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记录我志愿之：惠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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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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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愿工作

　　惠泽人

　　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社会记录》12月16日22：30首播

　　画面：

　　纪实：课堂培训 讨论问题：

　　女：管理是一个长期的管理，他是一个过程，

　　女1：没有结果要过程干什么用？

　　男：志愿者管理的结果非常重要我知道，当然没有过程哪有结果呢，同不同意。所以我们认为过程结果同样重要。

　　男1：我们反对，要个yes，要个no，没有也许。参与的过程本来就是生命影响生命的互动过程，有这个良好的过程阶段，我们已经看到了结果，所以说表面上大家更注重结果的同时，大家忽视了这个过程，所以说核心的核心还在过程。(笑 鼓掌)

　　(翟雁在一旁笑 鼓掌)

　　阿丘：

　　是什么事情让这些人争论不休呢？刚才的场景是几天前在西安举办的一场培训，学员们全都来自各个不同的志愿者机构，他们正在讨论志愿者管理的过程和结果哪一个更重要。说实话，看到这种场景阿丘我有点不太明白：志愿者不就是要帮助别人吗？可这些人不去把助人为乐落实到行动上，在这争论一些空泛的概念有什么用呢？

　　这场培训的主讲老师翟雁说，可别小看这些理论，这可都是她自己经历了流泪的教训才总结出来的，也正是因为那些教训，她才下定决心从事目前的工作——志愿者培训。这就是翟雁的工作常态，一个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她的学生是各类志愿者机构的管理人。

　　翟雁在讲课：

　　你跟志愿者一对一接触的时候，你一定要跟他建立好关系，有人说了，你这不就是要拉私人关系么？我举个例子：有个学生一门功课学得不好，大多数时候我们会问他：你为什么不好好学这门功课，你为什么考试考这么差？(她会说)我不喜欢这老师。没错。所以说一个志愿者做不好工作很多重要因素之一就是人际关系没有搞好。

　　阿丘：

　　志愿者做不好工作很重要因素之一就是人际关系没有搞好，翟老师说，这是她作为志愿者的管理者的最基本的观点。对这话不知道您怎么看啊，我一琢磨，那什么事又能离得了人际关系呢？不，据翟老师透露，也许志愿者的本质就是努力钻研出最温暖的人际关系，每一个志愿者都应该是人际关系的专家，而她和像她这样的志愿者管理者，更应该是专家中的专家。翟雁说，与其高谈阔论经验，不如说是和大家探讨这些年来的教训，以及她的情感，和反思。

　　画面：北京鼓楼西大街 惠泽人所在地大门

　　解说：北京鼓楼西大街一个不起眼的

　　阿丘：

　　惠泽人成立以后，翟雁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同事鼓足干劲，雄赳赳气昂昂地开始了志愿服务工作。他们以为终于可以大展身手，去帮助那些他们牵挂的人们了。可让他们没想到，这条路还没走多远，他们却被自己绊了跟头。

　　2005年的年底，翟雁去菲律宾参加了一个为期一个月的培训，当她兴冲冲地回到北京时，却发现同事们变了。

　　翟雁：

　　开会的时候我就发现不对劲，那天的时候，我远道回来，我带了很多的糖，给他们买东西，小礼品，我们每次都是这样的习惯，来分享。我就发现大家那天都绷着个脸，也不高兴，也不开心。没有人对我。因为我一个月没有见到我这个团队，我特别想念他们。我特别想抱抱他们。我们NGO有这样的氛围的习惯。但是那天没有人，跟我有很亲热的表示，我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但我没敢吭声。

　　解说：在接下来的三天里，翟雁陆续接到了三位同事的辞职信，这让她既痛心又难过，还没等弄明白同事们辞职的原因。又一个人向她提出了辞职，这时，翟雁彻底绝望了。

　　时乐：

　　因为她对我是很放心的。谁抛弃她，我也不会抛弃她。

　　解说：时乐，翟雁十年的老朋友，惠泽人的创办人之一，她们曾经一起度过了惠泽人创业初期的种种挫折。

　　记者：正好是她去外面去了一个多月，大家突然开始辞职了，是不是这一个月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时乐：1个月中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不是商量好的集体辞职，而是在一段时间内，当然这段时间是很近，陆陆续续的辞职了。事先不知道谁要辞职。今天他说他辞职了，不来了。过了几天，那个人又说不行，做不了这个工作了。

