感谢，晚上我们吃了面，放了鞭炮，像过节一样，爸爸穿上了红衣服，看上去很帅呢！……”

　　金铭在课堂上读了这篇周记，课堂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班上大概有二十几个同学都说，自己家里也有这样的事，“很好玩、很热闹！”

　　金老师以前看到过电视里辟谣，但他从来没想到，原来“送红衣服”这件事已经离他的学生那么近。“当时我有另一个选择，”金老师说，“很简单，就是把电视里辟谣的内容跟同学们说一说。”

　　不过，他还是把已经到喉咙的话给咽了下去。

　　“同学们，我们为什么不搞一个社会调查，通过自己的采访和思考，来搞清楚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是对还是错呢？”他微笑着说。

　　“奶奶，你卖红衣服一定赚了不少钱吧？”

　　于是，四（2）班变成了一个分工明确的团队。

　　张端成同学负责社会调查小组，组员们要向自己的家人、邻居以及大街上的行人发放随机问卷；他自己则要去海宁最热闹的服装商业街，对出售红衣服的服装店做调查。

　　祝千逸同学带着组员搜集各种报纸上的相关报道，查询网站、博客、论坛等相关文章；

　　杨朱莹同学统筹各种资料，加以分析，最后和祝千逸一起采访政府部门；

　　最后，在金铭老师的指导下，几位骨干队员负责撰写研究报告。

　　金铭在写完调查计划之后，开始意识到整个事情的难度，“这个题目交给高中生比较合适。”他说，“不管怎么样，让他们干一干吧！”

　　他思量再三，最后落笔写了希望达到的活动目标：“这次活动想通过在老师的指导下，对这一事件进行调查和分析研究，让同学们学会自己来审视这种社会现象，学会一种比较全面地、科学地看待社会的方法。”

　　金老师最后没有试图让孩子们马上得出错和对的判断，他希望，这只是一次引导孩子视线和脚步的尝试，与其让草率而绝对的判断写在纸上，不如让这种方法和勇气成长于心里。

　　就这样，一群11岁大小的孩子，即将走出校门，用自己的眼睛和大脑来探求这起对于许多成年人来说，也会感到复杂的事件。

　　当计划框架搭好之后，金老师的工作实际上已经完成。接下来，怎么走、能走多远，就全看这些四年级的小朋友了。

　　不到2千米长的一段路

　　数到37个穿红衣服的……

　　翁雯洁同学站在楼下通往公园的小路上向行人提问：“你送出过红衣服吗？”

　　张端成坐在妈妈的电瓶车后面，往挂满了红衣服的服装店跑，“你们的生意好不好？”

　　张晨夕的奶奶是卖衣服的，他问奶奶：“你卖红衣服一定赚了不少钱吧？”奶奶说：“你乖，别影响我做生意，我给你钱去吃肯德基。”

　　祝千逸和杨朱莹带着老师拟定的问题去采访民政局的领导：“政府部门对这样的传言有什么看法？”

　　“他们都把我们当平辈看的。”杨朱莹歪着头说。

　　四（2）班的同学看到了三大现象：

　　1.大街上穿红衣服的人真多。“……这段长只有2千米，开车不到10分钟的路程中，数到穿红衣服的有37人……”

　　2.服装店卖红衣服火了。“接受采访的店主说：‘小商品市场里，一家店铺每天可以卖出（红衣服）七十到八十件。’这样一算，整个市场一天可以卖出五百到六百件红衣服，可真不少。”

　　3.卖出的爆竹比过年都多。“在小强商店门口，我们在20分钟里就遇到了3个来买烟花爆竹的人，都是来买8个爆竹和一挂百响的，付了钱拎起一袋就走。大家好像有了某种默契一样……我们随机访问了两位保洁员，他们说每天早上都要扫出很多的碎屑……”

　　他们总结出了五点思考：

　　1.引发心理恐慌，有了“保平安”这个说法之后，大家就被这传言牵着鼻子走了。

　　2.浪费宝贵时间，为了送红衣服，有许多人要放弃本来要工作、学习、休息、做家务、管孩子的时间，把这些时间加起来，是个多大的浪费啊。

　　3.浪费金钱和资源，造成家庭困难。所有送红衣服的人都怕送出的东西太寒酸，引发亲人之间的不快，越是低收入的家庭，情况越严重。

　　4.污染环境。爆竹一放，震耳欲聋的噪声，使人们不能好好休息，学生不能安心学习。

　　5.引发纠纷，伤害感情。有人认为，送红衣服能增进感情，可是因为送错了，送少了，送的不合心意了，惹出的事情也不少。

　　金老师对整个调查的结果很满意，他有点懊悔地说，早知道孩子们拥有这样的能力，他就应该联系市长或者秘书长来让孩子采访了。

　　“不过我们也发现一个问题，”张端成举手说，“其实大部分人都不相信这件事的，但是如果姐姐不送的话，她会有点担心，怕自己的弟弟误会自己不关心他。”

　　“对啊对啊，”底下一片附和的声音，徐亦婷接着说：“我妈妈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送舅舅红衣服的！”

　　一个问题的结束，实际上是另一个问题的开始，对于金铭老师来说，这才是这次调查最重要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