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五周年：外资东游记

　　CCTV-4《今日关注》12月11日播出节目入世五周年：外资东游记，以下为节目内容。

　　主持人：王世林

　　央视国际记者专访 内容速览：12月11日，中国正式加入WTO五周年，宣告中国入世五周年保护期结束。从12月11日开始，中国金融业全面开放，外资银行可以经营人民币

零售业务。五年过去了，中国遭遇了挑战又赢得了机遇。

　　2001年12月11日 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入世五年来中国经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2001年 中国人均GDP不足1000美元；2005年 人均GDP提高到了1700美元；2001年 中国进出口总额5096亿美元；今年将达到14221亿美元。2001年 中国轿车销量只有80万辆，今年中国轿车销量预计达到380万辆，2005年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达10493元，比2000年实际增长58.3%。2000年中国农村贫困人口3209万人；2005年，中国农村贫困人口2365万人。

　　12月11日是中国全面开放金融业务的第一个工作日,从今天开始就意味着，外资银行在华设立的子银行在经营人民币和外币业务方面与中资银行是完全一样,不受地域和客户的限制。今天是12月11日，正好是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五周年的日子。在入世以前，就有人惊呼说“狼要来了”，甚至还有人预言说，在这五年里，中国的几大产业可能会遭受灭顶之灾。但是五年过去了，狼真的来了吗？面对外资企业的涌入，中国又面临哪些机遇和挑战呢？ 就这些话题，今天演播室请到两位研究WTO的专家来为我们做进一步的解读。

　　嘉宾：

　　国家发改委对外经济研究所的所长 张燕生

　　新闻背景：中国全面开放金融业务

　　在华外资银行中，东亚银行已经提交了子银行设立申请，三年内将在全国新增网点近50个，推广内地居民和企业的人民币业务。也就是说，老百姓拿着一元钱人民币也能到外资银行的子银行存款。

　　东亚银行北京分行行长 吴志强：我们可能会推介QDII人民币的境外理财产品，我们认为现在在境外有很多，比如是跟债券挂钩，股市挂钩，还有一些外汇挂钩产品，我们都觉得是值得向境内居民推介的。

　　中国20多年来高速增长的巨大市场,一直稳稳占据外资银行在全球战略中的重要地位.

　　东亚银行北京分行行长 吴志强：花很大的资源到国内来开设网点，还有增加对这个市场的投入，这是我们董事局已经决定的策略跟方向。

　　即将与外资银行同场竞技的中资银行认为，金融业全面开放可能带来的冲击需要一定时间才能显现，中资银行具有自己独特的“杀手锏”。

　　中国民生银行贸易金融部副总经理 林治洪：目前中资银行主要就是在存、贷款方面，特别是人民币方面，不管是网点的优势，还有文化的优势，这都是要超过外资银行的。

　　这可以说是一个关注外资银行和中资银行怎样一决高下的例子。实际上，银行业在这五年也是逐渐开放的。这五年里，有很多其它行业，包括像保险业、电信业逐步地开放，另外还开放了成品油批发市场。在这五年里，我们看到了中国企业和外国企业在WTO框架下竞争的状态。

　　现在中国企业和外国企业是一种什么样的形容？

　　张燕生：首先，“狼来了”这种形容和评价是非常好的。所谓“狼来了”，也就是强大的竞争者来了，这个评价还是很好的。另外一个方面，入世五年来，与狼共舞，我们在“狼来了”以后，跟与狼共舞的过程中，实际上我们在适应狼的狼性，而且在壮大我们自己。前几天我们到一些中国企业做调研，比如海尔、联想、华为等企业到国外的时候，其实别人也是把它看作是幼稚的，但同样会咬人的“中国狼”来了。所以我个人觉得“狼来了”不可怕，但它确实是有狼性的。

　　马宇：从入世来谈的话，我们国人和国内企业的心态变化是很明显的，一开始当我们马上要准备加入WTO，更大程度开放的时候，我们面对比我们强大得多的竞争对手，或者更多的外国商品进来，确实是有一种对未知的恐惧。大家可以想一下，我们喊狼来的时候，实际上是潜在有一种恐惧，甚至可能还缺乏一点自信，或者有一点敌视。甚至说与狼共舞的时候，我们也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在一个弱者的位置上。我是只羊，但是我要与狼共舞，或者我是人，我要与狼共舞。

　　主持人：这都是很危险的？

　　马宇：对。当时还是缺乏自信的一种表现。但是经过五年的对外开放，我们在很多领域发现，虽然它比我强大得多，但是在某些方面、特定要素上比我强大，但是中国的企业还是有能力去跟它进行面对面的竞争，不但在国内市场竞争，同时还可以在国外市场竞争。

