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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陕晋天鹅供贩销链条调查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2月14日16:03 光明网

  

豫陕晋天鹅供贩销链条调查

  2006年12月10日,河南三门峡,解毒针已经无法挽回“白天使”的性命。目前,三门峡与山西黄河交界处共发现22只白天鹅尸体。陈晓东 摄

  □本报记者 李艳 河南陕西山西报道

  11月25日,黄河湿地山西平陆三湾村附近,水雾弥漫,芦苇丛生。

  近晚,村民老田去河边自家田地,看棉花开满没有,却看到,岸边泥泽上,一只天鹅侧翻着,头耷水下,身体失去张力,“像人瘫痪了一样”。白色羽毛也看不到生气,人走近了也一动不动。

  “天鹅机警又灵性,人隔百米它就离开。”老田说,一动不动意味着,这只天鹅已悄无声息地死去。

  这并非惟一死去的天鹅。当天,在自家田地附近水面,老田共发现四只死天鹅。

  天鹅,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每年冬天,逾万只白天鹅从遥远的西伯利亚飞临此处黄河湿地过冬。

  以黄河中心为界,山西平陆与河南三门峡一河之隔。随着时间推移,两岸发现的死天鹅越来越多。截至12月11日,死去天鹅已达22只。

  三门峡黄河湿地管理处和平陆县林业局负责人均称,经检测,天鹅死亡原因排除禽流感,系中毒死亡。

  与此同时,11月20日及12月3日,三门峡森林公安局两度发出悬赏通告,分别涉及一起“特大毒杀野生动物案”及一起“特大非法收购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案”,通缉三名犯罪嫌疑人。

  四天内,记者分赴河南、陕西、山西三省多地实地调查,一条毒杀、贩卖、加工出售天鹅的隐秘链条,逐渐浮出水面。

  天鹅之死

  “鸡鸭吃上几粒就会死掉,即使羊吃了也不能避免。”

  “冬天水涨后,天鹅都来了。河岸边白花花一片,像云朵样浮在水上。”老田如是描述天鹅飞临的景象。

  三湾村位于平陆县张村镇。每年冬天,水漫上来浸没部分农地,远处,较高的田地形成小岛,白天鹅三五成群自在游弋,寻觅庄户人家散落于水中的粮食。

  平陆对面为三门峡市,又称“天鹅之城”。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每到冬季有天鹅飞临库区湿地越冬,并逐渐增多,至去年已有1.2万只。

  媒体最早报道有天鹅死亡是在12月4日。此前一天,三门峡市公安局警务航空队直升机在例行巡逻时发现,黄河滩涂地有白天鹅死亡,随后110通报给了三门峡市湖滨区湿地管理站。

  截至12月11日,平陆、三门峡两地数字相加,死亡天鹅数量达22只。两地林业部门均称,天鹅为中毒而死。

  平陆关家窝村与三湾相邻,53岁的村兽医关治安曾检查一只死去的天鹅。“我发现它的舌头是紫色,这是中毒死亡的迹象。”老关从事兽医20多年,他说,初步判断是磷中毒,而农药1605、呋喃丹等都含磷。

  而在此前的11月18日,警方在黄河湿地多处发现人为洒下的呋喃丹。陕县森林公安分局办公室主任李建国说,该局沿河搜索时,在黄河陕县段一条渔船上,发现了2袋未开封的各20公斤重的呋喃丹,以及部分天鹅羽毛。