　　翟雁：

　　为什么？我说大家，外面学习这一个多月，学习了很好的东西，回来有那么好的东西，跟你们分享，我说为什么？

　　阿丘：

　　同事们给出的回答直接对翟雁的人性提出了挑战——假人本。翟雁和同事们经常提人本主义，就是说在志愿工作中要以人为中心，关注人的内心需要。同事们反映说，翟雁是一个精力超常的人，她强劲的工作作风给同事们带来了很大压力。那段时间，同事们普遍都感到焦虑、紧张，难以承受工作的压力，而翟雁却对此一无所知，不仅不关心同事们的内心需要，还不断对同事们提出更高的要求。

　　翟雁：

　　我这个人，工作起来，有一点拼命三郎，就是没白天没黑天，经常的工作的量很大，所以他们会觉得非常的辛苦。他们说，你一直是冲在前面，你是高高的，远远的，我们就拼命在后面追，我们追不动，非常累，是这样的感觉。，这么玩命地做工作的话，你不要你自己，你不关心你自己，你根本就假人本，，你说你的志愿精神是爱心事业，但是你连你自己都不爱，你说你是爱别人吗？你根本就不爱别人，所以你是假的。所以我当时遇到的最大挑战就是我到底是一个真的志愿者，我还是一个假的志愿者，我到底是真的爱人，我还是假的爱人。

　　时乐：

　　她说时乐你不能退。但是我就是不能退，我也必须退了。因为我身体需要调整了，我已经没有工作能力了。我答应，我调整一段时间的调整身体。然后再慢慢的再回来。因为身体要垮了，做志愿者如果要做到这样的程度，我觉得也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因为你会误导大家，志愿者就得这么拼命，不要家庭，不要孩子，不要自己的生活，不要自己的父母，我觉得这也不是一个正常的志愿者的状态。

　　画面：惠泽人办公室

　　解说：

　　在那次辞职事件中，翟雁没能挽留住一些坚持要走的同事，时乐虽然留了下来，但她还是执意退出了机构的管理层，成为一名普通的志愿者。每周，她只需抽出三四天的时间，来惠泽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她说，现在这种状态让她很放松。

　　时乐：

　　其实我们说志愿者，是一种生活方式，或者是生活方式之一。或者是生活方式的一部分。我们还有很多的生活。。比如我喜欢摄影，每天在新浪的摄影论坛里边泡着，跟那些人学怎么，摄影。我出去照相，喜欢旅游，照很多相片，然后发给大家。喜欢读书，喜欢跟朋友一起喝茶等等。我觉得我如果再能做一份志愿者，我觉得我简直是过得一种太美好的生活了。特别好。

　　阿丘：

　　从惠泽人管理层退出后，时乐又做回了一个快乐的志愿者。看着老朋友翟雁还是那样风风火火，她就送给翟雁一本书，名字叫做《人生的意义》，并勒令她给自己放两个星期的假，反思怎样才能更好地生活。

　　翟雁：

　　我非常理解，有人愿意轻歌曼舞，然后去有很好的一些这种时间的安排，然后他们会真的是很清闲的，然后很愉悦的，身体保养的也很好，，但是从选择的这种生活的这种的方式来说，这个我觉得是，我老跟他们讲，我说我已经上了贼船了，我下不来了，所以我觉得我的一种选择。

　　纪实：翟雁晚上回到家

　　翟敲门：行行。

　　女儿：哎，来了。

　　翟：我就爱听这声。家里这不挺干净的嘛，挺好听好。

　　纪实：做饭 “我们家的吃的都是在超市买的速食品”

　　解说：翟雁的丈夫在厦门工作，只有节假日才能来北京。所以平常家里只有她和上大学的女儿。虽然每天很晚才能回家，不能经常给女儿做饭，但女儿一直很支持她的工作，母女俩就像好朋友一样无话不谈。

　　翟雁：

　　他们都叫我爱管闲事的人。只要上公共汽车，只要有老人站着，我就得马上，我说劳驾你在哪儿下，我去扒拉扒拉别的人，让别人给老人让座。我自己有座就不用说了。但是只要是车上有这样的情况，我一定要让这个老人找到座为止，然后才踏实。

　　阿丘：

　　在创立惠泽人之前，她已经做过13年的志愿者，她说，志愿精神早已经融入了她的日常生活中。上个世纪90年代初，志愿者在中国还是一个很新鲜的概念，而接受这个概念，翟雁说是一个偶然。