　　我们现在如果还是一种动物来表达的话，我觉得用“龙虎争雄”或者“龙虎争霸”可能更合适一些。中国人、中国企业可能是一种中国龙的角色；另外咱们也可以把它做成“世界虎”，但是可能是自然界的生存、竞争问题，这都没问题，但起码我们通过这点，就有了更多的自信，也有能力参与竞争。

　　主持人：对，经过五年之后，我们忽然发现在和狼共舞的过程中，忽然大家的自信心增强了，用马宇的话说，就是已经发展到了“龙虎争霸”的地步。

　　我们再站在狼的角度来看一下，这五年过去了，在外资企业或者外商来看，他们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能不能用简单用几的字来概括一下，他们怎么来看待这五年的中国？

　　张燕生：首先他们发现羊不是那么容易被吃到的，跑得很快，而且尽可能地强身。这样，我觉得这五年的外资，尤其是银行、物流、重点的装备制造业等我们比较敏感的领域，确实从外资来讲，感觉到它的竞争对手在迅速地成长。但这里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就是过去五年，狼某种程度是圈养的狼，还没有把它放出来。因此我们在圈养的狼的面前，我们奔跑得很快，尽可能在我们的幼稚期学习和成长。能不能够做到？实际上还是把它放出来以后，这个时候双方来交流。

　　说到外资在中国的发展，我们记者经过采访，也发现了一个案例，在2001年，中国入世第一年的时候，一个只有五个人的会计事务所在北京成立了。五年过去了，会计师事务所从原来的五个人发展到了一万多人，业务遍及全球。

　　雷博国际会计事务所高级合伙人 梁德信：在国外是没有发票的概念的，我因为他们在财务方面，信用卡那个单子，随便一个单子都可以满足财务和税方面的要求。在中国，我们大家都知道什么叫发票，但外国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发票。

　　文化的差异，是这家会计事务所进入中国后认为比较尴尬的地方。梁先生说，他们是在牵着全球客户的手，带他们来中国。两年前，他曾帮助一家外资企业在北京和深圳注册，就因为两个城市对相关规则接受速度不同，他们听到了不同的答案。

　　雷博国际会计事务所高级合伙人 梁德信：北京说没问题，你就按这些递交的文件就可以了，我们就递交了；深圳说不好意思，梁先生，我没有听说过这个，你可不可以把手头的资料给我看看。

　　国情的不同，制度的不同，更让洋老板们在听到一些名词时着实困惑。

　　雷博国际会计事务所高级合伙人 梁德信： 银行办理的时候，有一个叫人名章，有一个叫财务章，有一个叫公司章，但在国外的工作方法里是没有这些的，他们全都开支票，全都是签名的。

　　记者 全晓通：在这间专门招待国外客户的会议室的桌子上，我们看了5只非常可爱的生肖玩具。这5只生肖玩具也正好见证了中国入世五周年的成长经历，同时它也是这间公司专门送给国外客户的小礼物。外资进入中国，除了懂得WTO相关的规则之外，更加懂得中国文化或许也能帮助他们在中国更好地走下去。

　　在WTO框架下，是否能够达到平等的国民待遇？

　　张燕生：我想不能这么讲。差距比较明显的是“两税合一”。所谓“两税合一”，我们知道现在外资实际税负是11-12，我们民营企业实际税负大致是20，国际企业的实际税负是30。也就是说，如果外资的产品大部分是加工贸易，就是在国内加工以后出口，这还好一点，但现在外资越来越多的是选择在中国生产、销售，也就是他们在同一个战场销售的时候，这时候“两税合一”就凸现出外资企业和中资企业在税收方面不是在一个公平竞争的平台上。

　　主持人：在WTO框架下，最讲究的是公平、平等的待遇。但是为什么外资企业在这样的框架下，还能够享受这样的超国民待遇？

　　马宇：在WTO的框架下，国民待遇的原则指的是对外国商品和外国资本，实行的待遇不低于国内商品和国内资本，是不低于的一个概念。即使在一些发达国家，可以在出于区域发展或者特定一些产业的发展目的，也可能对比如一些投资实行优惠政策，这跟国民待遇并不冲突。

　　但是在中国有一个非常独特的现象。因为在别的国家，所有的企业就是一种待遇，国民待遇是外资进去后，高于或低于就有一条线。但是到了中国以后，待遇有很多种。比如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的税负有差异，同时在市场准入上，国有企业、民营企业也有差别待遇，比如国内有一些企业在进入汽车市场时就提出了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国有企业可以做汽车，为什么外资可以做汽车，为什么我不可？即使我可能会错，你也得给我一个是错的机会，不能就否掉了。这样，有些问题造成有些外资进入的时候，它面对我们所在国的国民待遇实际上本身就有差别待遇，这就造成我们国民待遇施行的时候会出现很多问题。