  呋喃丹,纯品为白色结晶体,用以防治农作物害虫,难溶于水。“鸡鸭吃上几粒就会死掉,即使羊吃了也不能避免。”兽医关治安如是解释其毒性。

  投毒嫌疑人单氏兄弟

  船上发现呋喃丹与天鹅羽毛,对方无法解释来源。警方随即控制了部分人员,而船主一直潜逃。

  三门峡陕县七里堡村,黄河岸边,7只渔船一字排开连在一起,其中有艘新船尚未造成。警方介绍,呋喃丹正是在这艘船找到的。

  船主为单俊山,目前,他与二哥单林山一同因涉嫌“大毒杀野生动物”被警方通缉。

  陕县警方称,该局在船上发现呋喃丹与天鹅羽毛时,对方无法解释来源。警方随即控制了部分人员,而船主一直潜逃。

  李建国介绍,单家有四兄弟,其上有两位老人,4兄弟均已结婚生子,警方在11月19日对老大单象山刑拘。

  单俊山的连襟单宝山介绍,单家原籍河南信阳,20多年前来到三门峡,一直在黄河上打鱼为生。平时除了打鱼,船上还可以供游客吃饭,一年收入多则万元,少则仅三四千元。

  单宝山说,单氏兄弟从小在船上长大,并未曾上学读书。因为属于外来渔民,他们一般不怎么和当地人来往。

  时值冬天,因为是休渔期,黄河边游客也少,渔民一般无事可做。单宝山认为,听到单氏兄弟毒杀天鹅的消息,他很惊讶,如果真是属实,要问动机的话,怕是“冬天闲得慌”。

  单宝山最后一次见到老三单俊山是在夏天,当时后者计划造新船,但钱不够,过来问他借钱,并希望帮忙找关系寻一笔贷款。“渔民的船又不算固定资产,不好抵押,所以最后也没有帮上。”老三当时只能失望离开。

  11月下旬事发后,单父曾来找过一次单宝山,问他有没有关系可以为他的两个儿子活动一下。

  11月20日,三门峡森林警方发出悬赏通告,缉拿单家兄弟。目前,两人依然音讯全无。

  购销中转站

  庄户人家用不了这么大的冰箱。今年夏天曾有人就此问张跃林,张回答说是“放馍”。

  12月3日,三门峡森林公安局两度发出悬赏通告,此次通缉的是一名涉嫌非法收购天鹅者———张跃林。

  由于森林警方拒绝透露案情,所以不能断定警方是否在讯问上述投毒案涉案人员时,获知张跃林“非法收购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的线索。但一个细节是,作为单俊山的连襟,单宝山渔船所在的鼎湖湾正是在灵宝市西闫乡文东村,距张跃林家步行不过10分钟,而单俊山来此求助时,须经过张跃林家。有村民则提到,张跃林来往朋友中有些渔民,有时半夜都有车在其家屋后逗留。

  文东村村长韩宏建回忆,12月2日,五六辆警车把守了村中各路口,警方出动十余人,但当时张跃林并不在家,警方带走了张妻曹俊祥。

  次日凌晨4时,警方又敲开了张家邻居李跃忍家,在李家找到一只白天鹅。随后李跃忍夫妇也被警方带走。

  李跃忍父亲称,曹俊祥与儿媳平时交好,当天在和儿媳说好后,曹将上述物品转移到了李家。

  李跃忍夫妇被带走当日,韩宏建曾接到张跃林打来的电话,询问其妻及邻居夫妇被警方带走是否属实。张跃林问有没有办法帮忙说情,韩说“事情搞大了”,劝他回来自首。张跃林没有多谈,随后挂断了电话。目前,该号码已无法接通。

  韩宏建说,虽然在一个大队工作,但根本不知道张跃林在“做这个”。由于承包了40亩黄河滩涂地,要在家种地,张跃林从未出去打工。在韩的印象中,张跃林从未做过生意。而种棉花、玉米、小麦和苹果,“收入并不会很多”。

  张家被警方带走的物品中,有个冰柜是“商场里最大的那种”,韩宏建说,庄户人家用不了这么大的冰箱。今年夏天曾有人就此问张跃林,张回答说是“放馍”。韩宏建说,他现在才“有些明白”。

  “做这个”并未给张家带来财富,其房子是一个三室小平房,在村里为中下光景。此时正值棉花收购季节,张家的十余袋棉花堆在家中无人打理,挤得屋内空间更为逼仄。一间卧室的墙上,日历停在了张妻被拘前日12月1日。

  来自三省的肉食者

  这里的“天鹅”有专门供货渠道,不少顾客来此进餐正是看中了该特色菜品。

  从张家屋后公路直行,西去文东村70公里,可直达陕豫晋三省交界。警方并未透露张跃林所贩天鹅的去向,按文东村相关知情人透露,链条末端正是指向三省交界处餐馆。

  12月9日,在知情人指引下,记者驱车来到陕西渭南市潼关县黄河港口风景区,此处东接河南灵宝,北与山西一河之隔。公路边有多家餐馆,多以“野味、鲢鱼汤”招揽顾客。

  记者随机进入风景区附近一家“××渔庄”餐馆,询问有否天鹅肉出售。老板将记者带进厨房,从冰柜深处摸出一包加工好的熟食,“这就是天鹅肉。”