　　那是在1989年，翟雁带着两岁的女儿去深圳出差，刚一出火车站，女儿就摔破了膝盖，哇哇大哭。翟雁手里拿着大包小裹的东西，不知道如何是好，无奈之下，她只好向周围的人求助。

　　翟雁：

　　没有人帮我，大概有10多分钟的这样的时间，就是匆匆忙忙，甚至大多数人都不理我这样的声音。后来过来一对老年夫妇，香港人，我后来知道他们是香港人。他们是主动过来，我并没有去求他们。他就主动过来，然后老年的妇女同志，她就从她的包里头，小腰包，拿出一叠创可贴，她马上就拿出来了，就说，我可不可以，用很蹩脚的国语跟我说。我就特别感谢他们，她就帮我把女儿的腿，马上轻轻地擦一下，她用很干净的湿纸巾，我的印象，那会儿我好像都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用那样的东西。把伤口简单地擦了以后，就给贴好了，他们就把多余下来的，大概多余了有两三个创可贴，还放到我手里，告诉我说，简单地说，就是还要给她换药用的。

　　我说我要不要给点钱，给点什么。他们说千万不要。广东话，我们也需要，谢谢你。能够让我们来有机会来这样地来帮助你。那个是对我非常震憾的，因为我当时我的女儿。我是抱着我的孩子，那一对老年夫妇是跪在地上，来帮我给孩子做工作的。

　　音乐 人群

　　阿丘：

　　翟雁说，就是那次偶然事件，让她打开了心中爱的情结。从那以后，她一直在寻求做志愿者的机会。1990年起，她开始在深圳市青少年活动中心做青少年辅导义工，1995年回到北京后，她又在北京红枫妇女心理热线做志愿者、督导和志愿者管理人员。

　　照片

　　纪实：和家里人一起吃饭

　　干杯，祝翟雁事业成功。一个多月没见你了，家家不管，孩子孩子不管。

　　翟妈：

　　比比我这几个孩子，她老到什么份说，她是最小的，她比他们长得都老。她是从干了这个以后，才老的。原来都说她18岁。我们单位没有说她年岁大的，她现在老到这个份上，你说不心疼吗。

　　老照片：

　　解说：翟雁是家里最小最受母亲疼爱的孩子，大学毕业后她成为了一名儿科医生，照理说这样一位家庭事业都安稳的女人不必再奔波受累了，但是，翟雁说，她困惑了。

　　翟雁：

　　以前我很多的工作，我不是为了我自己做的，我真的是这样，包括做医生，包括我原来去上学，包括我原来的很多的一些的这种，包括去当兵啊，包括去从事了很多的职业，包括去探索了很多的这样的，虽然也都是不自己去求职，但是我都不觉得那是我内心的真实的一个需要，那是一种谋生，真的是这样。

　　照片：

　　解说：2005年底同事们的集体辞职事件让翟雁彻底回顾了自己的前半生，从中学时下乡劳动的单纯快乐，到当兵时的美好憧憬，再到医生这个职业带给她的困惑，在为自己做过一个彻底的心理分析之后，她坚持认为，自己并没有错，更不是同事们说的“假人本”。

　　音乐 照片

　　我觉得恰恰我这样做，真的是，我觉得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尊重我自己 。

　　现在我觉得这项工作来说，是真正的是尊重了我的意愿，我觉得在这样的工作当中，在和人的互动当中的时候，我能够分享到你不管多苦，不管多累，我能看到背后的闪光点，那个生命的那个精彩，而且越苦，它的那个精彩点越亮，是这样的一个过程，所以我觉得呢，这是我的选择，这是我的价值观，然后这就是我的生活。

　　阿丘：

　　到底是做一个玩命的志愿者，还是做一个轻轻松松的志愿者？翟雁和同事们在理念上的差异和坚持己见，几乎让惠泽人走向灭亡。而且，这仅仅是翟雁和同事们众多分歧当中的一个。虽然有很多的分歧，但在翟雁和同事们共同的努力下，惠泽人还是走到了今天，并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翟雁说，成立了惠泽人之后她才发现，志愿者工作最难的部分不在于怎样去帮助弱势群体，而在于如何组织协调好机构内部的关系。很多志愿者机构就是因为没能及时调解内部的矛盾而消亡了。为了帮助其他的志愿者机构更好地成长和发展，从去年开始，翟雁把工作的重点转到了志愿者机构的管理培训上。到目前为止，翟雁所在的惠泽人是全国唯一一家从事这种服务的机构。