　　主持人：下一步这个状况会有什么变化？

　　张燕生：刚才我们讲多“两税合一”，现在已经列到2007年，因为这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已经非常明确，“两税合一”明年从国家来讲开始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也访问了很多外商投资企业，他们也认为中国早就应该采取这个措施，因为公平竞争是市场经济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基本原则。因为中国过去的投资环境和营销环境不好，所以我们要优惠外资。在这种情况下，“两税合一”即使是我们明年要采取，我相信它也会有一个过渡期的安排。

　　世界研发中心向中国和印度的转移已形成趋势

　　关于外资和外商到中国投资的情况，我们还注意到有一个现象，这个现象我们可以通过一个图表来看一下。这张图表是美国博思艾伦公司咨询公司日前公布的《2006年度全国创新报告》，报告里说未来三年内，跨国公司设立了四分之三以上的研发中心，将会落户到中国和印度。该报道是在对全球研发支出最多的前1000家跨国企业的研发战略研究的基础上撰写的。报告显示，2000年到2005年期间，跨国公司在中国和印度的研发、投资增长了17%，在日本的增幅为3.8%，在欧洲的增幅为5.2%，要低得很多。世界研发中心向中国和印度的转移已经长期存在，并且已经形成趋势了。马宇，这个数据和结论说明了什么？

　　马宇：这个可能在很大程度上表明了对华投资的外商现在的水平确实是提高了。而且这个提高可能也有很深层次的原因，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国内一方面是市场更大程度的开放，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这样在中国，你单纯想把原来的产品、技术，甚至是过时的产品、技术拿到中国市场来，把中国做成一种次一等的市场来竞争的话，你会发现这个技术和技术在中国市场没有竞争力。在这种情况下，是竞争的压力迫使这些跨国公司必须把它的研发或者一些更高的技术、产品转移到中国来，咱们也可以看看这个过程。

　　主持人：对，它的不光仅仅是为了节约一些成本这么简单，而看的可能是更远一些，还是最终商品、产品竞争的问题。

　　张燕生：我个人的理解是两个方面的竞争。一个方面是国内市场的竞争，因为我们从来主张国内能够开放和强化竞争，这样迫使跨国公司把它的关键技术拿到中国来；另外一个方面，这个迹象表明了跨国公司在中国的投资和经商环境提升的情况下，由原来是低成本的劳动力和低地成本的土地，转向了用低成本的高素质人才方面转化。因此，我觉得这个方面是要面对全球竞争。

　　如何看待本土的企业和外资企业竞争的问题？

　　主持人：除了产品的研发之外，我们还注意跨国企业在和中资企业进行竞争的过程中，它有规模和成本上的优势，还有营销上的绝对垄断等等，所以有的人谈到这种优势就压缩了中资企业的发展空间。如何看待本土的企业和外资企业竞争的问题？我们有没有这种自信心？

　　马宇：我们可以从两个角度看，本来说市场开放都是双向，尤其是在WTO里，它要求所有的成员方都必须进行这样的开放，所以咱们可以看到，一方面让更多的外国资本或者外国产品进入国内的市场，另外一方面国际市场也更大程度地向我们开放。很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我们国家出口的增长，原来想象加入WTO以后进口会大增，出口由于各种因素，竞争力等问题，很难做到那么快，这样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可能会出现贸易顺差，甚至贸易顺差比较大，当时我们都这样预测，但最后结果看，不但这五年基本没有逆差，反而顺差也成了我们一个很头疼的问题来看。

　　主持人：你是从积极的方面来看。

　　马宇：这就说明中国产品在国际市场的竞争力扩大了，这里起码它能向你开放，你的竞争力才能发挥出来。

　　另一方面是竞争制度环境。我觉得竞争制度环境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如果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竞争，要有一些基本规则，也有国际规则的问题，这不单单是为外国产品或者外国资本在中国市场竞争提供一个好的制度环境或者更适宜的，同时对国内的企业来说，也是提供了一个更好的环境。这五年，也是我们国家的民营资本、民营企业发展最好的一个时期，现在民营资本成为我们国家经济发展的第一推动力量。2005，

　　主持人：所以说“狼来了”也有它的好处，它能够激发出你的活力来。

　　马宇：激发出你的创造力。

　　主持人：所以有的人讲到不光是“狼来了”，可能也是“老师”来了。但是这个老师不是说在这儿摆上学堂给你上课，很多东西是你要偷着学。

　　马宇：对，这个老师也不是雷锋。因为中国人学习能力非常强，你可以从他的所作所为中学到一些商业运作的东西。

　　张燕生：刚才马宇讲的有几个值得重视的问题。首先，当时我们考虑外资开放以后进口可能会大于出口，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开放以后确实为出口带来了更快的增长，但这里不要忽略，开放以后带来加工贸易的增长，和外资来华投资以后所产生的贸易增长这部分的加快。所以这部分，我个人觉得确实“狼来了”这个现实还是不要太轻视。