  老板介绍称,该份“天鹅肉货真价实”,每份200元,最低180元,冰柜深处还藏有多份。

  附近另一家餐馆“老×*家酒店”也同样出售“天鹅肉”。老板介绍称,这里的“天鹅”有专门供货渠道,前几天货源比较紧张,这两天正好有,“每只进价500元。”

  在该酒店,天鹅菜品有红烧,定价180元;如果加上野山菌其他野山珍烹饪,则作价240元;老板另特别推荐称,一对“天鹅掌”做一碗汤,加上人参、枸杞,“非常滋补”,100元一份。这些菜品在正式菜单上并不能看到。在点餐单上,服务员则简单写着“红烧鹅肉”。

  服务员与不少顾客均表示,来此进餐正是看中了该特色菜品。酒店门前停留的各式车辆中,陕豫晋三省字样的车牌都有。

  老板称,出售的天鹅是渔民用网捕杀后送来,“绝对安全”。而三门峡市一从事野生动物救治工作20年的专家察看记者从酒店带回的样品发现,样品脖子为紫黑色,与它处颜色明显不同。“中毒死亡的天鹅会有这种症状。”

  次日,渭南市森林公安局局长王向阳与记者取得联系,并赶赴三门峡市带走了“天鹅样品”。他说,样品将被送到陕西省林业部门鉴定,上述餐馆叫卖“天鹅肉”的行为也正在查实中。

  打击之困

  “这么长的距离、这么大的面积,不可能24小时每河段都有人,百密一疏,防不胜防。”

  “打击上一直存在难度。”王向阳说,潼关当地的白天鹅极少,如果存在餐馆叫卖天鹅肉情况,可能从外地送来。但由于该地处于三省交界,地下加工交易的手法越来越隐蔽。

  11日上午,潼关县公安局林业派出所曾对上述风景区做突击检查,仅获一些切成块后的熟食。该所所长宜卫生介绍,因为已经是成品,一时无法判断是否为天鹅肉。

  “如果有更多线索,通过深挖能够认定多只天鹅的话,可以立案。但如果在鉴定后只能确定这一只(记者带回的样品)的话,只能认定餐馆的非法加工销售行为,处以行政处罚。”

  王向阳说,按国家相关条例,某野生动物的价值为资源管理费80元乘以相关参数(天鹅为16.7)后,行政处罚的罚款为该价值的10倍以下。这意味着仅加工出售一只天鹅的罚款在13360元以下。

  平陆县林业局局长郭栓锁同样无奈。该县湿地长达70余里,湿地保护站却仅有三名工作人员。“这么长的距离、这么大的面积,不可能24小时每河段都有人,百密一疏,防不胜防。”

  此次呋喃丹毒杀天鹅事件并非首次。1999年,三门峡人赵石狮与山东微山人朱中平出于贩卖野水鸭图利动机,在三门峡黄河湿地投放两袋共40公斤“呋喃丹”,致使44只白天鹅中毒,27只死亡。事后两人均被判刑。

  就在今年1月中旬,平陆茅津渡附近发生了113只白天鹅中毒事件,经紧急救治,有4只天鹅因中毒太深死亡。该案至今未能侦破。

  今年1月,兽医关治安也曾参与救治中毒天鹅。老关家距黄河不过数百米,对天鹅衷心喜欢。每天有空,他都会到河边走走。他说,今年飞来的天鹅,已少于往年。

  豫晋酝酿联手护天鹅

  事件引起国家林业局关注,两岸不同保护局面亟待联动机制

  

豫陕晋天鹅供贩销链条调查

  三门峡黄河湿地巡护人员观察白天鹅活动情况。本报记者 李艳 摄

  □本报记者 李艳 河南陕西山西报道

  三门峡与平陆两地隔河相望,中间不过数公里宽的黄河,但两边的湿保护工作却是两种现实。

  而在“天鹅之死”事发初期,由于两地公布死亡数字不同,媒体间一度引发口舌之争。

  有官员认为,这暴露了黄河湿地保护工作的漏洞,说明两地间信息不畅,合作不够。

  12月4日上午,国家林业局专门致电河南省林业厅和山西省林业厅,要求相关部门做好白天鹅保护工作。

  目前,两地均有意建立协作联动机制。“国有国界,省有省界,但天鹅没有界限。”三门峡黄河湿地管理处李树拉说。

  “口舌之争”

  最早发现平治界内有死天鹅的,是对岸的三门峡警方。

  12月3日,三门峡市湖滨区湿地管理站听闻黄河滩涂地有白天鹅死亡,在河对面平陆县湾里附近发现了10多只死去的白天鹅。该站站长程刚说,因为地处山西,担心越界执法,他们进行了汇报,未有处理。