　　惠泽人其他同事开会纪实：

　　灰毛衣男：这个工资不是给她这个人，而是说给这个岗位。

　　红毛衣：就是我们现在每一个岗位有每一个岗位的工资，她如果现在不拿，下一个来做这个岗位的人他拿不拿。是这么一件事情。

　　灰色毛衣女孩：她也是志愿者，我们也是志愿者，我们拿着工资，但她不拿，别人会想，我们就不是志愿者了，我们也有那份热情。觉得可能是对我们热情的一种，那种感觉了。

　　阿丘：

　　您听出来了吗？这个“她”——没错，说的就是翟雁。开会的这几位是在翟雁那儿工作的几位志愿者，大家对翟雁意见挺大。问题的焦点在于翟雁的工资。翟雁那儿目前有九名全职员工，翟雁是唯一一名不拿工资的。多次劝说无效后，同事们难免会有一些想法。刚刚在培训大会上就人际关系介绍过经验，一转眼新的问题又产生了。

　　绿棉袄：

　　你这个岗位拿这个工资，我们经常谈，是对你这个岗位的承诺，我拿了这份工资，我会履行我这个岗位的职责，如果我不拿，就像志愿者一样，志愿者愿意来就来，愿意走就走。

　　王：可是这里还有一个技术的问题，从财务的角度来说，特别难做账。现在工资表做了，她是1000块钱，她不领，表怎么弄，就没法弄，就空着。

　　红：我们很多人都觉得，志愿者一分钱不拿就叫志愿者，我们已经有了这种志愿者精神，做了一部分，其实我们已经奉献了，我们应该拿得很少，我们应该拿这么多，我们拿得少部分， 做了奉献，这就是一定的志愿精神，不要志愿精神，一提钱，就满身铜臭味。

　　翟雁：

　　我说我不拿钱对你们有什么压力。他们就会说，你不拿钱，你好像是挺伟大的，你干工作这么玩命，我们要是不玩命的话，是不是就好像会有一点这种压力感。

　　记者：像您如果不拿钱的话，我又在拿钱，就感觉我在道德上要低您一档？

　　翟雁：是这样的感觉。他们主要说的就是这个压力。到现在，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更好的方法，从我的理念上来讲，我是很坚定的，我不能拿。

　　翟妈：

　　我说翟雁，我说胡主席忙，但是人家是一级工资。胡主席也有工资，有待遇，他有多少秘书，他有警卫员，人家厨师给他营养配餐。你这老妈回来给你做点吃的。说实话，咱们条件也达不到，我就可着我这点钱给你花，也有限。

　　阿丘：

　　翟雁的母亲虽然不太支持她做志愿者，但总是把自己的退休金补贴给她。翟雁的丈夫每月也会给她一千多块钱的生活费，翟雁说，这对自己来说已经足够了。之所以坚持不拿工资，是因为惠泽人目前的财政还很困难，她希望能把有限的资金更多的用于那些更困难的弱势群体。

　　翟雁：

　　我说我现在人到中年了，我的主要的个人发展，家庭发展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了。我女儿上大学了，丈夫各方面的工作都很稳定了，我们自己的基本的现代的各方面保险又都很完善，养老问题也不太成问题了，我们的后顾之忧，基本上没有太多的顾虑了。

　　所以我老跟他们讲，我说你们不要跟我比，你们拿钱是正当的。而且，将来我们还希望，发展得更好，能够给你们有更多的经济上的回报。

　　纪实：翟雁在风中等公共汽车

　　阿丘：

　　节目的最后，我要对翟雁老师和她的同事们说声，对不起：你们帮助了那么多社区服刑人员恢复心理健康，我没有提；你们给那么多刚刚萌芽的志愿者机构提供帮助，我也没有多说。你们做了那么多好事，我却只盯着惠泽人内部的小摩擦不放。不过，我相信你们能理解，因为翟老师说过：志愿者并不都是我们想象中高大全的人物，你们就是生活在我们身边的普通人，你们也有七情六欲，也会权衡和犹豫，甚至在同行中，你们更容易因为一件事产生分歧。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生活在现实中，却依然怀揣着理想。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如此宽容地展示你们走过的弯路，祝你们的“志愿者服务和培训工作”走得更深更远。

　　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社会记录》周一至周五22：30首播，次日9：30，15：30重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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