　　新闻背景：徐工集团并购案

　　2005年10月25号，在南京一家豪华的五星级酒店里，一场企业间的“订婚”仪式隆重举行。“订婚”的一方是排在国内工程机械行业首位的徐工集团，另一方则是国际投资大亨美国凯雷集团。凯雷给出的“聘礼”是3.7亿美元，这些钱将用来收购徐工集团旗下的“徐工机械”85%的股份。

　　然而接下来，类似好莱坞电影里的情节发生了，就在今年双方准备步入婚礼殿堂，

　　突然闯进来的这个人叫向文波，湖南三一重工集团行政总裁，他高喊反对的方式，是通过时下最流行的网络博客。向文波在博客中公开指出，徐工集团，这个国有资产被贱卖了！

　　向文波 三一重工集团执行总裁：从几个层面我们可以看到它是贱卖。凯雷与徐工最终达成的协议，是由三部分构成：一部分是2.55亿，收购徐工82%的资产，一部分通过六七万注资，或者增资，获得徐工3%的资产。然后加一个对等协议。那么实际上，这个凯雷用于收购的资金就是2.55亿，再加1.2个亿的注资和增资，这个注资和增资是注入徐工机械。徐工机械这个时候，凯雷已经拥有85%的股权。那么实际上，他这个钱是放回到了自己口袋里，从左口袋到右口袋，所以他实际用于购买的资金，就是2.55亿。

　　就在大家还对徐工该不该卖给凯雷争论不休的时候，徐工集团、徐工机械和凯雷于2006年10月16日签署修订协议，将收购比例和增资价格进行调整，凯雷的最终持股比例由原先的85%降至50%，金额则从3.7亿美金减少到约18亿人民币，约折合2.25亿美金。

　　并购是一种新的趋势？

　　张燕生：首先，并购并不是一种新的趋势，因为在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全球四分之三的直接投资都是用并购的方式实现的，但同时我们又可以说并购在中国是一个新的方式，因为上在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出现并购的热潮在中国没有出现，因为我认为中国当时不具备外资并购的环境和条件。现在来讲，外资开始并购中国的一些资产，现在中国的法律和政策环境对外资并购是一个比较好的政策环境，因此这个时候出现了徐工的故事。我倒认为凯雷收购徐工本身，从政策的层面上讲，出现了一个问题，就是我国多年来的改革开放是放权让利，对外资并购中国的一些重点的装备制造业的时候，我们会发现我们的法律和政策上的规律是严重或缺的。

　　主持人：就是应该更多地在法制方面去健全。

　　张燕生：对，我们说允许不允许，哪些允许，哪些不允许，严格讲是有法律的依据和标准的。

　　并购对中国国内企业发展带来的影响

　　马宇：单看并购，这个在中国目前的并购里，在90年代也有来并购中国企业的，但那时的并购基本还属于产业资本，或者搞合资企业，如生产汽车、生产服装就到中国来，哪怕搞独资，或者跟你合作。，但是现在有一个比较明显的特点，现在一些金融资本参与并购的越来越多，像凯雷就是很明显的一个金融资本并购案，我们实际上也预示着在中国更开放的环境下，有了更多的国际资本，可能按照国际上通用的一些方式来参与中国的资本运作等等，这是一方面。

　　但是具体到国内来说，如徐工这个例子，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谈一下，一是国有资产是不是贱卖了；第二，假如凯雷控股徐工，会不会影响我们国家的产业安全，甚至是经济安全？这两个问题比较分开讨论，因为不分开讨论就没法做了。第一就是是不是贱卖了，这个问题实际上是个产权交易问题，这里主要是由来做出决定呢？必须是产权所有人。大家知道我们的国有企业的产权所有人是很模糊的，所以谁都可以说，你说买贵了，我说买贱了，非常麻烦。这里面还要考虑一个原则，就是你不能看企业的账面资产是多少，而是要看这个企业的盈利能力，并且盈利不是现在的盈利能力，而且中长期的盈利能力。

　　张燕生：这里面需要注意到一点，就是贵和贱是一个买卖行为。

　　马宇：这里有一个判断还有一个技术的问题。

　　制片人：陶跃庆

　　策 划：杨修雯

　　编 辑：刘维红 董宝磊

　　记 者：全晓通 刘宏伟

　　监 制：王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