  平陆林业局局长郭栓锁说,接到电话后,他派人去河湾察看,但由于当晚大雨,未果。第二天,他们在河滩上只发现5只野鸭尸体。

  到第三天,有河南媒体刊登了死天鹅的照片,均称是在平陆境内发现;另一家媒体当日的报道则引用平陆方面的说法称,天鹅死亡是误会。

  “死要见尸,我们没有找到死天鹅,怎么对外公布?”郭栓锁说。当天在搜索后,平陆方面发现了2只天鹅尸体,并对外公布。河南媒体则随后认为,2只与事实不符,称有20多只。

  郭栓锁称,最后经过排查,了解到三湾村防疫员卫京义曾在湿地发现15只死天鹅,后者进行了深挖掩埋。

  至12月7日平陆县对外公布共发现17只死天鹅,这场“口舌之争”才得以平息。

  在三门峡黄河湿地管理处主任杨玉秋看来,此事件暴露了黄河湿地保护工作的漏洞。两地间信息不畅、合作不够并非孤案。

  一件往事更具代表性。1998年,三门峡人民公园野生动物保护中心主任高如意接到平陆县一农民报告,称发现一只受伤金钱豹。高如意与同事将金钱豹带回三门峡治疗,同时支付该农民1000元奖励。

  次年3月,三门峡人民公园意外接获运城林业局一份行政处罚决定书,认定其非法收购、运输一级保护动物金钱豹,决定给予6万元的处罚。

  当时此事掀起大波,运城检察院曾派人到三门峡抓高如意,三门峡市政府则派专人护送其上下班。

  一河两岸两种现实

  平陆县位于山西省最南端,它是山西运城市13个县市中目前惟一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另一边,以天鹅为名片的三门峡市,去年仅国内旅游收入一项,就有5.64亿元。

  在郭栓锁看来,同处一片水域,但双方有着多方面不对等:平陆黄河湿地为“省级自然保护区”,仅有湿地保护站三名工作人员。对岸三门峡则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四个保护站人员编制共28人。

  经费投入对比更为悬殊。郭栓锁称,作为省级保护区,经费只能由当地政府拨付,去年,该局在湿地保护上总经费为4万元,该县林业局退休书记荆培民则提到,今年1月为解救百余只中毒天鹅该局共花费数万元,至今仍未支付。

  而在对岸,三门峡黄河湿地管理处主任杨玉秋介绍,该保护区申请的配套建设一期工程已得到批复,总投入1053万元,其中包括对巡护车、摩托艇、望远镜等的投资。

  “这边有什么呢?两条腿。”郭栓锁说,平陆湿地保护区甚至没有一架望远镜。

  人和动物之间的利益冲突,是平陆湿地保护面临的另一现实。

  “每年冬天,天鹅都要和我们争口粮。”兽医关治安说,无处觅食的白天鹅啃噬小麦,使得每亩农田要减产一半。

  三门峡黄河湿地管理处办公室副主任李树拉说,三门峡市近年来每年冬天都会组织人员抛撒玉米、大豆数吨;平陆林业局工作人员介绍,由于没有经费,数年来他们几乎都是借钱喂食天鹅。

  郭栓锁认为,这些不对等给双方的沟通带来一些障碍,也不利于湿地的保护。

  豫晋有意协作联动

  针对豫、秦、晋三省交界地毒杀、猎杀白天鹅的犯罪动向,三门峡市决定成立专门的保护白天鹅领导小组。该市和山西运城、陕西渭南三地建立起来的“政法协作平台”,已把保护白天鹅列入协作主题,开展联合保护行动。

  “比如这一次,因为不能越界执法,眼睁睁看着死亡的天鹅也没办法处理。”李树拉认为,两地唇齿相依,一边出事,另一边也会有影响,这次事件双方都很被动,双方亟须建成广泛的对话沟通机制。

  “一个县可能难以做到这点,这个对话机制正由市一级层面来统一运作,双方都有这样的意向。”郭栓锁说。

  12月11日,杨玉秋接受采访时说,两边的不对等不应成为障碍,双方已达成初步意向,正在研究具体措施,包括及时沟通、定期联系与交换经验、设备人员的相互支持配合等。

  李树拉认为,同处一片水域,一个有力的保护机制,不仅仅有利于保护天鹅,还包括湿地内的其他野生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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